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多萬虎賁之士的歡呼聲中,趙楷又開始縱馬疾馳了,他現在已經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馬上天子,本就高大的身形騎在一匹異常神駿的青海驄背上,顯得格外威武。他嶽飛、韓世忠兩人一起策馬飛奔,在頭裹紅巾的大軍陣前奔馳,從這頭一直奔到那頭,無數將士的目光,隻是追尋著他們三人的身影而動。
在趙楷等人奔到軍陣儘頭後,他們又打馬而回,奔向一座位於受閱大軍軍陣正前方的木台,木台下方已經站好了一排臨時宣詔官,都是從全軍中特意挑選出來的口齒清晰,嗓門洪亮的漢子。他們現在的任務,就是將趙楷的金口玉言傳達給全體將士!
除了站在這座木台下方的這些臨時宣詔官外,在每一個將級方陣前方,也列著一排宣詔官。
根據他們和講台之間的距離,這些宣詔官被分成了幾組,距離木台比較遠的宣詔官,會在距離高台比較近的宣詔官大聲重複完趙楷的講話之後,再把他們聽到的話大聲重複一遍,這樣就能讓所有的將士都聽見趙楷在說什麼了。
而為了以防萬一,這些列在各將軍陣前的宣詔官都是識文斷字的,他們都帶著趙楷的言說稿子,實在聽不清就讀稿子吧!
趙楷已經帶著嶽飛、韓世忠二人上了高台,他站在中間,嶽飛、韓世忠站在左右。三個人的臉色都閃閃放光,仿佛不世之功,已經唾手可得了!
趙楷猛地揚起了一隻手,戰士們的歡呼就漸漸停止了,整個草原變得非常安靜,趙楷掃視了全軍一眼,振臂大呼:“大宋重開已經八載!
八載之前,朕在開封陷落,先帝殉國,華夏將傾之時,與卿等共舉義旗於太原,重開宋天於河東,約富貴,赴國難,披荊棘而定關中,振武德而複京西,傳檄文而平巴蜀、荊湖,遂有六路之地為複興之本。
後朕又與諸君據金賊於中州,驅西賊於興靈,戰賊酋吳乞買於陽山。八載以來,朕與諸君東征西討,南平北據,每戰必勝,凡攻必取,從無敗績!
而今,朕已大聚府兵,將振旅而北,一掃河北、燕雲之賊!上慰先帝之英靈,下救蒼生於水火......同時也為朕與諸君打出一副可共富貴的江山基業!
卿等要努力向前啊,敗了金賊,複了山河,朕有的是官職土地與卿等!若誰要退縮不前,誤了大家的富貴前程,也休怪軍法無情!”
大段的話說完,趙楷又停頓了一會兒,以確保那些宣詔官可以把他的話都傳達下去。聽見草原上重複他演說的聲音完全消失了,他這才聲嘶力竭的大呼了起來:“殺儘賊虜、複我河山、分田分地啊!”
當下麵的宣詔官將這幾句話傳達下去後,那可就是全軍沸騰了!
所有人跟著狂熱的歡呼了起來:“殺金賊、複山河、分田地啊......”
趙楷滿意地點點頭,他要的就是這樣的精神啊!
......
紅色的隊伍行進在黃色的土地上,從越過黃河開始,紅巾宋軍前進的步伐就未曾稍停。
根據親征行營的計劃,兩路大軍中的北路軍的行軍路線是出開封府後西行,經過鄭州抵達孟州的廣武山大營,再從汴口浮橋過河。過河後直奔懷州首縣河內,然後進入太行八陘之中的太行陘,北上太行,過天井關,直奔太原府而去。這一路所過之地,都是早就在北宋統治下的地區,地方的州縣和軍府,早就得到了命令,從去年開始就不停的在整修道路、儲備糧草、準備騾馬大車。
為了確保這些備戰任務可以落實,趙楷還將這一路沿途所有的知縣,全都換成了“翰林係”,所有的軍府校尉,也都換上了比較得力的軍官。
所以北路軍的順利是理所當然的,從大軍出開封後,就以日行六七十裡的高速,向太原府推進。依著計劃,最多十五天,他們就應該能抵達太原了。
在抵達太原後,趙楷率領的軍隊會先休整幾日,補充一下糧草輜重,然後再根據南路軍的情況和從雁門山北搜集來的情報,再決定下一步采取什麼樣的策略。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現在順利的不僅僅是在河東境內行軍的北路軍,連嶽飛南路軍在離開開封府後,也異常順利!
在趙楷的計劃中,嶽飛的南路軍要冒充“四十萬大宋天兵”,以吸引金賊的主力南下。
所以自開封府出發後,這一路大軍的開進路線是先至滑州渡河,渡河後入黎陽大營,然後以黎陽大營為本據,分兵取開德府和大名府——這兩個府都是金賊魏博鎮節度使司所管轄的,而且也是河北的“油水地”。
因為黃河在滑州決口改道的原因,本來一直被水淹的大名、開德這幾年一直風調雨順,雖然兩處的人口因為金賊南下時的殺戮和逃亡下降了不少,但是播種麵積大小和收成多少同人口多寡之間的關係也不是絕對的。特彆是宣和之難前,中原的人口相對農業生產的需要來說,已經有些過剩了。
所以大名、開德兩府的人口在減少了大約七成後,依舊可以保持較大的播種麵積——其實在非常平整的大平原上開墾也不需要太多的勞動力,完全可以用馬耕替代人力。再加上沒有了黃河之患,畝產量自然飆升。
而金賊長期在兩府屯駐重兵,也很好的維持了生產秩序,同時也能支持比較高的稅率——人少地多,其實也有利於保持較高的農業稅率。
因此這兩個府在過去的三四年間就變成了金賊的糧倉,每年都能收到大量的稅糧。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趙楷和他的大將、高參們才會認為金賊會為了保衛大名、開德兩府而戰。
但是當嶽飛的大軍跨過宋金“軍事分界線”進入金賊控製下的大名、開德兩府地盤後,卻沒有遭遇到任何抵抗!
金賊居然跑了!
而且還是望風而逃,逃得還有點倉促!
以至於許多地方在一夜之間變了天,地方上的士紳百姓一覺睡醒,金賊已經變成了金跑跑,跑的沒蹤沒影了,而王師已經在莊子或城堡外麵敲門了!
河北大名府魏店鎮盧家莊的莊主李大官人,今兒一大早起來,正一邊吃著早飯,一邊打算去莊子外麵的麥田裡巡視一番,忽地就有人來報:“大官人,王師來了!”
“王師?”李大官人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禿腦袋——金賊也喜歡剃頭!不
過他們現在還沒搞“留發不留頭”,一般的窮苦人不怎麼管,但是地方上的士紳豪強,都得剃禿了腦袋,以示恭順。
而頭發一剃,你是那邊的人就容易分了......如果是抗金的義軍豪強,那肯定得留著發髻啊。如果是投金的漢奸士紳,那就必須剃個大禿腦袋!
當然了,打入金賊內部的義士也是有的,但那終究是少數,所以頭一剃,政治立場就很清楚了。
盧家莊的李大官人當然是大金朝的順民了!
他家在大宋治下並不是盧家莊上最大的財主,而李大官人也不是大官人,而李秀才。不過他的作文水平一般,估計也沒指望高中。所以一輩子也就是個土財主了......也許努力一下可以混個特奏名。
但是金賊,哦,應該是大金王師來了以後,卻因為李秀才帶頭“迎王師”,就給了他一個官,雖然隻是個不值錢的小官,但還是讓他從李秀才一躍成為李大官人!
而且盧家莊李家也跟著水漲船高,成了盧家莊乃至整個魏店鎮最大的地主。
“快快,快把本官的皮袍子和狼皮帽子拿來!”
李大官人笑眯眯道:“再去準備一些絹帛銅錢,本官要去迎王師了!”
原來他把大宋的王師當成了大金的王師了!
李家的管家聽了李大官人的話卻沒有挪步,而是笑著說:“大官人......外麵來的是大宋的王師,您可不能穿著金人的皮袍子去迎啊!”
“什麼?”李大官人一愣,“你說什麼?”
“大官人,大宋的王師到了,就在莊子外麵......莊內的幾家大戶的當家,都到了咱們這裡,想請您拿個主意!”
“拿,拿什麼主意?”李大官人腦袋都暈暈的,他自己都沒主意了,“怎麼好好的,王師就來了呢?”
“當然是迎王師還是抗南兵了......”那管家笑道,“大官人您可是大金朝的官人啊!”
“大,大金朝的官......”李大官人狠狠瞪了管家一眼,“本官,我那是為保盧家莊一莊生民的安危,不得已才接受了金賊的官職,我可一直是身在金營心在宋的!”
“大官人......”那管家接著道,“要不小的讓人去把您的儒服尋來,您穿著儒服去迎王師吧!”
“好好,就怎麼辦......”說到這裡,李大官人忽然想起自己的禿頭了,衣服可以換,頭怎麼辦?也不能換一個啊!
“可,可是我的頭怎麼辦?”李大官人指著自己的腦袋瓜子,“這樣......王師不會誤會吧?”
那管家看了看那禿腦袋,也有點為難,“大官人,要不找個東坡巾遮擋一下?”
李大官人也沒辦法,隻好點點頭,“也隻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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