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淮侯監國,是顧君恩早在尚可喜那裡知道李自成被害就有的念頭,因為不如此做,大順便是群龍無首,淮侯也無法理製轄諸軍,從而整合順軍力量對付清軍。一旦荊襄清軍及時北返,於順也好,於淮也好,都是災難。
直接勸進稱帝,顧君恩是不為的,這是下策。
稱了帝,是順帝還是淮帝?
不過問題在於不管是稱帝還是監國,帝之子侄兄弟皆可,卻無女婿監國繼位的道理。
哪怕當年柴榮以郭威夫人內侄登基,其也是改姓為郭的。
讓淮侯現在改姓,未免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孟喬芳也提出這個疑慮,早在西安歸降時,這位陝西總督就對“名份”問題比較重視,並一直沒有好的解決方案。
畢竟,當時李自成這位皇帝尚在,也因李自成才是大順皇帝,賀珍他們才遲遲不敢安心率部來歸。
“倫序不夠。”
孟喬芳搖了搖頭,這事當真棘手。
“事緩從恒,事急從權;事緩則圓,事急則亂。”
顧君恩卻認為不必在意倫序,眼下能夠繼承李自成帝位的弟弟李自敬同侄子李過皆在西路軍,而在高皇後身邊的義侯張鼐乃是義子,比淮侯這個女婿更無繼承資格。
“都督有光複西安之功,又為陛下女婿,更擁強兵十萬,且奉迎皇後,當此國難當頭,人心驚惶之時,都督不監國,何人能監國?...都督也不必自謙,綿侯他們是支持都督的。”
讓陸四沒有想到的是,顧君恩竟然與綿侯袁宗第、右武毅將軍田虎討論過監國之事,在其利害陳述下,袁宗第同田虎對淮侯這位駙馬監國並沒有異議。
這二位對當下局麵也是看得最透,知道如果不能讓大順將士重新團結在一有力人選麾下,大順必會隨著陛下身死而滅亡。
於山東斬首上萬滿洲,據有魯地、淮揚,又光複西安的駙馬爺無論是功績還是實力,都當為順軍諸將之首。
亂世之中,唯有強人才能領導群雄。
雖然淮侯這位駙馬監國可能會讓大順的江山姓陸,但總比大順就此亡了要好吧。
田虎更認為大順將士們不是不能打,而是陛下連續的錯誤決定讓將士們欲打不能,不斷的撤退逃跑一點點的瓦解了大順官兵的戰鬥力,也瓦解了他們抵抗滿洲人的決心意誌。
淮侯雖是外姓駙馬,但進取之心比之當年的陛下還甚,如此英雄才值得他們追隨。
“皇後那裡?”
孟喬芳擔心高皇後不同意,怕這位高皇後想著將帝位交給李自敬或李過,而不是女婿。
其實就算是監國,明眼人都能知道將來真的為陛下複了大仇,這大順也不可能再姓李了。
大順乃丈夫一生心血,高皇後這個李家的主事人能舍得將丈夫的“遺產”全交給外姓女婿?
“皇後不喜李自敬。”
顧君恩直接道明當下能與淮侯爭奪“遺產”的就是亳侯李過,李自敬那裡過不了高皇後這一關,而李過雖是親侄,但向無名利之心,隻要淮侯能善待之,堅持與滿洲半爭,其必俯首聽命,絕不可能擁兵自立。
高一功那邊,隻要高皇後同意淮侯監國,他這做兄弟難道還能違了姐姐不成。
至於李過、高一功所部十萬將士更是不必擔心,他們現在缺衣少糧,也無根據之地,隻要淮侯能接引他們至西安,於將士們而言就是救命大恩,又有為皇帝複仇的大義號召,十萬將士當重為虎狼。
陸四端坐,對顧君恩勸他監國是深以為然的。
事情走到這一步,他陸文宗必須“上位”。
大順的監國對大清的攝政,是監國勝還是攝政贏,全看上天了。
可高皇後肯不肯交出“遺產”,陸四也不確定,他不可能武力逼宮。真要強行從高皇後那裡索來李自成的玉璽,囚禁這位大順皇後,“假皇後號令諸侯”,李過、高一功那裡肯定會與他淮侯反目。即便不反目,西路軍這十萬人馬對他淮侯監國的命令也未必肯從。
所以,必須由高皇後出麵主持大局,將大順的權力以禮法形式轉給女婿。
顧君恩說此事由他去向高皇後陳述利害,並稱高皇後乃女中豪傑,不是一般婦人,對局麵當如何決擇當有清楚意識。
孟喬芳說最好公主殿下也能前往勸說,這位高皇後雖不是公主殿下生母,但於禮製就是嫡母,現陛下不在,論親近,女兒與嫡母要勝過侄兒與嬸嬸。
陸四點頭同意,顧君恩是李自成的三大謀士之一,又是如今大順政權僅存的高官,說其是文官之首都能當之,由其若出麵勸說高皇後,於禮於製都叫人挑不出毛病。
至於自家那位妻子是否肯打親情牌,幫丈夫“謀奪”娘家產業,陸四倒是不太確定。
畢竟這種事對於李家女兒而言,還是有些難以決奪的。
“事不宜遲,我馬上去見皇後,”
顧君恩必須早點將淮侯監國之事做成,要不然賀珍那裡一直拖下去,李過和高一功那十萬將士就沒法到西安。
沒有兵馬,拿什麼去堵荊襄的清軍。
陸四猶豫了下,起身朝顧君恩作輯一拜:“有勞先生了。”
“非為都督,實為國家。”
顧君恩言罷,便欲前往高皇後暫居之處,此時陸義良卻來報,說是義侯要見淮侯。
“義侯?”
顧君恩同孟喬芳彼此對視一眼,不知這位李自成的義子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陸四朝侄孫道:“快請義侯!”
“侯爺,下官是不是避一避?”孟喬芳擔心他和顧君恩在這裡同淮侯議事,於義侯眼中有“密謀”之意,要叫高皇後知道怕是不妥。
“不必。”
陸四覺得讓張鼐看到顧君恩同孟喬芳在他這裡也是好事,起碼能讓這位義侯知道眼下大順文武心之所向。
張鼐很快過來,他不認識孟喬芳,但見顧君恩在,不由怔了一下,但旋即拱手對自己名義上的妹夫淮侯道:“阿娘要你過去。”
聞言,不待陸四開口,顧君恩已是緊張問道:“義侯,皇後召淮侯是?”
“阿娘說咱大順現在不能沒個當家的,淮侯是家裡人,有些事情得跟淮侯交待。”
張鼐說完,目光有些複雜的看著陸四,“阿娘說你替咱大順收複了西安城,得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