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十一章 大學士、郡公、尚書(第一更)(1 / 1)

京城上下沉浸在上元節喜慶和收複湟州的大喜。

京中市井兒們爭著遊街告捷,宣揚著宋軍勝利的消息。

宋雖給人感覺對外武風不振,但民間百姓卻不同,每年正月與契丹使者比射獲勝的宋朝射手,京中百姓都會遮道喝彩,仿佛對方真替宋朝擊敗了契丹一般。

如今宋軍一戰功成,這等滅國之勝消息傳出,何至於勝過比射勝利百倍,整個汴京百姓都是奔走相告。

健兒們揮動自製的露布,沿街串巷的宣告,但凡兵卒官兵入了飯肆酒樓,都有人爭著會賬,凡有人帶著西邊的口音,甚至連戴著範陽帽的人,百姓們都會爭著圍上去詢問西北戰況。

百姓們不懂得,為啥打下一個湟州,便將整個青唐收入囊中了呢?

不過百姓不計較的,隻要是贏了就好,難得高興一回,連咱們官家都難得地吐氣揚眉了一回。

不少老人可還記得慶曆時西賊李元昊是如何欺辱著大宋。

之後遼國又來趁火打劫地增了二十萬歲幣。

正應了那句話,宋朝曆代皇帝仁宗皇帝最是寬厚,待臣民最慈,但被異國欺辱最多。

從熙寧三年至元豐元年,朝廷攻青唐八年,如今終於有了結果了,青唐之地儘數收入大宋。

但凡有些抱負的讀書人,誰不念幾句書生萬戶侯的話;書生們趁著興致,就在酒桌上以碗筷為軍,酒盅為將,用筷子蘸著酒水,比畫著青唐的山川,在那邊興致勃勃地談兵。

也有官員聽說了,則是感慨羨慕這幾年從熙河路出來的能臣名將,年紀輕輕即著青紫,這可羨慕壞了這些白發蒼蒼仍未脫離選海的卑官。

今青唐已定,下麵便輪到西夏,這是比青唐更大的漢唐故土。

這一夜多少書生立下投筆從戎的抱負,班定遠我大宋亦有之,怎麼能遜於古人。

今夜汴京不眠。

……

比起百姓們的高興,喜慶,而一眾宰執,翰林學士們則顯得淡定了。

王璉更是直接道:“胡鬨,不查實露布軍情,就憑一個內宦之言,就公布之天下?萬一錯了怎麼辦?丟的是官家的顏麵,也丟的是我等臣工的顏麵,事後如何彌補?到時候連遼國,夏國都要看我們的笑話。”

“區區一個邈川城便攻了近一個月,宗哥城,青唐城都不亞於邈川城,阿裡骨手上還有十萬大軍!我看還是不急著道賀。”

章惇道:“可是孫府台已是公告了,我等還能作何。”

“萬一露布是真,我們又怎可不向官家道賀?遲疑便是罪。”

韓絳以及一眾宰執翰林都遲疑著,收複湟州,生擒阿裡骨,董氈歸順的消息確實太震撼了。

即便是對章越最有信心的韓絳,也是抱著將信將疑之心。

當然這樣大勝,他們必須當麵向天子道賀,並且次日宰相要率百官向天子賀。

但眼下證據不足,萬一賀錯了,那就是精彩了。

鬨了一個大笑話,那真的是從官家到宰執們的集體恥辱!

正在疑難之時,第二封露布送到了。這二封露布是章楶,種師道聯名發出的。

宰執們都知道,邊將為了搶露布告捷的頭功,都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李憲耍了小心眼,他雖坐鎮在熙州,但一直派人探聽前線的情報,所以等消息一出。不等章楶,種師道他們將捷報寫好,自己就搶先發出。

儘管是二手捷報,但李憲卻趕在了第一個告捷,僅比章楶他們快了一個時辰如此。

章楶,種師道的第二封告捷,比李憲具體多了。

眾宰執們這才明白,為何破了湟州,阿裡骨也被擒了,整個青唐都歸順宋朝。

原來章楶,種師道攻破湟州之後。

阿裡骨率七萬多的青唐大軍已從青唐城(青海省會西寧)出兵,並已抵至宗哥城(海東市平安區)一線。

宗哥城於湟水上遊,距邈川城(海東市樂都區),不過數十裡。青唐軍聲勢極大,不用宋軍偵查,都可以看到其前鋒。

宋軍眾將以為攻下邈川後傷亡不小,因謹守城池,不應該貪利冒進。

而這時阿裡骨知道邈川城失陷,已是無力回天,青唐合部上下大駭。阿裡骨當即派使臣至宋軍營中以割讓渴驢嶺之地以西向宋朝求和。

見青唐請和,並言辭甚卑,眾將都以為可以順著台階下了。

但章楶反卻命王贍率三千兵進攻。青唐前鋒一觸即潰,阿裡骨不得不退守宗哥城。

而半夜宗哥城守將喬宗卻突然打開城門。喬宗出身曆精城喬氏。唃廝囉第三任妻子正是出自曆精喬氏。

後喬氏生子董氈,便是如今名義上的青唐之主。董氈又娶一妻也是出自精曆城喬氏。

喬宗曾做過商人,當年被章越生擒過。之後為章越禮遇,給予自由往來熙河經商權限。喬宗也是暗中往來於章越與董氈之間。還曾作為代表董氈的使節勸章越停止征討鬼章。

董氈之子欺丁為阿裡骨所忌,被對方暗害。之後阿裡骨以養子身份總領青唐內外大事,架空了董氈。

董氈令喬宗投書章越,願以青唐歸順的條件,讓宋朝消滅阿裡骨。

如今阿裡骨退守宗哥城,卻給喬宗半夜開了城門,給城外的宋軍一擁而入。

溫溪心等蕃部首領本就不服阿裡骨,眼見阿裡骨被生擒,七八萬大軍降得降,逃得逃。

董氈立即獻表獻土歸順宋朝。

確實是一戰而定青唐,使自唐末後淪落數百年我漢人故土從此重歸我華夏!

韓絳,王珪,元絳,馮京,薛向,曾孝寬六位宰執麵麵相覷,他們看了露布從始至終好似沒什麼高明的戰略部署,也沒什麼極妙的戰術布置。

邈川城城下宋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攻得異常艱難,幾乎以為要全軍覆沒了,哪知反是阿裡骨七八大軍仿佛就如同庖丁解牛般的一日被宋軍拿下。

那可是七八萬大軍,而不是七八萬頭豬啊!

難道章越運籌帷幄早就料到這一切?

此戰並沒什麼想不到的高招妙招,但是就是那麼水到渠成,最後隻能用遊刃有餘,舉重若輕來形容。

莫非真如官家言,我隻可以知章越之深,卻不知其淺。

確認了章楶,種師道聯名軍報,當即韓絳率眾宰執前往宣德門城樓,宰執們向天子告捷之事真的不可怠慢。

宰相稟告完了官家,官家還要告太廟,稟告我大宋的列祖列宗呢。

而元絳,王璉,李承之想到此刻還要去看章越的臉色,那心情簡直了。

……

因是告捷,宣德門上舞樂奏的是將士得勝歸捷的大鼓,也是為了應景。

官家言語要給章越重賞時,聽著這鏗鏘有力的鼓聲,仿佛看見了在章越運籌帷幄下,宋軍將士席卷青唐,斬將奪旗,高奏凱歌的一幕。

代表我炎炎大宋的朱旗,立在西陲。

還有什麼功勞,更勝過複我舊土呢?

我趙頊登基十二載,方為祖宗的江山基業取得了真正功績。

巍巍宣德門,在雄雄鼓聲奏響下,身著華服的六十四名宮嬪們在城下獻舞。

水袖淩空舞動,各個婀娜多姿,所謂國色天香,傾國傾城,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也不過如是。

無論誰目睹此,都生出江山美人皆在掌握之感,所謂帝王的豪情壯誌,也在於此吧!

左右朵樓的高官貴戚,此刻無不把杯祝酒,開懷暢飲。正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對月!

此情此景醉人,可章越非常清醒地起身欲回奏,官家按住他手臂道:“卿且坐下說話。”

石得一等一眾內侍都是屏息靜氣,皆不敢仰頭視章越。

章越重新坐定道:“臣謝過陛下,臣不敢要賞賜!”

“哦?”官家對章越這番言辭一點也不意外,旁人求進,章越反是求退。

如何小心謹慎也不為過。

“何故?卿仔細說來!”

章越道:“啟稟陛下,臣三十有三已拜參政,已是陛下天大的恩典。當初蘇易簡亦不過三十六歲,王沂公三十九歲拜參政。”

官家想到,章越如今也不過三十五歲。

至於出任國朝宰相最年輕乃文彥博,也是四十三歲方拜任。

“再說臣腰間這條玉抱肚乃陛下所賜,臣已是足矣。”

官家仔細一看,自己當年從腰間所解賜章越的玉帶確實係在他的腰間。

卿沒有一日忘了君恩,想到這裡官家道:“傾世之功,朕豈無酬。朕……”

這時候,韓絳,王珪二人已率宰執,翰林至。

章越立即起身側立在一旁。

但見一眾紫衣高官道:“臣等為陛下賀,為江山賀,為大宋賀!”

見韓絳,王珪率宰執來賀,官家頗豪氣乾雲的一笑,大袖一拂道:“昔年打下熙州時,舒國公欲率百官賀,朕不許之。”

“而今朕受卿等此賀!如孫永所言,朕還要告太廟!”

韓絳道:“陛下,日後青史為著,此定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王珪道:“陛下一掃西邊,威震西域,此時此刻,萬眾齊聲正頌揚陛下不世功業!”

官家聞言暢懷大笑。

樂師使錘鳴奏著編鐘,發出黃鐘大呂之聲。

宮樂之中,官家道:“多賴章卿之勞。”

“章卿以書生知兵,誠為不出之才。而謀必勝,攻必克,本朝文臣籌邊,功未有過焉者也。”

“加章越為資政殿大學士,建安郡開國公,禮部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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