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州地指城,天色已經完全的放亮,但是風聲卻是更加刺骨淩厲,一場風雪飄然而至,厚重的雲層吞天鎖日,天地間蒼茫一片。
地指城,宛若銀色的世界,屋簷上冰錐倒掛,殿牆上殘雪斑斑,街道上的積雪堆積如山,卻是無人清掃,整座城池都是冷冷清清,很難發現有人的足跡。
城池正中的城主府,現在是鄭羽兒的臨時行宮,一道低沉的鐘聲的殿內傳出,裡麵傳出國君的一道命令,要求諸派金丹修士前來覲見,在議事大殿共商戰事。
國君禦駕親臨,卻是沒有人膽敢怠慢,紛紛趕赴大殿參拜施禮,剛在仙女湖斬殺金烏真君的穀傲雪和唐景香,領著三萬神武軍抵達地指城的鎮關真君,以及在葫蘆穀大捷的雷萬山等諸派修士,尚且沒有來得及休整,便就匆忙的趕到城主府覲見國君。
“無極門雷萬山,領門派諸位金丹修士,拜見國君萬歲!”
“鎮關真君,拜見國君萬歲!”
“青靈門薛無涯,領門派金丹長老,拜見國君萬歲!”
“……”
鄭羽兒鳳目環顧四周,一雙翦水似瞳隱含威嚴,輕輕的微抬右手,語氣威嚴的說道:“眾位卿家,都有禮了!”
在說話的同時,她雙手自然而然的放在膝前,全身上下透著雍容華貴的氣息,萬勝侯和升仙侯坐立在下首兩側,都是正襟危坐神色肅然。
這時候,在議事大殿裡,金丹真君足有四十餘人,可以說是囊括鄭國大半以上的金丹修士,這些平日裡都眼高於頂的大人物,但是此刻隻能神色恭敬的站立在下,低下往日裡高高昂起的尊貴頭顱。
在大秦國的十二諸侯國,鄭羽兒是唯一的女國君,這在其他諸侯國裡覺得不可思議,但卻唯有鄭國的修士方才明白,這位女國君將一盤散沙的鄭國,在五年以來凝聚成為整體,其治國的手段並不比老國君遜色。
更加重要的是,國君的雙修道侶可是無極真君,雖然民間的百姓鮮有人知,但在鄭國修真界卻是公開的秘密,此人可是鄭國千百年不出的人才,晉升元嬰真王都是有希望,倘若屆時成為真王封為國公,鄭國將會前所未有的強大,就算比趙吳燕三國都是並不遜色。
在諸人當中,最輕鬆的反倒是雷萬山,他這次被推選成為討狄聯盟軍的盟主,本來就是趕鴨子上架的事,狄國大軍宛若一座山般壓在肩頭,但此時國君竟然禦駕親臨,隻覺得是如卸重負一般。
鄭羽兒並沒有急著說話,而是等著諸位修士稟告,對於地指城的情況,她雖然在宋莊主那裡有過了解,但是卻並非的太過詳實,尚且還需要聽取意見。
“三日以前,狄國發起三千鷹騎兵夜襲地指城,幸好本門器堂和陣堂弟子在此,協助古通守誓死守城,雖然是僥幸保的城池不失,但是三萬常備守軍卻全軍覆滅,而且留在地指城的上萬百姓,也是被殃及性命。”
“二日以前,狄國發起五千土行軍欲圖挖空地指城,幸好本門金爪貂熊等四靈獸在城池一百五十裡以外,布下一座假的地指城迷惑敵軍,全殲狄國五千土行軍,吞靈殿的遁地鼠魔梟首。”
“一日以前,萬獸穀的獸魔真君,領數萬獸騎兵撲往地指城,升仙門全軍覆滅,隻有東木真君重傷逃回,本門金爪貂熊等四靈獸也是戰敗回城。”
“昨夜,無極門等諸派聯手設伏葫蘆穀,破萬獸穀一萬虎豹騎,斬萬獸穀長老虎豹真君;同時在仙女湖設下陷阱,殺萬獸穀左護法金烏真君。”
“啟稟君上,狄國大軍兵犯地指城,本門金臨風已經上稟朝堂,但兵部以軍餉不足為由,隻調青寧兩州的三萬神武軍,鎮關真君已領兵抵達地指城,正在交接城池的防務。”
“君上,本門的夜無影長老已經聯係宋國神刀公子,根據昨日在天指城得到的消息,神刀公子領數萬神刀營已在去往九指山脈的路上,相信不到三四日便可包抄其後,斷絕狄國大軍的後路。”
“……”
仔細傾聽這幾日的戰報,鄭羽兒的神色雖然始終平靜,但是心裡卻是感慨萬分,即便是夫君本人不在,無極門也是足可獨當一麵,今日地指城可以守得住,可以說是無極門居功奇偉。
而且葫蘆穀一戰而捷,以及在仙女湖斬殺敵將,這本身就證明無極門的清白,否則此計怎麼可能得售?再對照當日的情景,哪裡還不知道這井木真君是叛徒?
包括萬勝門的擎天真君在內,一時間卻都是羞愧不已,大敵在前不知斬將殺敵,反倒是被小人挑唆,這臨時組成的討狄聯盟軍,差一點都為此分崩離析。
“值此狄國大軍兵犯邊疆,諸位卿家卻能攜手地指城,共抵敵辱保家衛國,實乃鄭國的幸事,也是寡人的福分,就此先行的謝過!”
鄭羽兒微微的起身,雙手作揖環顧一周,就此盈盈一拜。
“君上,這是使不得!”
“君上,折煞在下等人!”
“這……萬萬不可!”
“……”
諸派修士哪裡膽敢受君王一拜,當即都是忙不迭的還禮回話,堂堂的諸侯國君都屈身相托,此番抵禦狄國大軍的侵犯,豈能是不效犬馬之力?
鄭羽兒微微的點頭,雙手輕啟長裙重歸席位,風目含威的沉聲說道:“諸位卿家,在狄國發兵欲犯地指城時,寡人正在大秦王城赴宴,但是幸好無極門的雷長老統領有方,諸般調度都是及時有序,可以說若無無極門的話,地指城是勢將不保的。”
在說到後麵‘勢將不保’四個字時,她的語氣卻是斬釘截鐵,似乎是不容置疑,諸派修士聽在耳裡,不由的仔細尋思,也確實是如此的。
若是沒有穀長老奔走四方召集群雄,諸派修士怕是半數以上都蒙在鼓裡,根本不知狄國兵發地指城的消息?若是沒有雷長老諸般部署,豈能有前後擊敗鷹騎兵、土行軍的小勝,更是沒有後麵的仙女湖斬敵將,葫蘆穀破獸騎的大捷?而且更絕的是未雨綢繆,先上稟兵部請來三萬神武軍,後聯係宋國的神刀公子出兵,可謂是早做好斷絕狄國後路的準備。
鄭羽兒風目含威的環目四周,將在場修士的神色都看在眼裡,當即高聲說道:“無極門赤炎真君,雷萬山上前接旨!”
雷萬山當即上前一步,神色恭敬的抱拳道:“君上,雷萬山在此。”
鄭羽兒鳳目凝視過去,含笑說道:“雷萬山,貴派掌門尚且不在,你就暫代討狄聯盟軍的盟主,此番狄國大軍兵犯地指城,需要上下齊心竭儘全力,寡人便就賜於你尚方寶劍一把,倘若諸派當中有人不聽命令,便可有代使盟主的權利,有先斬後奏的權利。”
這當真是一石激起千古浪,當即是全場嘩然,即便是傻子都可以聽得出來,國君明顯是給無極門樹威,倘若是以前還有人會爭執幾句,但是經過井木真君叛變此事以後,而且值此無極門挾葫蘆穀大捷餘威,卻是沒有人膽敢多言。
在鄭羽兒的話音落定,她在納寶囊裡一拍,當即取出一把龍形巨劍,萬勝侯親自上前接過寶劍,畢恭畢敬的雙手捧起,走下來將寶劍雙手遞過去。
“雷盟主放心,若是有哪個不開眼的再搗亂,破壞討狄的大計,本侯定然第一個不擾他。”
雷萬山心湧現出莫名的感動,他本來就是無意主持這討狄聯盟,本來就是為掌門臨時代命,豈料現在卻被國君坐實?隻要掌門一日未在地指城,這討狄大任還是要落在自己頭上,當下隻能無奈接過,隻覺得是雙肩已沉重如山。
見到雷萬山接過尚方寶劍,鄭羽兒是含笑點頭,提高聲音說道:“諸位卿家,寡人不在朝中,在無極門雷長老的調度下,你們先是抵禦狄國三千鷹騎兵,滅其五千土行軍,現在更是創下葫蘆穀大捷,滅萬獸穀虎豹騎一萬,諸位可謂是功不可沒,寡人卻是不可不賞!”
說到這裡,她風目含威的環顧四周,朝著旁邊的升仙侯微微的點頭。
升仙侯當即上前一步,高聲唱宣道:“諸派修士,上前聽賞!”
“獎無極門極品靈石五十塊,上品法器二十件,五階符籙三十張。”
“獎賞青靈門、道德門、玄天派、離火門、天元宗、白家堡極品靈石各五塊,上品法器各五件,五階符籙各十張。”
“其餘但凡來地指城的修士,金丹修士各獎極品靈石一塊,築基修士各獎上品靈石十塊。”
這獎賞卻是不可謂不重,鄭羽兒剛得在老國君陵寢得到寶藏,此番論功行賞自然是無所顧忌,說到底修真界是追逐資源的,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沒有人會自掏腰包打仗的,這靈石的利誘比國家大義更有意義。
“這……極品靈石,老夫可是寸功未立,得此賞賜實在厚顏,領家族弟子但聽國君差遣。”
“國君這份賞賜太過厚重,在下得到的這塊極品靈石,實在拿在手裡不安,而且還有家族的五十位築基修士,在此謝過國君的大恩,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我的天啊!不想我鄭國的國庫殷實,此戰定可大破狄軍,不過國君實在太平破費。”
“……”
在短暫的失神以後,眾人都是一片的震驚,連雷萬山都是有些沒有想到,國君居然有如此的手筆,不是說君王山一戰前,天一真君已經席卷國庫,連神武軍都是數年克扣軍餉,戰力早已經是不堪之極。
不過經此一番的獎賞,國君在鄭國的修真界,其擁戴怕是前所未有的,在場得到他獎賞的修士,卻是敢不效犬馬之力?
升仙侯高聲的宣賞,將諸派修士的神色,自然是一一看在眼裡,心裡不由的對國君讚歎不已,這籠絡人心的手段實在高明,怕是經此地指城一戰以後,國君的地位將在鄭國穩如泰山,將沒有任何人捍衛其威嚴。
“諸位卿家,此番殿議以後,寡人自當遣人奉上賞賜,不過這隻是開始而已,倘若是大破狄國大軍,自是會論功行賞。”
鄭羽兒的聲音裡透著不怒自威,說到這裡稍有沉吟,微微的歎氣說道:“至於升仙門,東木掌門至今是重傷未醒,而南火和虛日兩位真君死於敵手,六百位築基弟子全然戰死,寡人作為前任的掌門,心裡同樣是難受無比。”
說到這裡,她的神色有些黯然,微微的搖頭道:“不過死者已矣,生者如斯夫,寡人準備在國庫支取二十塊極品靈石,上品法器十件,五階符籙十五張用以撫恤,希望升仙門儘早的恢複元氣,好為鄭國繼續效力。”
對於國君要重金撫恤升仙門,諸派修士卻哪裡會有什麼意見?升仙門可是數千年底蘊的金丹宗門,一直是鄭國朝堂的棟梁,先後的兩位掌門乃一君一侯,其顯赫地位尚在萬勝門以上,然而卻落得這般的境界,國君想要扶持自是應當。
獎賞諸派的修士,並且撫恤升仙門,更是賜予雷萬山先斬後奏的大權,算是將一盤散沙的討狄聯盟軍,鑄造成鐵板一塊,鄭羽兒的心中稍安,卻將目光落在鎮關真君的臉上,沉聲問道:“鎮關將軍!”
“末將在!”
鎮關真君當即上前一步,他渾身甲胄在身,倒是顯得威風凜凜。
“神武軍已經拖欠軍餉數年,寡人一直是心懷歉意。”
鄭羽兒微微的輕歎一口氣,沉吟說道:“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青寧兩州這三萬神武軍,已經拖欠軍餉五年八月有餘,其缺口已高達一千八百萬塊下品靈石,不知寡人是否記錯?”
鎮關真君不由的神色一滯,剛剛國君不惜大肆賞賜群修,他的心裡便就有些不忿,神武軍數年沒有發軍餉,早已經是怨聲載道,其戰鬥力是不增反降,他原本以為是國庫空虛所致,但是今日一見卻並非如此。
可這倒是奇怪了,國庫是如此的殷實,卻為何拖欠神武軍的軍餉?這根本就是沒有道理的事?本來他以為是國君疏於國事,但現在見她反倒提起此事,而且是沒有半點的差額,不由的心中一動,當即上前連聲稱是。
鄭羽兒神色有些沉重,點頭說道:“神武軍拖欠軍餉,實在是寡人的不是,須臾殿議以後,你到萬勝侯那裡領取靈石,用以支付拖欠的軍餉。”
說到這裡,她稍有沉吟,卻是繼續說道:“大戰在即,將士們也需要軍需備戰,寡人特撥付下品靈石四百萬塊,中品法器三百件,四階符籙一千張,下品法器三千件,其餘低階符籙上萬用以守城軍需。”
鎮關真君卻是何曾想到這般手筆?當即是激動的欣喜若常,有此軍需何愁士氣不高昂?當即上前滿臉驚喜的上前,畢恭畢敬的領旨謝恩,時至此時他對國君已經是俯首貼耳,全然的交付忠心。
鄭羽兒卻是心裡直道僥幸,若非是老國君留下的寶藏,她豈能今日這般的威風?修真界當真是殘酷異常,修真者的修煉需要靈石供給,他們更願意寄予強國的籬下,弱國隻能是逐漸的被淘汰,甚至淪落被削國的命運。
國庫若是不富裕,根本就是打不起仗,特彆是對於一級修真國而言,幾乎是一場大的戰役,就可以耗儘其上百年的庫存,好在老國君早有準備,繼承先朝曆代的財產,積累下足夠可以一戰的財富。
“狄國是狼子野心,妄圖染指鄭國疆土,此事是絕不可饒。”
鄭羽兒風目橫顧四周,沉聲說道:“寡人此次將禦駕親征,已經讓無極門的金堂主,持虎符調集君城的神武衛隨後而來,而且定軍侯已執寡人手諭,調集在嵐州和永州的六萬神武軍,不出四五日便可抵達地指城,諸位卿家可陪寡人,堅守地指城五日。”
說到最後的時候,鄭羽兒的聲音驟然間提高,在舉手投足間似是睥睨天下。
在場修士當即熱血沸騰,心裡充滿豪情壯誌,高聲吼道:“願隨君上殺狄寇,誓死同地指城共存亡。”
“殺!願為君上赴死!”
“不敗狄寇,誓不還朝!”
“君上禦駕親征,臣下願死戰。”
“……”
此時是萬眾一心,在場的修士紛紛山呼起來,整座地指城似乎都可聽見,在這樣的英明的國君下,他們的任何異心都是蕩然無存,雖說都明白此戰定然有人會隕落,不過修真問道本來就充滿凶險,若是大破狄軍的話,得到的獎賞是完全足以回報的。
此時狄國大軍兵發地指城,反倒讓鄭羽兒的聲望前所未有,雖然她是一位女國君,但是得到的擁戴並不弱於任何的列朝列代,諸侯國的國君是得道多助,得到修真界的忠心擁戴,離國家的強大已經不太遠。
然而,就在此山呼海應聲裡,忽然在殿外的方向,爆發出一陣潮水般歡呼聲。
“無極真君到。”
在這聲激動高亢的聲音裡,包括鄭羽兒在內,在場修士都是眼中一亮,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