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七自開罪沈括,改為攀上了蔡確後,得到了一個美差,出任了審刑院詳定官。
向七,章越,蔡確三人都是太學裡的同窗,論關係向七認識蔡確,還比章越認識蔡確早。
蔡確升至中書後,在禦史台,審刑院,大理寺方麵仍要人打理。他借相州案辦了一批人後,便趁機安插了不少親信。
向七便得了這條路子,入了審刑院。
宋朝因為盜賊非常猖獗,故而治民極嚴極酷。
其中於常法之外又立兩法,堪稱是法外之法,一法是重地重法,還有一法便是窩藏重法。
所謂重法地,就是嘉祐中,始於開封府諸縣皆列入。一旦在這裡犯事,判刑要更重於數地。
而到了元豐時,盜賊不止,如今連河北、京東、淮南、福建等路也通用重地重法。
另一條便是窩藏重法,就是嚴懲窩藏賊盜的犯罪,清除賊盜的社會基礎,既強調法的追溯力,又株連罪犯親屬並籍沒其家產,以反逆罪懲治盜賊。
這條法也是打擊包庇窩藏之罪的。
嘉祐時隻在開封府治下,到了熙寧時,官家又將此法推廣至河北等數省。但此法也是最被詬病的一法,隻要官府說你窩藏便是窩藏,完全沒有道理可講。
除非你是柴進那等家庭,才能免於衙門之騷擾。否則隻要稍有身家,衙門想安個罪名實在太容易了。
審刑院就是複核下麵送上來的刑罰,但事實上審刑院,大理寺和開封府,各路提刑都是一家。
就複核案子這事來說,都是大理寺和開封府那邊都求著你,而你卻不用求著人家,故而很是權重。
簡直就是爸爸的爸爸。
今日在汴京應仙酒樓之中。
向七坐在主位上,下麵一個官員正頻頻向向七敬酒。
這是應仙樓最高最好的位子,可以看到汴河,故而二人麵前這一桌酒菜就要三十貫。
向七懶散地卻沒動幾筷。下麵的官員端著酒笑著道:“此事還請向爺稍稍遮攔,如此下官感激不儘。”
向東搖著頭道:“周兄,你也是京東路提刑司堂堂提刑官,辦了三十年的案子,怎麼案子辦得顢頇,將一個殺人的案子如此誤斷。”
對方低下頭道:“是下官一時糊塗,一時糊塗。”
“怕是收了不少錢吧!”
對方聞言滿臉尷尬,向七用手中筷子點了點對方道:“我既然能出麵,放著衙門的公事不理,吃了你這幾頓酒,便沒有袖手旁觀的意思,但你不與我說實話……就很難幫你這個忙。”
對方立即道:“不多,不多,就三百貫。”
向七道:“不過區區三百貫?”
對方看向一眼雅間之外,正在彈琴唱曲的數名歌姬,當即從袖中取出一遝鹽鈔道:“確實隻有這些。這三百貫如今全在這裡,孝敬給向爺!”
向七摸了摸鹽鈔納自己的靴頁中,然後道:“審刑院這邊我替你了了。”
“多謝向爺,你便是我的再生父母啊!”那名官員千恩萬謝地道。
“不過,我這邊了了,大理寺那邊……”
周姓官員道:“大理寺那邊下官有些門路,若是向爺能開金口便更好了。”
向七嗤笑道:“你區區三百貫還想辦挺多的事。”
周姓官員被向七這一嘲諷當即低下頭來道:“是下官貪心了。”
向七道:“我可聽說辦此案的大理寺詳斷官,說你此事定要嚴辦。”
“到時候我同意了,他卻反對了,那時候鬨出去可不好看啊!不僅害了我,也害了你啊。”
周姓官員哎呀一聲道:“這可如何是好啊!少不了又得請向爺出頭了。”
向七聞言不說話,端起酒盞來吃酒。向七吃一杯,便用筷子從擺在盆裡大鯉魚的魚背上劃拉一大塊魚肉下來就著酒水吃了。
周姓官員看著向七吃得汁水橫流,津津有味的樣子,心底卻是萬分焦急。
向七連吃了三杯後,將筷子往桌上啪的一放,拿起巾帕來抹嘴,做出要動身的樣子。
“向爺,你還沒吩咐呢?”那名官員哀求地道。
向七道:“此案我還有些不清楚的地方。這樣……你讓你夫人明日晚上親自帶著卷宗到我府上一趟。”
周姓官員聞言啊的一聲,整個脖子都紅了。
他的夫人以美貌而聞名家鄉,如今雖是三十好許,卻更有風姿。周姓官員記得兩年前,帶著夫人入京看戲,恰好遇到當時落魄潦倒的向七。
二人當時打了一個照麵。
向七一麵用毛刷刷著靴子,一麵道:“你若是為難,也就算了。”
周姓官員想著這些日子花費,不說今日這三百貫,便是中間托人,請吃飯的花銷,也用去近百貫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