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鐺,叮鐺鐺!
深夜,雲山峽穀關,一條羊腸小道上,傳來一陣鈴鐺的聲響。
在黯淡月色下,有一位身著綠衣的少女,她騎著一頭黑色小毛驢,正在不急不緩的趕路。
小毛驢的脖子上,掛著一串銅鈴鐺,那崎嶇不平的山路,讓鈴鐺聲變得越來越不規律起來。
這位綠衫少女騎在毛驢上,也被山路顛的東倒西歪的,那腰肢柔軟宛若楊柳擺動,看起來是那般弱不禁風。
夜黑風高夜,荒山野嶺中,少女孤身騎驢趕路,那是說不出的奇怪?
叮鐺,叮鐺鐺!
一陣陣鈴鐺聲,被風聲傳的很遠,在空曠的峽穀裡,似是傳來回響聲。
忽然,在山坳的遠處,有零星的火把點燃,在夜色下仿佛一條火蛇,朝著鈴鐺發出的聲音遊曳而來,似乎是在夜裡覓食的野獸,在發現獵物般傳來興奮嘶吼。
然而,綠衫少女卻恍若未聞,依舊騎在那頭小毛驢上,微弱的月光灑落在身上,那婀娜卓越的身姿,裹在一件綠色的衣袍裡,襯著那嬌豔欲滴的臉頰,宛若在綠葉當中盛開的花朵。
千嬌百媚,人見猶憐,即便花兒看到,也要羞的立即凋謝!
“呔,站住!”
一陣呼哨聲傳來,在人馬嘶吼聲中,有十幾騎人馬呼嘯而至,在火把的照射下,人人身披羊皮短襖,腳套長筒靴,腰間懸掛著長刀,頭上戴著一個青銅麵具。
領頭的是一位獨眼胖子,手裡揮舞著狼牙棒,哇哇怪叫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錢!”
這一隊騎兵呼嘯殺來,頭戴凶神惡煞的麵具,在火光的照射下,宛若陰間勾魂的小鬼,說不出的森然可怕。
“嗯昂嗯昂!”
小毛驢被嚇的兩腿發軟,立即便癱軟在地上,那綠衫少女卻依舊端坐上麵,似乎沒有半點的驚慌,她從懷裡摸出一根蘿卜來,給拿小毛驢喂食起來。
“小姑娘,搶劫呢!”
那獨眼胖子當即勃然大怒,他們可是燕山青銅匪,專門打劫過路的商隊,連鏢局都要送上買路錢,眼前這位少女渾然不當回事,居然當著自己麵喂驢,這簡直是豈有此理?
“大哥,莫急!”
一位獐頭鼠目的劫匪擠上前,滿臉貪婪的打量著那少女,忍不住說道:“在打劫以前,可否先讓小弟劫個色?”
“去你嗎的!”
獨眼胖子一巴掌打過去,把那獐頭鼠目劫匪打的昏頭轉向,他在地上吐出一口唾沫,恨鐵不成鋼的道:“劫財不劫色,這是道上規矩,你可莫要害老子。”
“諸位好漢,你們來的正好,可否指一下路?”
那綠衫少女喂著毛驢,銀鈴般笑聲傳來:“那無極門怎麼走?”
“無極門!”
那獨眼胖子渾身不由一顫,手上狼牙棒差點掉在地上,立即叫道:“小姑娘,你莫要嚇唬老子,我們燕山青銅匪,殺人不眨眼的。”
“什麼?”
那綠衫少女蹙眉不悅,滿臉氣憤道:“問你們話,那無極門在哪裡?到底要怎麼走?”
“上,都給我上!”
那獨眼胖子隻覺得邪門起來,連腦門都開始冒起冷汗,無極門可是青銅匪的噩夢,從當年聚眾數萬的燕山巨匪,變成雲山山脈裡的流寇,可不就是拜無極門所賜。
當下,他連忙催促手下上去,隻要把這少女生擒活捉,也不怕她胡言亂語。
“哎!”
綠衫少女輕歎一口氣,望著撲上前來的青銅麵具,眼眸裡掠過惋惜的神色,似乎是對生命即將消逝發出的歎息。
然而,也就在這時,在那峽穀關的上空,忽然有一道長嘯聲傳來。
“君王不仁,不保四海;諸侯不仁,不保社稷;宗門不仁,不保宗廟;士人不仁,不保四體。”
那聲音便由遠而近,在黯淡的月色下,有一道人影禦劍而來,好似劃破夜空的流星。
“仙人,快跑!”
頓時間,也不待那獨眼胖子吩咐,這夥青銅匪便就作鳥獸散,像是沒頭蒼蠅一樣逃竄,隻恨爹娘少生兩條腿似的。
那道人影疏忽而至,很快便就落在小毛驢前,黯淡月色灑落在他身上,卻是一位中年儒生,頭戴方巾,披著寬袍長袖的儒袍,手持一本經書古卷。
“哪裡來的酸儒?”
綠衫少女神色詫異,喃喃自語道:“有些淺薄修為,倒也正好,他應該知道路的。”
那中年儒生放下書卷,也抬頭望向綠衫少女,神色頓時呆若木雞。
“秋月照峽關,夜色尋芳菲,莫道羞花色,無處不妖饒!”
顯然,那綠衫少女的羞花容貌,讓這位中年儒生詩興大發,居然即興賦詩起來。
“在下梁書生,書山派掌門,從青州少陵城而來,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綠衫少女不答反問,叫道:“那什麼書生,你也來的正好,無極門怎麼走?”
“無極門?”
那梁書生神色一呆,訝然說道:“姑娘去無極門,莫非也是要去朝覲不成?”
“問你路怎麼走,廢什麼話?”
綠衫少女神色不悅,原本是要打算發怒,可是聽明白話中意思,立即便轉嗔為喜道:“梁書生,原來你也要去無極門,也剛好給我帶一下路。”
聖人誠不欺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梁書生搖頭歎息起來,眼前女子貌若天仙一般,可卻沒想到這般沒有禮數。
然而,落在那綠衫女子眼裡,還以為他不願意帶路,頓時間柳眉倒豎起來,怒斥道:“那什麼書生,最後再問你一句話,到底帶不帶路?”
“好,姑娘怎麼說,那便就怎麼辦。”
倘若是換彆的修真者,自然會有些彆有用心,可梁書生原本便是書呆子,卻倒是沒有什麼歪心思。
“可是,姑娘這頭驢,這也跟不上啊!”
在峽穀關,深夜騎驢而行,梁書生即便再呆板,也知道這少女不簡單,說不定修為不在自己以下。
而且,聽她話裡的語氣,也應當是去無極門朝覲,說不定是新晉築基門派的掌門。
“無妨!”
那綠衫少女一擺手,銀鈴般笑道:“這頭小毛驢,它可是會飛的。”
“這……”
梁書生張嘴結舌卻是不信,眼前這頭毛驢不管怎麼看,都是一頭普普通通的黑驢,這怎麼可能會飛?
“小毛驢,你有翅膀,你會飛的。”
那綠衫少女伸手輕撫,俯身在毛驢耳朵旁說話,低聲輕語道:“你要相信自己,你是一頭會飛的驢,揮動你的翅膀吧!”
“展翅而飛,腳踏清風,直衝雲霄!”
“翱翔於空,俯瞰天地,這可是你的夢想!”
“……”
那綠衫女子念念有詞,看得梁書生是搖頭歎息,隻覺得可笑到極點,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然而卻在下一刻,他便就目瞪口呆,立即變得傻眼起來。
“嗯昂”
那小毛驢似乎興奮起來,它不斷的踏著蹄,最後發出嘶鳴聲,一對肉翼破開背部而出,居然踏蹄騰空而起,振翅朝著峽穀關上空飛去。
“怪哉,怪哉!”
梁書生神色驚恐起來,他使勁的去揉眼睛,難道說是自己看錯了,這頭驢當真有靈性不成?
“姑娘,稍等!”
梁書生立即禦劍追去,以他全力禦劍的速度,才能堪堪的追在驢尾巴後麵。
“嗯昂嗯昂!”
在夜空下,傳來那頭小黑驢興奮的吼叫,聲音在峽穀岩壁裡回蕩,卻是說不出的荒誕怪異。
“姑娘,你這是什麼驢?”
“小黑驢,在地指城的路邊撿的,一根蘿卜就騙來的。”
“姑娘說笑了,此行朝覲無極門,可準備的什麼禮物?”
“禮物,還要準備禮物?”
“那當然,在下準備的是千年火靈芝,那可是五階的靈藥,當然也備些許靈石,少陵太平郡太過貧瘠,在下的書山派實力羸弱,也是沒有辦法的?”
“空手。”
“……”
聲音越傳越遠,很快便離開峽穀關,伴隨著那高亢興奮的驢聲,似是隨著西北風消散而去。
在此同時,趙國邯鄲城,趙國公寢宮大殿裡。
金碧輝煌的大殿,在裡麵隻有一個蒲團,簡陋的就像是廟堂,然而卻沒有供奉任何人。
趙白鴿,便像是廟堂裡的神像,他麵無表情的坐在蒲團上,半晌都沒有動一下,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夜風掠過殿門,傳來吱呀的輕響,便就被緩緩推開一道縫,立即有一道人影擠進來,就好像是一張薄紙,落在地上輕飄飄的,沒有半點的動靜傳出。
“拜見君上!”
在清風下,那道人影飄蕩上前,輕飄飄跪倒在蒲團前。
“斂衣侯,明日太後壽辰,準備的怎麼樣?”
趙白鴿忽然的睜開眼,目光裡精芒四射,落在那道人影身上,似乎是赫然間照亮一般。
這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臉色蒼白若紙一般,連眉毛都是白色的,他身披著白色的斂服,靜靜的跪拜在地上,就像是紮在墳前的紙人,透著死氣沉沉的陰冷。
斂衣侯,在趙國三侯的首位,沒有人知道他的修為,因為知道的都已經死了。
“啟稟君上,都已準備妥當,絕不會有任何差池。”
斂衣侯的聲音輕飄飄,好像一陣清風,都能完全吹散掉。
趙白鴿微微的點頭,沉聲問道:“魏國公,可否已經安排妥當?”
“魏國公昨日便到,有血線侯設宴作陪,安排在太華殿裡休息,屬下安排八位蠻童伺候。”
說到這裡,斂衣侯的聲音一頓,遲疑說道:“在這八位蠻童裡,古曼侯也混在其中,而且魏國公酩酊大醉,應當不會有什麼差錯。”
“好,隻不過取點血,也不是什麼難事。”
趙白鴿神色陰冷,繼續說道:“韓國公,什麼時候到?”
“啟稟君上,前方刺探來報,韓國公在前往邯鄲的路上。”
斂衣侯似乎早有準備,好整似暇道:“如果不出意外,不到今日午時,韓國公便會趕到君城。”
“好,明天這場戲,他可是主角,萬萬不能錯過。”
趙白鴿臉色越發的陰冷,不經意間眸光一閃,似是掠過一抹森然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