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韓國公府門前就已經排起了老長的隊伍,今天是李善長大壽之日,前來送禮的人更是人山人海,幾乎把整條街都給堵了。
李節與父母乘著馬車來到府門前,差點連大門都沒辦法靠近,幸好李節的那位五叔心細,早就派人在街口等著他們,然後引著李節他們的馬車從旁邊的門進到府中,李祺也親自前來迎接。
“三哥,今天來的賓客很多,咱們兩個到主廳前迎客,三嫂去內廳陪公主說說話吧!”李祺看到李節一家三口也立刻笑著上前道。
今天來的賓客實在太多了,李善長的兒孫們全都分布在府中各處接待賓客,其中主廳的位置最重要,因為隻有重要的賓客才有資格進到主廳,所以才由李祺這位駙馬親自接待。
“好,夫君你和五弟去忙吧,我去內廳,等下再給父親祝壽!”李夫人倒是個爽快人,當下答應一聲就轉身離開了。
“五弟,父親他……”李祝這時卻有些猶豫,因為他還不知道李善長的態度。
“放心吧,父親的氣早就消了,等下賓客到齊了,咱們兄弟再把壽禮一獻,一家人和和氣氣吃頓飯,過去的事也就過去了!”李祺再次輕鬆的勸道,當然他不會告訴李祝,這幾天他為了讓父親李善長消氣,可沒少幫李祝父子說好話。
“那就好!那就好!”李祝聞言也放下心來,他來的路上一直忐忑不安,主要就是擔心李善長見到他們一家生氣,到時雙方都下不來台。
旁邊的李節看到李祝的樣子卻是暗自撇了撇嘴,明明是李善長的錯,結果李祝卻患得患失,這個時代做兒子的還真是沒有人權!
“節兒,你也算是成年了,等下你也跟著我們一起去迎客,不要亂跑了!”李祺忽然又向李節道,去年的事就是因李節而起,雖然錯不在李節,但他還是擔心李節再惹禍,所以乾脆就把他栓在身邊。
“是!”李節也能猜到李祺的想法,不過去接待客人也不錯,李善長大壽,不知道朱元璋會不會親自前來,如果能見一見這位乞丐皇帝也不錯,就算日後自己計劃失敗,也能知道自己死在什麼人手裡!
天色還早,雖然府門前早已經人山人海,但這個時候來送禮的人大都是身份不夠,有些人頂多把禮物送進來,卻連進門喝茶的資格都沒有,有些身份高一些的,也隻能請到兩側的偏廳就坐,至於主廳這裡則是一個人都沒有。
直到上午過了將近一半時,主廳這裡的賓客這才陸續前來,李祝與李祺兄弟親自上前迎接,李節在後麵陪笑,能來主廳落座的賓客,幾乎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員,另外還有各種公侯,比如什麼吉安侯、延安侯、平涼侯、南雄侯等等,光聽名字還以為這裡是花果山呢。
不過相比數量眾多的侯爺,國公的數量就少多了,當初朱元璋剛剛立國時,隻封了六個國公,除了李善長外,其它五人都是武將,比如徐達、常遇春等,可惜這些人大都早死,後來朱元璋又陸續封了一些國公,但數量也有限,有些還駐紮在外,能來的人就更少了。
“信國公到!”隨著執事的一聲呼喊,又一位國公來了。
而李節聽到信國公這三個字也是精神一振,信國公名叫湯和,這個人雖然沒有徐達和常遇春有名,但也相當牛逼,他與朱元璋是從小光屁股長大的兄弟,後來跟著朱元璋也是忠心耿耿,立下功勞無數。
最關鍵的是,朱元璋當政後期對身邊的功臣十分猜忌,胡惟庸被殺,李善長被殺、藍玉被殺,受牽連者數萬人,但無論朱元璋殺了多少人,卻從來沒有猜忌過湯和,堪稱開國功臣中的常青樹,甚至湯和死後,還被追封為東甌王,這種待遇已經可以和徐達、常遇春相比了。
李節對這位信國公也十分的好奇,當下探頭張望,隻見一個中等身材、貌不驚人的老者邁步走來,雙手粗壯滿臉皺紋,黝黑的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若是忽略他身上華貴的服飾,幾乎和田間地頭最普通的老農沒什麼兩樣。
“呦~,小三你也來了!”讓李節萬萬沒想到的是,湯和見到李祝竟然主動開口道,看樣子他和李祝似乎很熟。
“拜見湯叔父!”李祝見到湯和卻似乎有些尷尬,不過還是上前行禮道。
“不必客氣,你就是太古板,我家小十七可還一直沒忘了你,有空多往我府上走走!”隻見湯和走過來拍了拍李祝的肩膀道。
小十七是誰?李節好奇的看向自己老爹,卻發現李祝臉色漲的通紅,尷尬中似乎又帶著一抹小羞澀,幸好李祺這時上前解圍道:“湯叔父您可是貴客,我爹可一直念叨著您,快往裡請!”
湯和似乎和誰都能聊兩句,看到李祺又詢問了一下李善長的身體情況,隨後正準備進到正廳,不過卻看到了李節,這讓他腳步一頓道:“你應該是小三家的兒子吧?”
“李節拜見湯爺爺!”李節也十分知趣的上前行禮道,這位信國公可是一條大粗腿,現在就算抱不上,至少也先混個臉熟。
“不錯不錯,小家夥長的挺精神,就是氣量小了點,以後記住了,這世上沒有什麼過不去的檻!”湯和說完再次衝著李節微微一笑,這才邁步進到廳中。
李節聞言也露出驚訝的表情,這個湯和果然不簡單,竟然連自己的家事都知道的這麼清楚,難怪在眾多的開國功臣中他能笑到最後!
又過了一會,忽然隻聽執事再次喊道:“義惠侯到!”
聽到自己舅舅來了,李節也立刻跟著父親一起上前迎接,很快就見劉英與劉義父子二人走了過來。
劉英長的又高又胖,皮膚也比較白,雖然是五十多歲的人了,但臉上卻連一條皺紋都沒有,走路時也是四平八穩,一看就知道是富貴人家出身。
李節隨同父親向劉英行禮,後麵的劉義向他眨了眨眼,臉色也有些焦急,似乎是想說什麼,但看了看前麵的劉英卻又沒敢開口。
隻見劉英與李祝聊了幾句後,又關心了一下李節的身體,前兩天他曾經親自去探望過李節,所以李節對自己這位舅舅還算熟悉。
不過劉英與李祝聊過之後,卻忽然把李節拉到一邊的角落裡,表情嚴肅的壓低聲音道:“義兒已經全都交待了,你小子到底要做什麼,竟然還不讓我插手?”
“既然舅舅已經知道了,那我也不瞞您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現在隻想死中求活罷了!”李節聞言並不意外,以劉英的精明,隻要劉義透一點口風,他絕對就會察覺到不對勁,再三逼問之下,劉義肯定守不住秘密,剛才他向自己眨眼估計就是想給他提個醒。
“你真覺得偌大的韓國公府有傾覆之危?”劉英卻有些不敢相信的反問道,他雖然覺得李善長遲早要倒黴,但從來不敢想朱元璋會真的殺了李善長。
李節這時無奈的一笑,隨後伸手指了指正廳中的賓客低聲道:“舅舅你看,這滿堂的賓客,與朝會時的文官百官是不是同一批人?”
劉英聞言也掃視了一眼廳中的賓客,隨即也倒吸了口涼氣,雖然不能說朝會上的文武官員全都來了,但至少也來了十之七八,而且這還隻是正廳,左右兩個偏廳中的官員更多,可以說京城中的官員幾乎來了大半,如果他是朱元璋的話,恐怕……
一想到上麵這些,劉英也忽然感覺自己的骨頭縫裡往外冒涼氣,他比朱元璋小十歲,雖然不能說是發小吧,但也算熟悉,後來更做過朱元璋的親衛,可以說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朱元璋的性格,以李善長現在的表現,朱元璋動殺心恐怕也隻是早晚的事。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我現在能依靠的隻有自己,舅舅你也千萬不要插手,我自有打算!”李節這時也再次鄭重的叮囑道,李善長這種事誰插手都要倒黴。
劉英聞言也露出糾結的神色,過了好一會兒這才再次低聲問道:“你有幾分把握?”
“我不知道!”李節苦笑一聲回答道,還是那句話,這件事的主動權不在他手上,而是在他那位祖父手中,所以他也隻能見機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