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夏日,本是豔陽高照的時節,但宋國的康城卻陰雲密布,厚重的雲層壓下來,似有風雨欲來的沉重。
金碧輝煌的宮殿,破敗沒落的冷宮,都被灰色的陰霾籠罩,都是一樣的冷清落寂。
冷宮大殿前,天劍公子負手而立,他的臉色難看,就像是此時的天氣一樣,陰沉的快要滴下水來。
從天指城傳來的消息,不但他已經收到,就連深藏冷宮裡的宋夫人,顯然也都全然知悉,否則不會在這時候來找自己。
沒有想到,老三居然有如此心機,在離開宋國前便在天指城布下埋伏,而且老五如此不堪大用,這麼快便丟掉城池。
看來,這宋國公的寶座,也隻有除掉老三,他天劍公子才能坐得。
可是,要如何除掉老三,怕也不是那麼容易。
“公子,宋夫人有請。”
天劍公子踏步走進這座大殿,裡麵依舊是那般清冷,在厚重的帷帳後麵,坐在軟塌上的那道人影,也依舊是那般風姿綽約,她的聲音也如同先前那般冷漠。
“哎!”
宋夫人似歎一口氣,漠然說道:“沒有想到,不過五年的時間,他竟然強大如斯,雖未見其人,但總能聞其名。”
天劍公子茫然不解,蹙眉道:“他?夫人是說……”
“莫問天!”
宋夫人說出這個人名,卻是不答反問道:“對於此人,不知天劍公子可有了解?”
“莫問天,道號無極真君,鄭國無極門的掌門,傳聞是鄭國第一修煉天才,據說已經到假嬰境界,跟鄭國公關係不清不楚的,此番老三請來的強援,怕是不好對付的。”
天劍公子冷哼一聲,繼續說道:“這老三,當真是引狼入室,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這無極真君已是假嬰境界,在宋國境內無人可以抗衡,豈能是他掌控得住?”
“不錯,公子所言極是,妾身之所以喚你而來,也是因為這無極真君,此人早已暗中掌控鄭國,此來宋國定然圖謀不軌。”
宋夫人輕歎一口氣,繼續說道:“五年以前,那鄭天源薨於君王山,天一真君暫避其鋒,也不願同此人正麵為敵,此次若非不是他尋上門來,妾身亦不願同此人為敵。”
“難道說,當真沒有辦法?”
天劍公子滿臉的不甘,咬牙說道:“若將祖宗基業交於外人,我作為宋家的長子,實在愧對列祖列先。”
“辦法……倒也不是沒有。”
宋夫人沉吟片刻,話鋒突然的一轉:“昔日宋國公沉迷於修煉,在政務上對兩位侯爺頗為依仗,也正是兩位侯爺的輔佐,宋國公才能穩坐江山數百餘載,公子如要成就大事,須得兩位侯爺的鼎力支持。”
說到這裡,她繼續說道:“隻要康州君城在公子掌控當中,主動權就在我們手中,公子麾下四萬天劍衛固守城池,布下天羅地網,隻需宣神刀公子回城奔喪,卻是何愁不束手就擒?”
天劍公子連連的點頭,宋國公的死訊已經傳遍康州,已經鬨的是沸沸揚揚的,也是時候要公布天下了。
老三素以忠孝仁義標榜,以他愛慕虛名的性格,若是不親自來康城奔喪的話,那麼定然會被千夫所指,連他麾下的將士們都會寒心。
此為良策,不過……無極真君,終是心腹大患。
天劍公子依舊滿臉憂慮,雖然是隔著厚重的帷帳,但宋夫人似乎也似乎捕捉到他的表情,沉吟說道:“公子倒是不必擔心,無極真君即便再厲害,修煉也不過百年,此事妾身自有打算,他若膽敢孤身前往康城,定然要他有來無回。”
“好!”
天劍公子拊掌稱是,立即爽朗笑道:“有烏執事這句話,本公子便就放心了,那無極真君再厲害,卻豈能是隱鳳樓的對手?”
話音一落,他便拱手作辭,就此轉身離開大殿,卻根本不理會帷帳背後那道人影的驚詫。
環佩聲響起,帷帳後那道人影嫋嫋走出,那朝霞般的臉頰布滿陰霾,那雙勾魂攝魄的剪水雙瞳,似是掠過若有若無的殺機。
“來人,通知天下商會,立即給郡主傳信。”
在此同時,涇州天指城,地下死牢裡。
一盞盞燭火點亮,陰暗的牢房漸漸明亮起來,無量公子緊閉的眸子微微張開,神色卻有些疑惑起來。
很快,在牢房外,有兩道人影投在地上,燭火照亮他們的身形。
“狂殺真君,這是你的新主子麼?”
無量公子滿臉的不屑,冷聲說道:“原來,你早就是鄭國的內應,這些年當真是深藏不露,不但本公子被你耍的團團轉,連三哥也被你玩弄於股掌間,沒想到宋國大好的基業毀於爾手,倒也可惜本公子的屍王蠱毒散。”
“五公子,話不能這麼說。”
狂殺真君冷笑一聲,上前嗬斥道:“這位可是無極門的莫掌門,道號無極真君,名副其實的假嬰大能,還不上前跪拜施禮。”
說到後麵,他的聲音嚴厲起來,在牢房裡傳來陣陣回響,連燭火都忽明忽暗的搖曳起來。
“無極真君?”
無量公子微微的抬起頭,隻覺得目光有些刺眼,眼前這道人影光輝奪目,他想要仔細的打量,卻是根本看不清楚。
站在眼前的這位,好比茫茫蒼穹的當空皓月,是那般的光芒萬丈,自己不過是地牢裡的老鼠,在黑暗裡蠕動的蛆蟲,被那邪惡的功法日夜折磨,早就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人的名,樹的影!
地指城,無極真君一戰成名,先斬獸魔真君,再殺人魔真君,天魔教十大魔君隕落其二,可謂是風頭一時無二。
天指城,彆人可能不知道,但是無量公子卻是知道,連邊荒公子榜的天榜高手凶戾公子都不對手,在無極真君眼前落荒而逃,連是生是死都不清楚。
這是上天的寵兒,受天道的眷顧,未來成就元嬰大道,前途自是不可限量,狂殺真君擇此明主而事,自然是半點都不奇怪。
“成王敗寇,要殺便是,何來羞辱?”
無量公子神色落寞,微微的閉上眼睛,似做好引頸待戮的準備。
“無量公子,要殺你當然容易,不過……”
說到這裡,莫問天的聲音一頓,卻含笑說道:“本座為何要殺你?”
“這……”
無量公子神色一滯,立即心念急轉,他似乎很快想通緣由,眸子裡充滿希冀,但很快便就黯然下來,苦笑說道:“莫掌門,你若想要扶持我為宋國的傀儡,怕是要打錯算盤。”
“不,無量公子。”
莫問天微微的搖頭,沉聲說道:“本座看得出來,你並非是迂腐之人,眼前明明是有生路可走,將來未必不是康莊大道,卻為何要自尋死路?”
“無極真君,所謂明人不說暗話,早在數十年以前,我就已經成為廢人,即便你現在不殺我,將來也一定會動手的。”
無量公子麵如死灰一般,歎然說道:“那天跟你交手的金麵人,正是狄國的凶戾公子,也正是因為此人,將本公子的前程葬送,要不是修煉殘缺不全的太陰煉罡訣,卻豈能落得這般的境地?”
“太陰煉罡訣?”
莫問天稍作思索,便就全然明白過來,哈哈大笑道:“難怪無量公子當年性情大變,從仁智禮信的謙謙公子,變成禍害女子的采陰淫徒,原來是修煉殘缺的功法走火入魔。”
“沒錯,這太陰煉罡訣本就是魔道功法,當年本公子貪圖修煉進度,沒想到修煉後越陷越深,宛若跗骨之蛆一般,根本不能停下來,否則便就生不如死,不得不吸食太陰日的女子精元續命。
說到這裡,無量公子神色黯然下來,滿臉悔恨道:“本公子自知罪孽深重,可這門功法委實邪門,識海不斷被邪惡侵蝕,連求死都是不能,倘若再繼續下去,怕也離淪為畜生即將不遠。”
莫問天全然明白過來,頷首說道:“如此說來,你受製於凶戾公子,也是因為他掌控這門功法的缺陷?”
“不錯,想必莫掌門也明白,便就是因為這門殘缺功法,即便眼前聽從於你,將來要麼淪落為獸性大發的畜生,要麼成為凶戾公子的奴仆,再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話一說完,無量公子絕望的閉上眼睛,歎然說道:“若是莫掌門動手,也算給我一個解脫,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早就不想過了。”
莫問天微微的一怔,搖頭說道:“為一門殘缺功法,無量公子倒也不必求死,彆人興許沒有辦法,對本座而言卻並非束手無策,可以幫你修補完整的功法法訣。”
“什麼?”
無量公子立即睜開眼睛,像是聽到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滿臉不信道:“不可能,這可是神通法術,並非是尋常的低階法術,即便是法力通神的元嬰真王,也不可能修複的。”
“無量公子,本座說可以修複,自然不會是大放厥詞,這一點你勿需質疑。”
說到這裡,莫問天冷哼一聲,繼續說道:“你若是相信本座,便就將太陰煉罡訣殘本交出去,不出一日時間,自然會還你一個全本。”
“這……”
無量公子沉默下來,臉色也開始不斷變幻,倒並非他舍不得太陰煉罡訣,這門神通功法固然強大無比,但奈何有著致命的缺陷,連雞肋都算不上,誰修煉誰倒黴,給誰都是禍害誰。
隻是,修煉神通法訣,他不太相信莫問天的話。
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況且有這樣的機會為何不去試一試,說不定這位無極真君便由此通天本領。
一念至此,無量公子心中便就有主意,他大袖一甩丟出一卷古樸的玉簡,滿臉正色道:“若能全然修複功法,讓在下可以重新為人,日後定然俯首帖耳,以莫掌門馬首是瞻。”
“好!”
莫問天點了點頭,仔細打量手中的殘卷,感受到上麵傳來的縷縷魔氣,似是無孔不入一般,尋隙侵蝕自己的經脈。
好邪門的功法,不過門派有藏經閣,要完全修複這一門功法,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