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雪屋的入口十分低矮,對長孫無忌這種有些發福的身材來講,不太友好,但還能勉強爬的進去。
“一家人都住這裡,屋裡有些亂,也沒有一個能坐的地方,讓貴人見笑了——”
老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概是想著給長孫無忌搬個凳子,但旋即便尷尬地搓了搓手。
如今流落在外,哪裡還有什麼凳子,一家人能有個落腳避寒的地方就算是不錯了。
他卻不知道,此時長孫無忌心中的震撼。
這雪屋不大,大概隻能平躺下四五個人,雖然距離老漢口中的很暖和差的有些遠,但確實比自己想象的要暖和不少。厽厼
住在這樣地方,如果擠著住,確實能勉強撐得住。
“這裡平時就你自己?”
長孫無忌看了眼乾草上鋪著的單薄被褥,故意問了一句。
“不是,平時我家老婆子,兒子,兒媳還有一個孫子都在這裡,擠著點還暖和點,窮苦人家沒有那麼多講究……”
長孫無忌聞言,輕輕地點了點頭。這種境況,能活下去都是僥天之幸,哪裡還顧得上許多。
“你們家其他人呢?”
長孫無忌貌似無心地問了一句。
一說起這個,乾瘦的老人精神就振奮起來,連眼睛都有些發亮。
“都忙著去上工了,兒子和兒媳婦都在石炭礦上幫工,一天能領十個工分,小孫子和老婆子在夥房那邊幫忙打下手,一天也能領五六個工分,小老兒原來是莊子上的木工,現在帶著幾個學徒,一天也能混十幾個工分……”
“工分?”
長孫無忌直接就抓住了其中的敏感點。
一般的幫工,都是領銅錢,或者是米糧,工分是個什麼玩意兒?
“嗯,工分,上工就有工分領,我們這裡不養閒人,所有人都得自食其力,去賺工分。年輕的有年輕的活計,年老的有年老的活計……”
我們不是在乞討,我們是在自食其力!
說到自食其力的時候,老頭的嗓門明顯有些變大。
“這工分有何用處?”
長孫無忌見老頭有越扯越遠的架勢,趕緊把話題給扯回來。
“工分的用處可大了,平日裡的吃穿用度都要用工分換,如果有了剩餘,甚至還可以給家裡換取新的被褥——”
說到這裡,老頭頗有些自豪地挺了挺腰杆。
“老漢一家,這些天忙下來,已經快要攢夠一床被褥的工分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老爺子眼睛裡閃閃發亮。
長孫無忌表麵不動聲色,心中卻是震撼莫名,這是誰在主持這件事,這是宰相之才啊!
不,宰相都做不到這一步!
這個安排,看似冷血無情,不分男女老幼,都得去乾自己力所能及的活兒,卻給了這些災民嶄新的生活奔頭,讓他們看到了憑借自己勞動變得越來越好的希望。
救災最難的是什麼?
不是給一口吃的讓他們勉強捱過這個冬天,而是在讓他們捱過這個冬天的同時,給他們以生活下去的希望,給他們以活下去的尊嚴。
人才啊!
想不到來一趟東山,竟然發現了這樣的鄉野遺賢。
真是幸運啊。
這樣的人,一旦拉到自己這邊來,那就是絕對的一大助力,前途無量。
“老丈可否知道,是誰在主持這邊的事物——”
一說起這個,老頭眼中頓時露出尊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