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卻很是麻煩。
皇帝陛下此時回不回長安,對於林昭等人來說其實並不怎麼要緊,說句難聽點的,他就是突然暴斃而亡了,也沒有多大關係。
李家子孫千千萬萬,想要當皇帝的多的是。
但是皇帝在關中境內遇刺,傳出去就很不好聽了。
林昭與齊、王二人商量了之後,稍作準備,便讓裴儉暫時進入長安城主掌平盧軍全局,而他本人則是帶著自己的親衛營,離開長安城,直接奔向了關中的武功縣。
武功到長安,也就二百裡左右的距離,林昭這一次又沒有坐車,統統都是騎馬,一行人早上出發,奔行了一天之後,就已經看到了武功縣城。
不過林昭並沒有急著去麵君,而是在城外住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清晨,才帶著衛隊,來到了武功縣城城下,與天子隨行的禁軍接觸。
聽到是平盧節度使親自到了之後,天子身邊的禁衛也不敢怠慢,立刻飛速通報了正在城中生悶氣的天子。
此時,皇帝陛下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任誰也不肯見,聽到林昭親自到了的消息之後,這位皇帝陛下瞥眼看了看身邊的大太監,聲音沙啞。
“周振,替朕請越國公進城。”
周振連忙點頭,邁著小碎步就下去了。
這位紫衣大太監,是現在皇帝身邊司宮台的首領,地位與曾經的大太監衛忠差不多,能讓他親自去迎接,差不多已經是人臣極致了。
周振剛走出去沒有幾步,就聽到皇帝陛下傳來的聲音。
“越國公戡亂平叛,功莫大焉,傳令政事堂,讓林相代朕出城相迎。”
宰相迎接,也是人臣極致的殊榮,很顯然,皇帝陛下對於林昭的到來還是很上心的。
周振微微低頭。
“奴婢知道了。”
這位大太監離開了天子居所,然後在武功縣城裡尋到了林簡,大致與林簡說明了情況之後,他才對著林簡微笑道:“林相與越國公叔侄一彆數年,今番終於得見,奴婢提前恭喜林相了。”
林簡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隻是微微歎了口氣:“若是能在長安相見,才算是完滿,原本已經快要回到長安了,不曾想又出了這種事情。”
說罷,元達公默默起身,歎息道:“既然陛下有了詔命,老夫與周公公同去。”
說罷,林簡就上了自己的馬車,與周振一同出城迎接林昭。
這兩個人,一個代表天子,一個代表朝廷,就迎接規格上來說,已經給足了林昭臉麵。
此時的越國公,正在城門外等待天子的召見,他從辰時一直等到了巳時正,才看到武功縣城門緩緩打開,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從縣城裡駛了出來。
馬車在林昭馬隊前不遠處停下,一個一身青衣的中年書生,從第一輛馬車裡緩緩走了下來。
原本坐在馬上的林昭,深呼吸了一口氣,立刻翻身下馬,邁步來到了中年人麵前,畢恭畢敬的下跪磕頭。
“侄兒林昭,叩見叔父。”
他這個頭,倒是磕的心甘情願。
自他長成以來,對他幫助最大的便是林簡這個堂叔,如果沒有林簡提攜,此時的林昭最多是個大商人,說不定還沒有進入仕途。
況且這個時代,講究長幼尊卑,林簡是他叔父,在外麵跟親父也沒有什麼分彆。
一彆數年,林昭看到自己的這個七叔,心裡也十分高興。
看到跪在這裡麵前的林昭,元達公沉默許久,才伸出雙手,把後者扶了起來,彎下身子,幫著林昭撣去了膝蓋上的灰塵。
這位支撐了西川朝廷好幾年的大周相國,歎了口氣:“已經是越國公了,乾什麼行這樣大的禮數,平白壞了你的臉麵。”
林昭起身,對著林簡微笑道:“七叔這是什麼話,我便是七老八十了,見到您也該磕頭。”
說著,林昭上下打量了幾眼自己的七叔,長歎了一口氣:“七叔離開長安這兩年,著實是蒼老了不少。”
“沒有辦法,太多要操心的事情了。”
正當叔侄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大太監周振也下了馬車,他來到了林昭麵前,笑嗬嗬的對著林昭拱了拱手:“林公爺,奴婢奉陛下之命,特來接迎公爺。”
周振曾經去過青州,替皇帝考察青州的情況,並且在青州“住”過一段時間,與林昭也是老相識了,林昭也對著周振拱了拱手,臉上露出了公式化的笑容。
“有勞大公公了,稍後見到陛下,我再向陛下謝恩。”
元達公輕輕拉著林昭的衣袖,開口道:“好了,既然已經到武功,就莫要讓陛下等了,坐我的馬車,我領你去麵聖。”
林昭立刻低頭,神態恭謹:“侄兒遵命。”
說完這句話,林昭跟身後的衛隊打了聲招呼,命令他們在城外就地駐紮,而他自己,則是跟在林簡身後,上了林簡的馬車。
馬車緩緩開動,車廂裡,叔侄兩個人相對而坐,一時間默默無語。
元達公抬起頭,認真看了幾眼自己的侄兒,然後輕聲感慨:“雖然不知道你這幾年在青州是怎麼過來的,但是想來應該吃了不少苦頭,才能走到今天。”
元達公看向林昭的麵龐,歎了口氣。
“記得三郎外放青州的時候,才剛滿二十歲。”
林昭搖了搖頭:“侄兒這幾年,還算順遂,沒有碰到太大的難處,反倒是七叔你……”
越國公也歎了口氣:“齊兄回長安之後,我跟他長談過好幾次,每一次提起七叔,他都說七叔你在西川一個人支撐朝廷,很是艱難……”
“這個便不提了。”
元達公微微搖頭,開口道:“將來諸事平定之後,你我叔侄坐下來慢慢敘這些家常,現在……”
他聲音沙啞:“現在要談的是,前兩天有人刺殺天子的事情。”
說到這裡,林相頓了頓,然後看向自己的侄兒,開口道:“這件事……三郎你怎麼看?”
“非侄兒所為。”
林昭微微搖頭,低聲道:“這兩天侄兒也派人詳查了,還沒有查出什麼究竟,不過在侄兒看來,這件事也沒有做,河東節度使王甫應該也不會做……嫌疑最大的,應該就是…”
說到這裡,林昭刻意壓低了聲音,輕聲道:“應該就是那位大殿下,以及…朔方節度使。”
聽到第一個人的時候,林簡並沒有如何吃驚,而聽到後一個人的時候,即便是元達公的心理素質,也微微皺眉。
“齊師道?”
他看向林昭,皺眉道:“三郎為何如此猜測?”
“因為他也有火藥。”
林國公眯了眯眼睛,輕聲道:“而且天子遇刺,明麵上看侄兒與王甫嫌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