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的目標,還是橫山攻略,為了橫山攻略,他將呂惠卿,沈括,蔡延慶三人作為陝西五路經略使中,除熙河路,秦鳳路經略使的其他三任。
熙河路歲費也從熙寧七年的四百萬貫減至去年的三百萬貫,本來按照原來的計劃,到了元豐元年要再減為兩百萬貫,但在章越的堅持下,元豐元年熙河路的歲費仍是維持在三百萬貫。
章越讓何灌主持在熙河路屯田成功,使從陝西運糧至熙河路的費用大減。加上交引所,鹽稅和繼續開墾荒田的收入,再過三年熙河路的歲費可減至一百萬貫。
但章越堅持歲費維持在三百萬貫,同時還批準熙河路交引所發行股票,用意也很明了,就是支持章直在熙河路方向繼續用兵。
章越道:「熙河路的事,非自家人不能把握。如今交引所,鹽鈔,股票都看著這裡,我的相位能不能穩也看得這裡。」
黃履問道:「是,積小勝為大勝的道理嗎?你這劄子我看了數度。」
章越道:「不錯,小勝之事就是要選近利急利事為之,這就和賭博一般,賭博之所以讓人上癮,就是有一點抓住了人的要害,能時時給人帶來反饋,讓人瞬間高興或沮喪。」
黃履聽了道:「然也。變法或不變法的好處壞處,天下人是一時看不見的。相反隻要你能在熙河路一直贏,天下人便認為你始終是對的。」
章越笑道:「不僅於此,還有鹽鈔交子,交引所的股票。」
黃履聞言問道:「三郎,你是怎麼想到這法子的?」
章越聞言笑了笑。
……
三日後,章楶返回汴京。
這一次章楶率大軍凱旋,並生俘阿裡骨以下青唐首領三百多人,全部帶到京裡獻俘闕下。
朝廷安排章楶入京規格極高,樞密副使薛向,參知政事元絳會率百官在門外迎接他入京。
之後章楶入宮麵聖,官家賜坐位列七位宰執之次,並設慶功宴,另賞賜章楶汴京內城甲第一座。
不過眾人看見章楶似麵色凝重,仿佛沒有哪等得勝而歸的喜悅勁。
當然大部分人隻是認為章楶居功不自傲罷了。
但不知章楶心底卻是波瀾翻滾。
他這一次攻下湟州後,下一步目標就是率兵北進,擊破西夏卓囉軍監司,收複蘭州,涼州之地,成就不世功名,成為本朝邊帥第一人。
但就是在這時候,朝廷一紙調令命他進京受賞,雖說加拜簽書樞密院事,樞密直學士,但是他功在咫尺卻不得不回京受命,令他如
何不遺憾。
章楶心底覺得是不是章越不願自己建功,讓自己開拓熙河路的功勞居於對方之上,所以故意暗中從中阻撓,調他回京。
如今這眼見就要到手的大功讓給彆人,自己多年來在熙河路的心血都給他人做嫁衣了。
若是彆人也就罷了,此人還是章直,對方雖是自己的族侄,更是章越的親侄兒。
論關係章直當然比自己與章越更親厚許多。
章楶不禁想到,章越是不是利用自己在熙河打拚經營,最後等到開花結果了,最後培養他的親侄兒來摘桃子。
特彆是這一次熙河路交引所募集兩百萬貫,借給熙河路經略使路使用,加上元豐元年熙河路歲費維持在三百萬貫上,章楶都覺得章越實在是太偏心了。
這些待遇都是他任上沒有的。
這一次回京的路上,章楶想這個問題,整個人想得都快要瘋了。想到章直將日率熙河路精兵收複蘭州,涼州的一幕,他整顆心仿佛都要在滴血一般。
慶功宴後,章楶出宮看到章越的車駕在前。
章楶想打馬而過,裝作沒有看見,但終究沒這膽子造次。
故而章楶催馬來到章越的車駕前向章越行禮。
章越挑起車簾,看著翻身下馬參拜的章楶笑道:「質夫……」
章越開了口,見章楶神色不對勁。到了他如今,論察言觀色的能力稱得上當世一流,隻是瞬間就猜到了章楶對自己有些不滿。
但這不滿從何而來?章越也是在這片刻間,將對方心思揣摩了七七八八。
章越笑容斂去道:「……質夫此番難道不願回京受賞?」
章楶一驚道:「哪裡的話,蒙相公栽培,楶感激……感激不儘。」
章越不由慍怒道:「不由衷之言,那你是怪我為何不在你奪取涼州後,再回朝受賞嗎?」
章楶隻能道:「相公在上,我不知如何解釋。」
「不用解釋了,真不知好歹!」
章越說完重重地放下車簾。
唐九見此重重地瞪了章楶一眼,便趕著車馬離開。而章楶看著章越的車駕與元隨隊伍浩浩蕩蕩地離開,心中立生後悔慚愧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