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慰慶幸之外,朱慈烺忽然又再一次的想起身在敵營的高文采。
去年冬季,就在義州之戰進行的同時,軍情司在錦州的接頭點,不幸暴露,接頭人被建虜抓獲,後來壯烈殉國,高文采雖然沒有出現在被建虜處決的名單中,應該沒有遇害,但從建虜其後狂風暴雨一半的肅奸行動來看,他的處境大概率不是太好。
“對錦州義州的屯田,停止騷擾,”朱慈烺給軍機處密令:“任由他們種田,今秋之時,他們所種之糧,正可為我大軍的補充。”
“另,派人加緊聯係王佐。”
王佐,高文采的代號。
……
四月。
一個令隆武帝欣慰的消息傳來。
經過幾個月的努力,軍情司終於再一次和高文采接上了線。
高文采安全無虞,雖然曾經被懷疑,一度被監視,但現在已經恢複自由了。
據高文采彙報,雖然有馬市風波和奸細的疑雲,但阿濟格並沒有懷疑他,待他依然如故,他在王府的行動,沒有受到任何限製,每日傳授跤術,進出自由,隻是,阿濟格好像更謹慎了,府中每進行軍政會議,內外都是重兵把守,完事之後,各人也都是守口如瓶,再沒有人敢多廢話,如此一來,他探尋情報的困難,增加了不少。
因為奸細事件,漢軍正藍旗固山額真佟圖賴,受到了多爾袞的嚴厲責罰,
罰銀五千兩,所有職務都被免去,變成了一個庶人。
接替佟圖賴職務的,正是李率泰。
除了是漢軍正藍旗的固山額真,李率泰也繼續為錦州查奸的直接負責人。
比起佟圖賴,李率泰更精明,更有效率,很不好對付。
此外,還有一個絕密消息。
沈陽方麵,多爾袞曾經想要放棄錦州和義州,並一連派了很多人到錦州來勸說阿濟格,但都被阿濟格痛罵回去了,阿濟格甚至說,老十四如果做不好輔政王,就換我來做好了。頭可斷,血可流,錦州不可丟。
最終,在阿濟格的強硬之下,建虜收回了放棄錦州的打算。
為了加強錦州的防禦,阿濟格加固城防,在城外又增建了四座墩台,又學習大明戰術,在錦州義州兩地,大肆挖掘壕溝,截斷道路,遏製大明騎兵對兩地屯田的騷擾。
“錦州城防堅固,絕非強攻可下,王師若要攻取錦州,需做好萬全準備。”
高文采說。
而經過一年多的努力,高文采在漢軍旗中,也秘密發展了一位不忘根本,心存大明的中級軍官,但是時機來臨,他就可以率部反戈一擊。
最後,高文采說了秦師爺的事情,為秦師爺請功,懇求朝廷查訪秦師爺的家人。
……
得到高文采的消息,知道他無恙,朱慈烺欣慰的鬆了一口氣。身在敵營,步步驚心,在探尋情報情報,還要想方設法的策反敵將,高文采實在不容易。
對於高文采的請求,朱慈烺全部答應。
而多爾袞試圖放棄錦州,但因為種種阻礙,最後沒有能成功的消息,則是令朱慈烺心中警惕。
多爾袞,畢竟是有眼光的人,已經看出了錦州的困局,對這樣的梟雄,絕對不能小覷。
幸運的是,多爾袞隻是輔政王,而不是建虜的皇帝,不然建虜兵馬現在肯定已經從錦州撤退了,大明想要決戰,就得勞師千裡,往遼陽沈陽去了。
這一次,多爾袞被建虜宗室掣肘,謀略無法施展,論起來,也算是上蒼幫了大明一次。
“知會三家西洋商行,就說朕十分關切,京惠商行購買的軍糧和物資,務必如期送到天津!”
……
五月。
天津港。
帆檣如雲。
大船源源不斷的靠港,卸下各種糧草物資,更有一些貨船直接去往寧遠覺華島,將軍前所需,一批又一批的運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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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處置劉澤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額頭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過是不是回到官署再問訊他們?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張勝,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兩位指揮使對質。
兩人都是滿頭大汗,跪在太子麵前如同是洗澡。
“聽好了,本宮隻問一次,但有一字虛言,必嚴懲不貸。李青山冒功,究竟怎麼回事?”朱慈烺俯視他們,冷冷問。
張勝,姚文昌雖然是劉澤清的死黨,但在帶天出征的太子麵前,卻也不敢撒謊,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況當日知道真相的人極多,他們不說,自有他人會說,於是兩人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將當日真相說了出來。當日,李澤清帶兵圍攻梁山,不想卻走了李青山,劉澤清覺得沒有麵子,於是勾結軍中將領,將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勞掠為己功。
不過張勝和姚文昌卻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關係。
當兩人自白時,同樣跪在地上的劉澤清麵無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過了。這個總兵,肯定是丟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隻要他咬死不承認,太子找不到證據,最多就是罷職,等過了這個風口,他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一匹快馬疾馳而來,到了太子身邊小聲而報,卻是中軍官佟定方。
原來精武營兩個把總隊已經悄無聲音將劉澤清的五百親兵堵在了城門口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劉澤清的親兵隊膽敢作亂,立刻就可以絞殺。
一切安排妥當,朱慈烺冷冷看向劉澤清。
“劉澤清,你知罪麼?”
事到如今,劉澤清不能不認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時豬油蒙了心,搶了李浩然的功勞,臣有罪,臣該死。但臣絕沒有派人殺害李浩然!”
都見到棺材板了,居然還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聲音冷冷道:“劉澤清虛報戰功,欺騙朝廷,著立刻拿下,押入軍中候審!”
聽到此,劉澤清大吃一驚:“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總兵,你不能這樣對臣啊……”
他以為就是降職,最多就是撤職,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將他拿下。
武襄左衛早已經一擁而上,將他打翻在地,剝去甲胄,結結實實的捆了起來。
跟在劉澤清身邊的副將鄭隆芳見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衛按倒在地捆了起來。
山東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決,一點轉圜的機會都不給。巡撫王永吉連忙上前,慌張道:“劉澤清雖然有罪,但還是應該交給有司處置,何況申氏所言隻是一麵之詞,尚沒有其他佐證,劉澤清一鎮總兵,乾係重大,一旦有變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當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劉澤清是總兵,在軍中盤踞多年,不說手下的親兵,就是副將參將也都是他的親信,冒然拿下劉澤清,萬一那些副將參將們不服,帶兵嘩變,山東不就亂了嗎?
身為巡撫,王永吉擔心山東的安定,想要圓融處理,並沒有錯。
但太子卻仿佛沒有聽見,轉頭對田守信說道:“去跟劉澤清的親兵傳令,令他們放下武器,繳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謀逆論處!!”
“遵令!”
田守信帶著兩名錦衣衛疾馳而去。
劉澤清本人在城門口迎接太子,其五百親兵在城門口不遠的一處空地上列陣,因為距離主將比較遠,聽不到城門口的聲音,自然也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同時,對於左右兩邊忽然出現了兩隊京營士兵,除了驚羨於京營的武器裝備之外,他們也並沒有多想。
直到一名緋袍太監縱馬而來,在他們陣前勒馬站定,高聲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劉澤清違背軍紀,已被革除總兵之職,其麾下親兵(家丁)立刻繳械投降,但有頑抗者,以謀逆論處!”
劉澤清的家丁都驚慌無比,他們是家丁,平常都被劉澤清喂飽了銀子,隻聽劉澤清一個人的號令,驟然聽到劉澤清被革職,朝廷令他們繳械,一時不知道該準備辦了。
田守信目光嚴厲,再喊一遍:“爾等愣著乾什麼?還不快快扔下兵器?劉澤清被革職,已經不是總兵,爾等再跟著他還有何意義?”
聽到田守信這番話,又看看左右不遠,兩隊殺氣騰騰的京營士兵,劉澤清的親兵們都做出了明智的選擇。“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後兩個京營士兵押一人,將他們全部押入城外的臨時營帳中。
直到劉澤清的五百親兵順利被繳械,排成隊,一個個地被押入營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東巡撫王永吉,肅然說道:“審理之事就交給你們山東巡撫衙門和按察使衙門了,我猜殺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們中間!希望爾等能嚴格審訊,絕不使凶手逃脫!”
聽到此,山東官員又是吃驚,怎麼?太子殿下要審訊劉澤清的親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審到什麼時候啊?
而劉澤清卻要要暈了,因為當日殺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親兵,一旦親兵招認,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隱藏不住了。
“現在是中午,最遲明天早上,本宮必須見到結果。”
朱慈烺盯著山東巡撫王永吉,淡淡微笑:“至於怎麼才能令那些頑固者開口,以撫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夠想到,本宮就不贅言了。”
————
楊軒初次臨陣
不想在離著鎮子還有一裡路的時候,忽然馬蹄聲響,一名賊騎兵忽然從鎮子裡麵闖了出來,隔著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對方。
雖然操練嚴格,但畢竟是新兵,緊張總是難免,楊軒手下的一名親兵端起來就是一槍。
砰!
但卻沒有打到,那賊兵嚇的撥轉馬頭跑回了鎮子。
那親兵知道自己壞了事,嚇的臉都白了。
楊軒雖然惱怒,但卻也沒有責怪,隻令人回去通報劉肇基,就說行跡已露,。他則帶著二十個兵守在原地,繼續監視流賊的動向。
雖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戰場,但楊軒卻是談笑風生,和手下的二十個兵丁開著玩笑,在他疏導下,二十個人漸漸都輕鬆了起來,等鑽天猴帶著二百多人,呼啦啦地從鎮子裡湧出來時,楊軒臉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細觀察過流賊的數量之後,他卻又笑了:“隻有兩百人,哈哈,正好夠我們練兵,都把銃端起來,聽我號令!”
海興都是平原,周圍沒有山,且土地貧瘠,莊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為含鹽量高,所以連草都不怎麼長,一眼望十裡,人很難隱藏,不過幸虧有一個小土坡,現在楊軒他們就隱身在小土坡的後麵。
楊軒說的輕鬆,但手下的兵丁卻是緊張的冒了汗,他們隻有二十人,一半鳥銃兵一半長槍兵,雖然操練刻苦,雖賊兵畢竟眾多,萬一一窩蜂的湧上來,那他們就完了。
但千總大人命令已下,沒人敢不從,再者千總大人都敢冒險,我們當兵的又怕什麼呢?
賊兵越來越近,三當家騎著高頭大馬,走在隊伍的最中間。作為一名有經驗的流賊,他清楚知道隊伍的前方後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擊,唯有隊伍的最中心,眾人拱衛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證自身的安全。
隻有剛才僥幸逃過一劫,現在帶路的那名賊兵一臉疑惑的伸長了脖子,向道路兩邊看,又看前方剛才他這是在這裡遇見官軍的,現在怎麼不見,莫非是跑了嗎?
心中這個念頭剛一閃過。
“砰砰砰……”
耳朵裡忽然響起巨大的聲響,還沒等他明白過怎麼回事,一顆鉛彈就已經打中了他的胸膛,將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襲擊將流賊打的一陣大亂,前行的流賊撲倒了一片,中彈的沒中彈都倒在了地上,中間的流賊嚇得都趴在了地上,隻有三當家“鑽天猴”依然冷靜,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煙之處,大喝:“在那裡!不要怕,他們隻有十個人,衝上去,殺了他們!”
在三當家的喝止之下,流賊終於恢複了鎮定,趴在地上躲避鳥銃的賊兵也都爬了起來,揮舞著手中的長槍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