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二刻,丁健出門,帶著激動地心情,先去登了曲獵戶家的大門,邀他今天酉時三刻去家裡吃酒,有事相商。
兩人是一道從西北逃難過來的,有過患難與共的經曆,彼此之間自然要比旁的人更加親近,曲獵戶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然後丁健又去了林六叔家。
須發已然開始出現銀絲的六叔正在院子裡頭對著一隻半成品的木凳敲敲打打。
“六叔!”丁健在大門口就喊了起來。
林六叔抬頭一看,停下了手裡的活計:“是大郎啊,來找老頭子有什麼事嗎?”
丁健進了院子,看著六叔手下的凳子,道:“瞧您說的,沒事兒我就不能來看看您啊?”
六叔嗤嗤笑道:“你個臭小子!有事就說,磨磨唧唧的,學那些娘們作甚!”
丁健忙豎起了大拇指,賠笑道:“六叔您是這個,我這次來還真有事,不過不是找您的,而是找您家大壯的!”
六叔道:“那倒是不趕巧了,大壯不在,今兒個一大大清早就和老三拿著漁網出去了,午飯都沒回來吃。”
丁健道:“喲,出去這麼久了,那看來今兒個大壯他們收獲不少啊,六叔,那等大壯回來的時候你跟他說一聲,讓他晚上來我家吃酒,我有個事兒要和他商量商量。”
“成!”剛答應下來,六叔的臉色就忽然一變,板著臉盯著丁健,話音一轉:“你這小子,買了酒不知道來孝敬你六叔,還請那個臭小子喝,也不怕糟蹋了!”
丁健憋著笑:“娘子催得緊,我這不是出來的急,忘了帶嘛,六叔放心,等晚上我讓大壯給您帶兩斤回來。”
六叔這才笑了:“這才像話!行了,待會兒大壯回來,我就讓他上你家找你去。”
想了想,丁健又去叫了勇元和勇進,這才回了家。
晚飯的時候,衛允和小衛氏將堂屋讓給了丁健和曲獵戶他們六個大男人,小衛氏還從倉庫裡頭取出了一壇兩斤的蒸餾酒。
兩斤的量,每個人能分到三兩多一點,這個量足夠這些個沒有喝過烈酒的男人們喝的了,再多就該喝醉了。
今天可不是喝酒可不是奔著喝醉去的,而是要和他們商量販賣肥皂的事情。
做了三個鹵的涼菜,都是肉菜,三個素菜,而且三個肉菜分量都是足足的,吃完了還可以添。
幾人也知道衛家的日子過得比以前好多了,但也沒想到竟然會好道這種程度,尋常人家,一頓家裡頭有一個葷菜就不錯了。
有些甚至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幾次葷腥。
桌上放著六個巴掌大的酒碗,揭開壇口的紅布木塞,丁健抱起壇子一碗一碗都倒的滿滿的,撲鼻的酒香彌漫在整個堂屋,刺激著每一個人的鼻腔。
“丁大哥,這是什麼酒?怎麼這麼香?”
“光聞著這香味,我都快醉了!”
幾人的好奇心紛紛都被勾了起來。
丁健雙手捧起酒碗,道:“這酒叫做稻花釀,也叫二鍋頭,這可是從東京城傳出來的釀酒法子,酒勁兒大著呢!”
二鍋頭,顧名思義,蒸餾出來的酒水之中,掐頭去尾,取得是中間部分。
當然了,名字是衛允隨口取得,頗有幾分懷念前世的寄思在裡頭,。
“二鍋頭?這名字聽起來好怪?還是稻花釀好聽!”林勇進嘟囔了一句。
丁健道:“來,咱們喝一個!”
“來!喝!”
幾人紛紛小心翼翼的端起酒碗,沒有碰杯,酒是糧食所釀,是金貴的東西,怎麼能浪費。
若是碰杯的話,灑了可怎麼辦,那些電視電影裡頭碰杯灑掉三分之一,喝的時候衣服幫忙分擔一半的場景,大概也隻會在電影裡頭出現。
曲獵戶和林大壯喝的比較謹慎,倒是勇元勇進還有許老三,喝的稍微急了那麼一丟丟,然後被猛烈地酒勁給嗆到了。
忙小心翼翼的放下碗,捂著嘴巴,側過身子咳了起來,眼淚都快嗆出來了。
這時,他們才明白方才丁建說的酒勁大是怎麼一個大法。
許老三黝黑的臉頰變得通紅,“丁健哥,你家這二鍋頭,勁兒真大!”
丁健笑著道:“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們了嘛!”
六個人喝了近半個時辰,兩斤的量,每個人都有了幾分醉意,正正好喝的微醺。
酒足飯飽之後,丁健沒有繼續扯皮,而是直接道:“我這次找你們過來,一是為了讓你們嘗一嘗這個二鍋頭,二呢,是我這兒有一樁賺錢的買賣,想和幾位兄弟商量商量。”
“丁大哥,有什麼事兒您說,若是我們能幫得上忙的,絕不推辭。”
“對對對,丁大哥您直接說就是了,有什麼能用得到我們的地方,我們幾個絕沒有二話。”
林大壯也道:“勇元說的是,丁大哥,你儘管說,我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曲獵戶也道:“我說大郎啊,和我們你還這麼見外乾嘛!”
幾人酒喝得儘興,就連嗓門也比平時大了許多。
丁健笑著說道:“成,是我的不是,那我就直說了,我這裡呢,有一樣自家做出來的東西,想交給兄弟幾個挑去府城販賣,至於工錢嗎,咱們就按一天十文來算,而且東西賣出卻還有提成!幾位兄弟覺得怎樣!”
曲獵戶忙道:“老丁,這你就見外了吧,不就是賣個東西嗎!你找我們幾個幫忙,我們都求之不得,還說什麼工錢!”
林大壯附和:“就是,丁大哥,大家都是鄉裡鄉親的·····”
丁健伸手打斷了幾人,道:“幾位兄弟的心意我都知道,我也很感激,但這件事可不是一天兩天,而是一樁長久的生意。
不瞞各位,我娘子從嶽父的遺物之中找到一個方子,我們按著方子做出來的香胰子,我們家管它叫肥皂,比外邊賣的香胰子好用多了,如今允哥兒要讀書,要考舉,日後要花的銀錢不知還要多少。
所以我和娘子商量了,把這種肥皂賣出去,為家裡添些進項,也好供允哥兒讀書科考,日後好完成我嶽父的遺願,光耀衛家的門楣。
我們衛丁兩家人丁單薄,所以,我就想起了諸位兄弟,我和娘子商量過了,除了每天十文的工錢之外,每賣出一塊肥皂,就給你們一文錢的提成。
而且大家的生活也都不富裕,若是一日兩日的且還好說,可這日子一久,家裡的許多活計就沒法做了,這不就相當於大家的家裡頭都平白少了一個壯勞力。
俗話說得好,親兄弟都明算賬,你們幾個負責出力,走街串巷的販賣,我們衛家又怎麼能不付工錢呢,這事兒就算放到哪兒都說不過去!
諸位若是還認我丁健這個兄弟的話,那就請不要拒絕!”說吧,丁健衝著眾人抱拳一禮。
幾人對視幾眼,紛紛點下了頭。
賣出去一塊就給一文,那不是賣出去越多,得到的工錢也就越多,再加上每天十文的工錢。
幾人仿佛都要被這突如起來的幸福給砸暈了。
還是見多識廣,老道乾練的曲獵戶最先反應過來,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學貨郎那樣,挑著肥皂走街串巷的叫賣?”
丁健道:“曲大哥說的不錯,所以開始的時候就需要大家多費一些氣力,把肥皂的名頭打響,等到時候生意做起來了,大家的收入自然也會越來越高。”
說著說著,五個人原本的那點醉意就被衝散的差不多了,緊接著,丁健又帶著幾人去院裡親身體驗了一下肥皂的效果。
直接就獲得了五人的肯定,丁健順勢提出,若是想要販賣肥皂的話,還需要讓他們和衛家簽訂一份契約文書。
幾人自然無不應允,一方麵是被那可能擁有的龐大利潤所吸引,另一方麵是出於他們對丁健的信任。
緊接著,衛允出場,當著他們五個人的麵寫下了兩份契書,五人分彆在契書上麵按下了手印,一式兩份,他們五人的那份,交由威望最高的林大壯保存。
雙方約定,明天一早,五人來衛家拿貨,沒人六十塊肥皂,總共三百塊,去揚州城中叫賣,然後下一次的取貨量就根據他們第一天收買的情況或增或減。
夜,燈火都已熄滅,鄉村獨有的蛙叫蟬鳴,在寂靜的深夜之中,奏響一曲獨特的鄉村協奏曲。
衛允躺在床上,看著月光灑在窗台上,穿透了那層薄薄的窗紙,映入屋內。
一時之間,竟沒有睡意。
如今肥皂的生意已經開始做準備了,衛允估計,大概欲要三到五天的樣子,才能在揚州打出名氣,到時候肥皂的聲音定然會迎來一個質的飛躍。
但肥皂這東西並不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一塊肥皂,若是省著用的話,應該能夠用大半個月。
所以肥皂的生意在上升到一定的程度之後,就會開始回落,但這個時候,如果能夠打開揚州之下幾個縣城的渠道的話,銷量應該會翻好幾倍。
如今廂房裡頭儲存了大概有五千塊肥皂,都是前半個月小衛氏和丁健兩人忙活的結果。
零散售賣想要賣光的話,還是需要一定時間的,等積累了一定的資金,到時候肯定是要建肥皂作坊的。
到時候製作肥皂需所要用到的油就會大大增加,若是光靠動物油脂的話,是絕對滿足不了肥皂作坊的需求。
所以想要擴大肥皂生意的話,還得建立起一個購油的渠道,若是衛家能夠自己辦一個油坊,那自然是最好的。
還有草木灰,需要的數量也會大大的增加,若是隻靠小衛氏夫婦二人在村子裡頭買的話,也是不夠的。
總之,肥皂的生意若是想要做大的話,就必須得建立起一道完備的生產線。
至於小衛氏心心念念的熟食鋪子,目前還沒有到時候,因為先前為了製造肥皂,賣豆芽換來的錢大部分都拿去買油了。
後麵衛允又用五十兩買了一槍一弓,從端午到現在,豆芽的生意也下降到了每日一百斤,如今家裡的現銀最多不會超過三十兩。
這麼一點錢,根本不夠小衛氏開鋪子的,就算是租,三十兩銀子也隻能在一些偏僻的角落裡頭租到鋪子。
要麼就不開,要開就要做好,首先地理位置的選取就很重要,反正再過幾天等肥皂的第一批資金回籠了之後,家裡的餘錢多了,辦鋪子的日程就可以提前了。
反正先前做鹵味之時的鹵水可以一直保存。
想著想著,一陣陣的困意襲來,衛允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似乎什麼時候睡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