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昌三年十一月三十。

天剛一破曉，鵝毛大雪簌簌而下，很快整個京城就銀裝素裹。

剛過午時，當今聖上的次子出生。

“是位皇子。”

顧明珠聽到女官笑著告訴她。

“娘娘放心，皇子很康健。”穩婆將孩子抱過來給魏元諶和她瞧。

看起來確然比昕哥兒要壯實些似的，眼睛沒有睜開，但是看那輪廓細長，頭發很黑，哭起來很有力氣，不過哭得時間不長，剛剛裹在繈褓裡就又睡著了。

每個孩子的性子都不同。

她的任務完成了，顧明珠看著魏元諶一笑，很快就沉沉睡去，誰說生第二個的時候就輕鬆些，都是騙人的，她這次可比昕哥兒那時候還要艱難。

不過有了第一次經驗，第二次月子就沒那麼難熬了。

“還要四十九天才能四處走動？”顧明珠倚在床頭看魏元諶。

魏元諶一身常服，正在哄懷中小兒。

魏元諶道：“太醫院診過脈了，正值冬日，出去難免要受涼，最好還是如此。”

顧明珠長長地歎了口氣。

魏元諶將小兒交給乳娘，坐在她身邊，伸手緩緩地揉捏著她的腿，每當這樣的時候大殿裡的宮人、內侍都會退下，隻留下寶瞳在旁邊聽差。

揉好了腿，魏元諶伸手將顧明珠攬過來，讓她依偎在他懷中。

魏元諶道：“你可想好了孩兒的名字？”

這次的重擔落在她肩膀上，顧明珠笑道：“當年生昕哥兒時，大人寫了一張紙，如今派上了用場，我瞧著‘宥’和‘慕’字都好。”

魏元諶道：“那就叫趙慕吧！”當日他寫這個字的時候，心中也是一動，當年若無思慕也沒有這個家，這個字看起來很是柔軟，又讓人眷戀，是個好名字。

魏元諶道：“不知何時才能有個女兒？”

她這個月子還沒做完，他便又想要下一個孩兒，這人真是貪心。

魏元諶望著顧明珠目光柔和：“你委實躺的膩煩了，我背著你在屋子裡走一走吧！等到那天天氣好了，我再抱著你去院子裡看梅花。”

聽起來很是不錯。

魏元諶說完就讓寶瞳取了氅衣，待她把氅衣穿上，就將她背了起來。

這屋子她住了好幾年，對屋子裡的一切都很熟悉，如今被他負在背上，到有一種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感覺。

顧明珠攏著魏元諶的脖頸，他的背寬闊，趴在上麵很是平穩，不用擔憂會掉下來。

“大人，”如今也隻有她能這般喚他。

顧明珠側頭看著魏元諶如玉般白淨的臉頰，這些年了沒有半點的變化，她這些年也沒少用各種的膏子，卻依舊比他差一些。

顧明珠道：“我看慕哥兒還是像大人。”

“下次生個女兒興許就像你了。”

聽到這話，顧明珠心中一動，看來她還是要接著生，總要證明一下自己才對，不過……很快她就回過神來，大人那話怎麼聽起來就像是故意在引她上當？她興許是生了兩個孩兒的緣故，越來越好騙了。

顧明珠道：“大人不會將我背去賣了吧？”

“想賣。”

顧明珠張口就要在他耳朵上咬一口。

魏元諶接著道：“舍不得。”

走了好一陣子，顧明珠心疼魏元諶：“將我放下吧！”登上皇位之後，大人愈發累了，每天都要看許多奏章，每日經常睡不夠兩個時辰。

魏元諶眉眼舒展，露出笑容：“可是心疼了？”

顧明珠臉一紅，大人這臉皮可是見長進。

“放心，你夫君就是再背一個時辰也不會覺得累。”

話是這樣說，她還是躺回了床上，魏元諶也吩咐女官端水來梳洗。

魏元諶這是要留在她這裡？顧明珠道：“妾身還沒出月子呢？”

魏元諶深深地看著顧明珠：“我隻是睡你旁邊，這樣才覺得踏實。”

兩個人躺在床上，魏元諶握住了顧明珠的手：“周家那邊老太太病重了。”

顧明珠聽得這話轉過身看魏元諶：“七叔請郎中去瞧過了？”

魏元諶頷首：“看過了，最多能熬到明年春天。”

顧明珠點點頭，雖然周家如今被七叔管著，但七叔也沒有對祖母不聞不問，至少讓祖母衣食無憂，也算儘了晚輩的責任。

“再說件高興的事。”魏元諶轉身從床頭拿出一隻奏折匣子，將匣子打開取出兩篇文章遞給顧明珠。

魏元諶道：“周家有兩個子弟明年參加殿試，這是他們在章博士那裡做的文章，雖然及不上嶽丈，但從中也能看出他們的才華，至少該是二甲進士。”

顧明珠看著那兩篇文章，字裡行間隱約能看到父親的影子，父親留下的那些書籍幫到了周氏一族的子弟。

如果他們知曉這兩篇文章當今聖上已經過目，不知又是什麼樣的心情，顧明珠看向魏元諶：“謝謝夫君。”

“你與我怎能言謝？”魏元諶將那文章收起來，“七叔統兵在外，希望周家還有子弟能夠入翰林，也算不辜負嶽丈的期望。”

顧明珠依偎在魏大人懷中，這些事魏大人全都惦記著，比她想得更加周全。

“早些睡吧，”魏元諶道，“精神好了，興許能早些出去走動。”

顧明珠嘟囔一聲：“騙子。”他才不會，在這上麵他可比太醫更加小心。

兩個人相擁而眠，顧明珠進入夢鄉時思量，大人說睡在她身邊踏實，她何嘗不是如此。

醒過來時，魏元諶已經去上早朝。

顧明珠坐起身，寶瞳就走上前侍奉。

乳娘將慕哥兒抱進屋，寶瞳上前熟練地接過。

顧明珠哄睡了慕哥兒，放在自己身邊，抬起頭看向寶瞳，寶瞳一直跟著她，陪著她成親，又伴著她生下昕哥兒和慕哥兒，早就到了該成親的年紀。

“小姐您看著奴婢做什麼？”

寶瞳對顧明珠的稱呼始終沒變。

顧明珠拉住寶瞳的手：“初九在外置辦了宅子，隻等一個人女主人，你是什麼心思？可願意嫁給他。”

“不願意，”寶瞳未加思索，“誰要嫁給那個猴子？”

“真的不願？”顧明珠笑道，“那我做主為你相看其他人如何？然後為你賜婚置辦嫁妝？”

寶瞳慌亂地看著顧明珠：“小姐不要奴婢了？”

顧明珠搖頭：“你成親了也可以進宮來，除了我之外，你也要有夫君、孩兒，這樣才會更好。”她知道寶瞳對初九的心意，若是不喜歡他們就不會打打鬨鬨這麼多年。

寶瞳眼睛發紅：“我不離開小姐。”不等顧明珠再說話，寶瞳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顧明珠看著寶瞳的背影，該給寶瞳和初九操辦婚事了，雖然她也習慣了寶瞳在身邊，但她更希望看到寶瞳成家生子歡歡喜喜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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