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正帶人巡視著濟州島上的馬場,卻沒想到忽然有個牧人飛奔而一下,一下子跪倒在他的麵前,這讓周圍的侍衛也全都嚇了一跳,紛紛拔刀上前架在這個牧人的脖子上,隻要朱棣的一聲令下,立刻就能將他亂刃分屍。
“燕王殿下,在下李芳遠罪無可恕,不過還請殿下給在下一個以效犬馬的機會!”隻見這個牧人這時高聲向朱棣叫道,一張滄桑的臉上也滿是乞求。
“李芳遠?”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朱棣也露出驚訝的神色,當下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對方,果然發現這個牧人正是李成桂的兒子李芳遠,當初他們父子兵敗後,就被他發配到濟州島,沒想到被安排到馬場乾活了。
不過驚訝過後,朱棣卻是冷哼一聲吩咐道:“拖出去!”
“是!”護衛立刻高聲應道,隨即幾人就將李芳遠拖到遠處,然後扔到了馬群之中,不過李芳遠似乎還有些不甘心,竟然爬起來還想再撲過去,卻被一個護衛一腳踹在胸口,讓他好半天都沒能再爬起來。
朱棣這時卻是麵無表情的離開了這裡,他不知道李芳遠為什麼忽然跑到自己麵前求一個機會,他也沒興趣知道,不過他卻知道做為李成桂的兒子,李芳遠就算已經甘心認輸,卻也不值得信任。
等到躺在馬群中的再次爬起來時,朱棣卻已經走遠了,看著朱棣遠去的背影,李芳遠也不由得狠狠的一拍地麵,臉上也滿是懊惱的神色。
不過就在這時,管理牧馬的官員卻帶著幾個人跑了過來,當看到李芳遠時,幾個官吏也氣的上前就打,因為李芳遠竟然衝撞了燕王殿下,也幸虧殿下沒有怪罪,否則他們幾個全都要難逃一死。
李芳遠死死的將身子抱成一團,對於官吏的毆打與怒罵卻毫無反應,對於他來說,身體上的傷痛遠不及心中的失落更讓他難以接受。
最後幾個官吏打累了,李芳遠也傷痕累累的癱在地上,一張臉都已經腫的不成樣子,這才讓幾個官吏出了胸中的惡氣,然後罵罵咧咧的離開了。
李芳遠在地上躺了好久,最後這才慢慢的爬了起來,隻見他擦了一下額頭的鮮血,隨後這才一瘸一拐的回到馬場的窩棚裡躺下,一張飽經滄桑的臉上也滿是麻木。
“嘿嘿,吃苦頭了吧,我早就告訴你了,姓朱的肯定不會信任咱們一家的!”正在這時,一個身形佝僂,滿臉皺紋的老頭走到窩棚前笑道,這個老頭正是當年大名鼎鼎的李成桂,短短幾年不見,他就已經老的不成樣子了。
李芳遠這時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父親,隨後這才開口道:“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
“這還用試?當初咱們可是和朱棣打了不少仗,他手下有不少將士也都是死在咱們手裡,這個仇早就結大了,根本不可能化解,哪怕你現在甘心為他做狗,他也絕不會收留你!”李成桂再次嘲諷道,說著還把腰上的酒葫蘆取下來灌了一大口烈酒,隨即打了個滿足的酒嗝,蒼老的臉上也泛起幾分酡紅。
幾年的囚禁生涯,早就磨光了李氏父子身上的誌氣,特彆是李成桂早就自暴自棄,甚至把自己最小的女兒都送給彆人,就為了換一壺好酒。
不過這也不能怪李成桂,當初朱棣將他們流放到濟州島後,也沒有給任何的特權,剛開始隻是囚禁,後來濟州的當地官員也不願意養一家吃白飯的,於是開始給他們安排到馬場乾活,而且分配的全都是重活累活。
從高麗的隱形太上王,淪落到現在的馬夫,身份上的巨大落差,哪怕心誌再怎麼堅強的人,恐怕也會被徹底擊垮,特彆是朱棣將高麗牢牢的掌握在手中,李成桂父子也再無任何的希望,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李成桂也隻能用烈酒來麻木自己。
“我還年輕,不想像你這樣活成一癱爛泥!”李芳遠撇了父親一眼再次開口道,這幾年因為生活的艱辛,李芳遠與李成桂也多次爆發了爭吵與衝突,父子間的感情也早就蕩然無存,甚至現在他隻求給自己找一條出路,至於其它的家人已經完全顧不上了。
“一癱爛泥?一癱爛泥?哈哈……哈哈……”李成桂聽到兒子對自己的評價,卻是再次給自己灌幾口烈酒,然後大笑著踉蹌離去,他這輩子算是完了,難得這個兒子竟然還存著幾分不甘。
對於父親的離開,李芳遠都懶的看他一眼,說起來他們一家雖然是囚犯,但如果不是李成桂的自暴自棄,恐怕也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甚至連家中的妹妹也被他拿去換酒喝,李芳遠的母親也氣的上吊自殺,其它的幾個兄弟也全都散了,一家人可以說是家破人亡。
時間一點點過去,等到天快黑的時候,李芳遠掙紮著站起來,然後將草地上的馬匹都引到馬棚裡去,隨後給馬匹加上草料,等下還有會有人來檢查,如果他不乾的話,恐怕下月的口糧都會被扣下。
等到做完這些後,李芳遠這才來到自己的窩棚,這個窩棚其實就是馬棚的一部分,被他隔離出一小塊做為住處。
李芳遠在窩棚外升起火,然後把鍋裡的水燒開後,他這才轉身來到窩棚,從最裡麵的角落中提出一個袋子,打開後,裡麵是幾斤散著怪味的陳米,不過李芳遠卻是麵無更讓將裡麵的米倒出一小把,然後放進鍋裡煮成粥。
等到粥做好後,李芳遠把鍋放在地上,他根本沒有碗,所以隻能等鍋裡的粥放涼了再吃,而在等粥的這段時間,李芳遠卻目光呆愣的看著遠方落日的餘輝,腦子裡也在想著今天的事。
李成桂已經被身份上的落差打垮了,其實李芳遠也是如此,這幾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已經讓他徹底的放棄了幻想,什麼王圖霸業,什麼皇權富貴,在他看來都已經是過眼雲煙。
現在的李芳遠,所求的東西其實很簡單,就是想過一個正常人該有的生活,至少能夠吃飽飯、能夠穿著保暖的衣服,而不像現在這樣,天天成馬群為伍,有時他自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變成一匹馬了?
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所以李芳遠在聽說朱棣來馬場時,才鼓起勇氣攔住朱棣的隊伍,向這個昔日的敵人討要一個機會,僅僅隻是一個機會,哪怕自己為朱棣做牛做馬,也要擺脫現在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
想到這裡,李芳遠心中也不禁湧上一股悲憤,雖然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舉動十分冒失,可是他已經沒有其它的選擇了,困守在這濟州島上,除了朱棣外,也沒有其它人可以給他改變命運的機會。
“不行,如果隻是失敗一次就放棄,那我的後半生也將會和他一樣!”李芳遠忽然低聲自語道,說到最後時,他也不禁看了遠處的另一個馬棚,那裡是他父親李成桂的住處,想必現在他已經醉的不醒人世了。
李成桂年紀大了,也沒幾年好活了,所以他可以自暴自棄,但李芳遠還年輕,他真的不甘心做一輩子的馬夫,更不想一輩子活的像癱爛泥一般。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李芳遠最終狠狠的一捶地麵,隨即做出了一個決定,隻見他端起鍋裡的粥幾口喝完,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不過李芳遠卻站起來快步離開了馬棚,隨後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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