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村前頭有一條小河,環繞著稻香村流過,可以說小半個稻香村都是依著這條小河建的。
小河一路向南,彙入長江之中。
稻香村整個的地形,就是那種河流衝刷堆積形成的內灣地,周圍的田地大多都是肥沃的良田,隻有少數的旱地土質稍差。
五六丈左右寬的小河之中,生活著大量的魚蝦,村中之人,也常常會在農閒的時候,去河裡捕些魚蝦。
而且小河可是村中孩童們的聖地,還未入夏,天氣隻稍稍熱了一點,小河附近便一到到晚的全是大大小小的孩童,洗澡的,捉魚的,抓蝦的,還有些拿著小桶在淺水區翻找水蜈蚣的。
以前的衛允,自小便被衛秀才拘在身邊,讀書習字,基本上很少出門,自然而然的,和村裡的孩童們也不熟悉。
現在的衛允,十歲的小身體裡頭住著一個成年人的靈魂,自然也不會主動和一群孩子在水裡嬉戲打鬨,四處亂跑亂竄。
衛允挖了十幾隻蚯蚓,用竹筒裝著,提著竹簍和魚竿,順著河邊一路往上遊走。
河邊有七八個婦人正在洗衣,看見衛允過來,紛紛打起了招呼。
“小郎,這是要去釣魚嗎?”
“是的呢!”
衛允一一都笑著應了,稻香村的婦人們雖然也會八卦,也家長裡短,聚在一塊就喜歡說這說那,但大體還是好的。
不似某些女頻小說之中說的那樣,極品遍地走,惡心人就如同吃飯喝水一樣常見。
這得歸功於林氏一族的良好風氣,森嚴族規,以及林氏族長的管理,總體來說,林氏一族裡頭,老有所依,弱有所扶,就算是真遇上了什麼天災人禍的,他們族裡也不會放任不管。
所以林氏一族的內部也十分團結,數十年來都沒有出過太大的亂子,這也是為何衛家會選擇在稻香村定居,而不是周圍其他村子的原因之一。
小河邊上有好些柳樹,年頭都不少,衛允順著小河往上遊走,尋了個水流稍微平緩一些的水灣,挑了一棵枝繁葉茂,樹蔭比較嚴實的大柳樹,搬了塊石頭到樹蔭底下當凳子,用三塊略小一些的石頭搭魚竿。
又跑去旁邊的蘆葦叢裡頭折了一截蘆葦杆做浮漂,用魚鉤穿好蚯蚓,往河裡頭一丟,就開始了安靜的等待。
一炷香之後,浮漂動了得有七八回,但衛允隻拉上來三條魚,兩條鯉魚,一條草魚。
最大的不過一斤出頭左右,最小的也就三指左右。
又一個時辰過去了,中間衛允又去挖了一次蚯蚓,但收獲卻並不多,後麵雖然也釣上來十幾條,但個頭都比較小,大多都隻有是三四指寬左右的小魚,而且多以鯉魚和草魚居多,還有少許的白條魚,最小的那條甚至連二指都不到。
衛允把魚竿收了,將竹筒裡的土和剩下的蚯蚓都倒了,從河裡把魚簍拿起來,便往回走。
路上還特意繞到自家田裡,把竹婁裡頭除了那兩條最大的之外,其餘的十幾條小魚,包括那隻兩隻不到的,一起丟到了田裡。
和前幾天衛允讓丁健放進去的一百多隻魚苗養在一起。
稻花魚的味道還是挺不錯的,等到八月的時候,把田裡的水放乾,就能夠收獲了。
為了防止被過路的白鵠把田裡的魚兒都給叼走,丁健還特意在放魚的那畝田裡紮了兩個稻草人,披著粗布衣服,頭上戴著草帽。
晚上,衛家的飯桌上就比往常多出了一道紅燒鯉魚。
揚州挨著長江,貼著運河,稻香村靠著小河,平日裡吃的最多的就是魚肉,因此對於魚不是很饞,反而對於吃的比較少的牛羊肉,還有豬肉比較向往。
畢竟物依稀為貴嘛!
晚飯前,丁健架著牛車去城裡頭把曲獵戶五個人都接了回來,一天下來,五人的戰果頗豐。
其中尤其許三的戰果最佳,因為他是五個人裡頭唯一一個把六十塊肥皂都給賣光了的。
其餘幾個的背簍裡頭則都剩下一些,從七八塊到十幾塊不等,其中剩的最多的是林勇元,還有十五塊沒賣出去。
小衛氏開始清點收獲和每個人應該獲得的工錢:
許毅,賣出六十塊,得錢九百六十文,應得工錢七十文。
林大壯,賣出五十二塊,於八塊,得錢八百三十二文,應得錢六十二文。
曲獵戶,賣出五十塊,餘十塊,得錢八百文,應得錢六十文。
林勇進,賣出四十九塊,餘十一塊,得錢七百八十四文,應得錢五十九文。
林勇元,賣出四十五塊,餘十五塊,得錢七百二十文,應得錢五十五文。
最後統計,五月十六賣出肥皂二百五十八塊,餘四十二塊,得錢四千一百二十八文,其中,衛家應得三千八百二十二文,工錢和提成支出三百零六文。
當場直接結賬,五個人小心翼翼的接過工錢,放到兜裡,心裡還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這才出去跑了一天,就能得六七十文的收入,這要是每天都有這麼多的話,那一個月下來豈不是得有二兩多銀子的純收入。
五人走出衛家的時候還有些雲裡霧裡的,等回到家把這事兒和自家婆娘父母一說之後,他們的父母妻子一開始也都是不信,等他們取出那六七十枚銅板放到他們家人麵前之時,然後他們的家人也被震撼到了。
有的父母們告誡自家兒子,媳婦叮囑丈夫,千萬不要把這兒是在外頭亂說,若是衛家因此不肯把肥皂的生意交給他們做就虧大發了。
也有些眼皮子淺的父母要他們帶上自家兄弟,有些顧著被利益衝昏了頭腦的媳婦則是央求丈夫帶上自家兄弟。
好在丁健選的人都不錯,將利弊關係和自家人分析了一邊,最後叮囑他們先不要往外說,先看衛家的態度。
而此時此刻,他們所心心念念的衛家裡頭,一家三口圍坐在堂屋的桌旁,看桌桌上那一堆銅板。
看著發呆的夫妻倆,衛允道:“好了,連四貫都不到,乾嘛呢這是,以前家裡頭有幾百兩銀子的時候也沒見你們這樣啊?”
小衛氏搖搖頭,道:“這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不都是錢!”
見二人還是不為所動,衛允歎息一聲,作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道:“這才四貫不到你倆就這幅樣子,這要是等再過幾天,每天十幾二十貫的錢拿回家,那你們得成什麼樣子?”
“十幾二十貫?”小衛氏嗖的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聲音又高又尖,帶著濃濃的震驚和詢問:“你說真的假的,允哥兒,你莫不是哄我的吧?”說著還用懷疑的目光看著衛允。
衛允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我不是說過了嗎,前幾天因為要打開市場,積累聲名,所以生意不會太好,等過個三四天的,咱們家肥家的名號打了出去,生意就會迎來一個爆發期!有可能一二十貫都說少了!”
嘶!
二十貫還少,那可是整整二十兩銀子。
夫妻兩個看著一臉雲淡風輕的衛允,不約而同的咽了咽口水,接著對視了一眼,丁健把頭給扭開了,小衛氏把錢掃到簸箕裡,進東屋收了起來。
然後跑去廚房做完飯了,丁健連喝了好幾杯水之後,也出了堂屋,跑去後院侍弄牛和兔子去了。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儘管心裡早已經有了成算,但他們還需要時間來慢慢消化。
打量著轉眼就空了的堂屋,衛允竟還覺得有那麼一絲絲的不習慣。
時間回到上午,地點,揚州城。
相較於繁華的大街,揚州城的這些長長的小巷顯得安靜了許多,路過的婦人們手上提著籃子,孩童們在青石板上又跑又跳,嬉戲打鬨,歡快的笑聲帶著濃濃的感染力。
忽然,由遠及近傳來一道模糊的聲音。
“賣肥皂了!好看又好用的肥皂!”
“賣肥皂了!好看又好用的肥皂!”
“賣肥皂了!”
·········
黑瘦的許三背著竹簍,穿著一身粗布衣服,走在箱子裡頭,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爽朗的聲音穿透院牆木門,傳入巷子兩邊的院子裡頭。
幾個歲數不等的孩童也跟在許老三的身後,手拉著手,蹦著跳著也學著許老三的腔調喊了起來。
“賣肥皂了,好看又好用的肥皂!”
稚嫩的童音,燦爛的笑容,極具感染力。
一扇閉著的院門被拉開,走出一個身穿素裙,四十多歲,挽著發髻的婦人,衝著許老三招了招手。
“小貨郎,你說的肥皂是個什麼物什?”
許三走到近前,朝著婦人拱了拱手,道:“這位娘子問得好,肥皂就是香胰子,可效果卻比香胰子、皂角要好用多了,具體咋樣,若光我說估計娘子您也不信,這樣,若是娘子不嫌麻煩的話,打一盆水出來,我讓您用我這肥皂洗洗手試試效果,您看如何?”
婦人想了想,點頭道:“好,那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砰的一聲輕響,院門被重新關上,但許毅卻一點都不著急。
很快,院門再一次被拉開,婦人端著木盆走了出來,許毅解下竹簍,取出一塊用草紙包著的肥皂,解開繩結,打開草紙,將肥皂遞給婦人。
試完之後,婦人看著自己比起先前白淨了些許的手,感受著手上傳來的清爽通透。
忙問道:“小貨郎,你這個肥皂是怎麼賣的?”
許三笑著說:“不敢欺瞞娘子,我家這肥皂一塊作價十六文,概不還價!”
婦人皺眉,眼睛卻還盯著許三手上的肥皂沒有挪開:“你這一塊十六文也太貴了吧,人家雜貨鋪裡頭一塊香胰子才賣十二文呢,而且你這個肥皂還不沒有香胰子的香味。”
許三也不腦,不疾不徐的說:“這位娘子,您這話說的就不對了,雜貨鋪裡頭的香胰子一塊兒才多大,我這個肥皂一塊有多大,而且娘子您也試過了,您覺得我家這肥皂的效果比起香胰子如何?”
婦人的臉上閃過糾結之色,最後好似認了命似的說:“好吧好吧,你給我拿兩塊!”
許三重新從簍子裡頭取出兩塊包裝完好的肥皂,遞給婦人:“給您兩塊全新的!”
婦人的臉上立馬就露出了笑容,利落的取出荷包,數了三十二文倒入許三的手裡。
婦人走後,許老三走出去不遠,才從懷裡取出一塊帕子,將那塊婦人用的肥皂包裹起來,吸掉表麵的水分之後,重新用草紙包好,綁好繩子,放入背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