第1230章伏擊
多鐸身邊還有一文臣,此時微微而笑,滿臉得意。
原來正是範文程。
多鐸征討朝鮮所為,大部分都是出自他的謀劃。
……
仁川。
在鐵頭船和萬敵人的開路之後,百餘艘的大明船艦排成長隊,陸續進到仁川港,冰塊碎裂的聲音和隆隆地爆炸聲,早已經驚動了駐守在仁川海岸邊的朝鮮兵,見到大明旗幟和大明船艦,他們都是驚訝,更有人嚇的逃跑。
身為在地的地主和朝鮮水師指揮使,林慶業帶領的幾艘朝鮮戰艦先行靠岸,收攏岸邊的朝鮮兵,清理港口,以便大軍更好、更快的登陸,同時的,派出快馬向南漢山城急報,以將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在最快時間裡,告知他們的王上和所有朝鮮軍民。
此時此刻,誰也不能知道,南漢山城已經發生變故。
雖然開出冰路,靠岸成功,但大軍登陸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沒有潮汐,船艦隻能將戰馬一匹匹地調送到小船裡,然後分批送上岸,將士們有的涉水,有的坐船,極其辛苦的登陸,而各種各樣的軍需物資則都是使用人力肩扛,一點一點的全部運上岸。
“快,快!”
鄭森一直在催促。
雖然現在剛是中午,但冬季日短,天黑之前,所有的人員和物資都必須運送上岸,不然等到天黑溫降,戰船就有可能被凍在港口裡了。
佟定方的七百騎兵,作為前鋒,先行登陸。
但他們剛登了一百多人,忽然就有消息傳來。
“有敵兵,有敵兵~~”
林慶業派人急速回報,說是在仁川港三十裡之外,出現了建虜的遊騎兵,而且從他們奔馳的方向看,這股遊騎兵的目的地,就是仁川港。
“速去稟報總鎮,其他人,隨我走!”
佟定方毫無猶豫,帶著剛剛登陸的一百多騎,立刻滾滾而去。
半個時辰後,他們遇見了撤回來的林慶業。
“是建虜的蒙古八旗騎兵,一共有三百多人。”林慶業焦急回答。
佟定方麵色凝重--三百多蒙古騎兵,忽然向仁川港殺來,難道是消息泄露,建虜已經知道了仁川港發生的事情?如果是,那麼在三百蒙古騎兵之後,一定會有更多的建虜兵馬!
但此時顧不了那麼多了,在沒有得到周總鎮新的命令之前,他必須想儘一切辦法阻止,絕不能讓蒙古騎兵靠近港口,不然大軍的登陸計劃就危險了。
佟定方看了看自己身邊的一百多騎,又看了林慶業身後的十幾騎,抱拳說道:“林指揮使,絕不能讓蒙古騎兵靠近仁川港,探查到我大軍登陸的實情,你我合兵一處,共擊蒙虜如何?”
原本,林慶業對佟定方年紀輕輕居然就已經做到大明參將,心中是頗為驚奇,或者是懷疑的,但現在,當見到佟定方率著輕騎而來,麵對蒙虜騎兵,毫不畏懼、胸有成竹之時,他對佟定方的能力和戰力,始是有些相信,於是抱拳回禮:“正合我意!”
佟定方點頭,目光看向身邊的兄弟,高聲道:“準備迎敵!”
……
“噠噠噠噠~~”
馬蹄踏破新雪,蒙古鑲藍旗佐領桑濟劄布一邊策馬,一邊在心裡暗暗咒罵這該死的天氣。
原本這個時候,他們應該留在南漢山城裡享福的,朝鮮人已降,為了贖罪,朝鮮人不但騰出了宮殿房屋,而且預備了美酒美肉犒勞他們,令他們在這些寒冬臘月天在南漢山城之下凍了二十天,都快要著支持不住的倒黴鬼終於可以暖暖和和的過一個夜晚了,但沒有想到,上麵忽然傳下命令,令他即刻帶人,前往仁川港,封鎖港口,嚴防明軍登陸。
桑濟劄布草草吃了一點肉,喝了兩口酒,就上馬離開,雖然心中不滿,一肚子的牢騷,但他臉上卻一點都不敢表現出來,八旗軍紀嚴厲,若是有一句不滿的話傳出去,輕則鞭打,重則就要被罰沒為奴。
表麵不敢說,但桑濟劄布一路上卻是不停的咒罵,將一腔怒火全部發泄到了惡劣的天氣和隨行的朝鮮官員身上。
除了他自己的人馬,朝鮮“首輔”金自點還派幾個朝鮮官員為他們擔任向導,而據說,立刻派人封鎖明軍有可能登陸的仁川港和江華島,就是金自點提醒範文程,而後範文程向多鐸建議的,多鐸原本並沒有太在意,認為這種天氣明軍船艦不可能登陸,但在範文程的力勸之下,他最後還是同意立刻派出蒙古騎兵去往這兩地進行封鎖。
“主子,前麵有十幾個騎兵攔路,好像是朝鮮兵!”
前方來報。
聽到是朝鮮兵,桑濟劄布臉上露出嗤笑-——一路以來,朝鮮兵望風而逃,跟兔子一樣,絲毫也沒有戰力,這樣的朝鮮兵就算上千個也沒有用,何況隻有十幾人?
桑濟劄布快馬向前,來到前方,正看見十幾個朝鮮騎兵擋在前行的道路上,為首一人穿著朝鮮將服,好像是一個朝鮮將軍。
除此,周圍再沒有其他人。
“稟軍爺,那好像是我國水軍指揮使林慶業。”隨行的朝鮮官員認出了林慶業。
朝鮮兵又是水軍,桑濟劄布就更是不屑了,馬鞭一指,傲然道:“去,讓他們立刻投降!”
朝鮮官員領了命,急忙拍馬上前。
遠遠地,就看見他到了林慶業的麵前,在馬上拱手說話,不想兩句話沒有說完,就看見林慶業忽然勃然大怒,猛的拔出刀來,一刀就將那個朝鮮官員的腦袋削上了天空,
刀光閃過。
血花衝天而起。
那個朝鮮官員至死都不知道怎麼回事,隻瞪著愕然的眼睛,看著自己的腦袋離開了脖頸,在空中翻滾了幾下,西瓜一般的摔在了地上,而直到這時,他的身子還硬挺挺地坐在馬上呢,見到自己的頭顱落地,方才驚醒一般的從馬上栽了下來。
蒙古兵都是驚訝。
桑濟劄布則是大怒,好啊,不知好歹!於是拔出腰刀,指向林慶業,喝道:“殺,把他們全殺光了!”
“呼哬~~~”
蒙古騎兵一聲呼哬,潮水般的拍馬向前,都向林慶業殺去。
林慶業帶著十幾個親隨,轉身就逃。
蒙古騎兵扇形閃開,兩翼包抄,緊追不舍。同時不住的放箭。
林慶業頭也不回,隻是奔逃。
雙方在原野裡展開追逐。
但追著追著,桑濟劄布忽然感覺有點不對了,那就是左邊出現了一片鬆林,右側則是一個小山坡,雖然不高,但卻占據地形,極適合騎兵衝鋒,而因為鬆林和山坡的出現,原本呈扇形,實施兩翼包抄戰術的蒙古騎兵不得不聚攏在一起,全部於中路突進。
桑濟劄布感覺地形不利,正要下令停止追擊,耳朵裡忽然就聽見“砰砰砰砰”一陣密集如雷的鳥銃擊發聲。
哎呀,不好。
是鳥銃。
桑濟劄布大驚。
隨即,左邊傳來慘叫、馬嘶之聲,整個隊伍亂成一團,原來是左翼的隊伍忽然遭到了鳥銃的猛烈攻擊,正在奔進中的蒙古兵措不及防,紛紛中彈落馬。硝煙白雪之中,不知道敵在何方,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中彈?
“有埋伏,撤,撤!”桑濟劄布大叫,他知道自己魯莽了,或者說是太小看朝鮮人了,沒有想到朝鮮人居然敢設伏。
“殺~~”
桑濟劄布的命令尚沒有完全傳開,就聽見山坡上忽然響起震天的喊殺,一支明騎兵在山坡上出現,馬蹄滾滾,如狂風卷起一般的從山坡上殺了下來,一名年紀輕輕,手挽短弓的明將衝在最前,奔馳之中,不斷的張弓搭箭,向蒙古騎兵急射。
而此時,鬆林中也馬蹄聲急促,埋伏在鬆林之中,短銃射擊完畢的明騎兵也衝了出來。
前方的林慶業等人調轉馬頭,回身殺了回來。
三麵遇敵,殺聲四起,而且衝出來的不是朝鮮騎兵,而是明國騎兵,蒙古騎兵立刻就慌了,他們調轉馬頭,本能的想要逃走,但已經晚了,明軍三路而來,將他們圍在中間,雙方近距離的展開了搏殺。
刀光,血雨,呼哬,慘叫,咒罵,人馬墜地濺起的白雪。
一時,原野變成了搏殺場。
“不要慌,他們隻有一百人,殺,殺,殺出去!”
驚慌之中,桑濟劄布發現明軍騎兵並不是太多,隻有百餘人,於是大聲呼哬,命令衝殺。
在他的認知裡,明軍騎兵的戰力雖然強過朝鮮,但卻也不是他們蒙古勇士的對手。
但蒙古騎兵大部分都是輕甲,他們擅長的是追擊和迂回,近距離的衝撞搏殺,並不是他們所擅長,而且他們今日麵對的並不是他們印象裡的孱弱明騎兵,而是身披鱗甲,圓形頭盔的明軍精銳,短弩和短銃,長刀短槍,不停的收割著他們的性命。
很快的,蒙古騎兵崩潰了,他們四散而逃。桑濟劄布製止不住,也隻能咒罵著倉惶逃走。
但剛撥轉馬頭,胯下的戰馬還來不及的奮蹄呢,就聽見身後馬蹄滾滾,有一騎急速的追來了,轉頭一看,正是那一個挺槍衝殺的明軍小將向他急追而來,兩人目光對視,明軍小將目光堅定,殺氣騰騰,桑濟劄布心中一顫:明軍小將這是衝我而來了啊!
此時的桑濟劄布已經被殺破了膽,不敢回身和明軍小將廝殺,隻能是咬緊牙關,雙腿夾緊馬腹,用刀背在馬臀上狠狠一拍,戰馬刺痛,載著他就要飛馳而出。
但“砰”的一聲,短銃忽然響起。
桑濟劄布肩膀中彈,巨大的力量將他轟擊的向前猛衝,越過馬頭,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直到落地,他才慘叫了起來。
而因為中彈,肩膀頓時失去了知覺,半個身子也摔得麻木,捂著肩膀一時竟然是站不起來。
明軍小將已經衝到了他麵前,將手裡的短銃,插回了腰間,冷冷說道:“捆了!”
幾個跟隨而來的明軍騎兵立刻跳下戰馬,按住試圖反抗的桑濟劄布,將他捆了一個結結實實。
戰鬥結束。
三百名蒙古八旗除了有一小股,大約五十人左右僥幸逃走之外,其他人不是被殲,就是被俘,而明軍傷亡不過幾十人,絕對是一場可以稱作漂亮的伏擊戰。
明軍打掃戰場,收集戰馬,人人振奮喜悅,這是他們登陸朝鮮的第一戰,亦是艱苦的一戰,完美的開局,是一個非常好的兆頭。
但林慶業卻一點喜色都沒有,他跪在雪地裡,對著南漢山城的方向,嚎啕大哭。
佟定方意識到情況有異,急急騎馬而來,翻身而下:“指揮使,這是為何?”
林慶業卻不肯回答,隻是跪在地上哭。
佟定方看向跪在林慶業身邊不遠,跟隨蒙古騎兵而來,在攻擊開始之後,立刻下馬投降的幾個朝鮮兵:“怎麼回事,說!”
翻譯將佟定方的話,喝令給幾個朝鮮兵。
幾個朝鮮兵抬起頭,悲戚驚恐的回答:“我們王上……向建虜投降了。”
“你們說什麼?”佟定方聽罷,臉色驟然大變,他們此次冒險在冬季渡海,登陸朝鮮,為的就是救援朝鮮,但現在朝鮮王李倧已經投降建虜,那他們還有繼續救援的必要嗎?
幾個朝鮮兵七嘴八舌的將南漢山城發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金尚憲大人,沈器遠大人,柳林大人都已經被斬首,他們的頭顱和屍身,被棄於街市之中,多鐸說,要將他們曝屍三日。”
“朝中很多大人都被罷黜囚禁。”
“軍中嘩變,但被鎮壓。”
……
佟定方聽的憤怒,他沒有想到,朝鮮王李倧竟然如此的膽怯,建虜包圍南漢山城,算起來不過一個月,一次激戰都沒有,李倧竟然就嚇的開城投降了。現在李倧投降,南漢山城和周邊的朝鮮兵馬都歸於建虜,也就是說,朝鮮兵不再是他們的友軍,反而是變成了他們的敵人,如此,他們還能繼續向前救援嗎?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佟定方喝問。
“今天早上。”朝鮮兵回答。
佟定方臉色發沉,也就是說,他們不過隻是晚來了一天……
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