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章 莊內閒話(1 / 1)

十月底,吏部考核結果出爐,雖然和衛允沒有太大的關係,不過卻不妨礙衛允關注這次考核的結果。

揚州通判盛紘,被評為優等,授承直郎,官升一級,待來年三月,將手中諸般公務交接清楚之後,便調入汴京。

看到吏部那邊下來明確的消息,衛允心中不禁隱隱期待起來。

元祐三十四年的冬天,衛允便在忙碌和期待之中,悄然來臨。

如刀般的北風,呼嘯著奔騰而來,卷起徹骨的冰冷,專往人脖子,衣領,袖口等地方鑽,尋隙而入。

天空之中,不知是從那一日開始,便飄起了鵝毛般的大雪,北風依舊呼嘯著,雪花在半空之中打著旋兒,飛著,舞著,似乎是在向世人展示它那妙曼的舞姿。

天氣冷得,就連黃河渡口都結上了厚厚的一層冰,偌大的汴京城,似乎是被蓋上了一層雪白的棉被。

蒼茫天地,一片銀裝素裹。

汴京郊外,農莊之上,一個須發皆白老漢,戴著鬥笠,頂著風雪,穿著一身厚厚的棉襖,外頭還披著一件蓑衣,手裡拿著叉子,踩著厚厚的積雪,朝著遠處的牛棚走去。

“老頭子,小心點,北風吹得厲害,彆凍著了!”

門口的青布簾子被掀開,緊閉的房門也跟著打開,探出一個包裹著白巾的腦袋,幾縷銀色的發梢自白巾邊上漏了出來,隔著漫天的風雪,對著手持叉子的老漢喊道。

老漢頭也不回,高聲應道:“知道了,放心吧!天冷風大,你趕緊回屋去,把門關上,可彆走了熱氣!”

其實不用老漢提醒,老嫗便飛速的將腦袋縮了回去,砰的一聲把門關上,放下了簾子。

老漢就住在後院,距離牛棚並不遠,沒走幾步便到了,進了牛棚,解下鬥笠和蓑衣,將上麵掛著的雪花撣掉,掛好。

這才拿著叉子走進牛棚,將角落處堆放的一摞摞乾草用叉子叉下來十幾摞,一手抱起一摞,夾在腋下,走到鍘刀旁,開始切起了草料。

老漢的年紀雖然大,但手卻很穩,眼神也異常的專注!一刀接著一刀,草料被切得很碎。

老漢剛開始沒多久,牛棚關著的門再一次被打開,進來一個三十多歲左右,皮膚黝黑的中年漢子。

“爹!”漢子見到老漢,張口便喊。

老漢切草的動作一滯,看著年輕漢子,有些疑惑的說:“你怎麼回來了,早上管事兒的不是說主家今日會過來,讓你去幫著照料馬匹麼?”

漢子笑著走到近前,取過來幾個竹筐,用手將切好的乾草一捧一捧的抱入框中,道:“主家出去打獵了,管事兒知道牛棚的活兒多,怕您一個人顧不過來,這不才讓我趕緊回來給您幫忙來了嗎!”

老漢雖然須發皆已銀白,麵容也透著蒼老,手上的老皮也皺巴巴的,但卻異常的有力,切草的動作絲毫不慢。

“咱這位新主家仁善,知道俺們這些泥腿子做活辛苦,便又給買牛,又給買驢,還見了風車,修了新的水渠,不知省了俺們多少力氣,逢年過節的也從不吝嗇賞賜。

俺們雖然身份卑微,卻也得有良心,也得知道感恩,咋沒什麼本事兒,就這一身力氣,隻會侍弄田地,但俺們可不能學那些沒良心的白眼狼,偷奸耍滑,好吃懶做。

如今主家用得上咱們,是咱們的福氣,你可得主家的馬匹伺候好了,不然,你老子我可饒不了你!”

漢子臉上露出個憨厚的笑容,道:“爹,您就放心吧,您說的這些兒子都知道,兒子保管把那些馬兒當祖宗一樣好生伺候著,絕不讓他們出半點差錯!”

老漢揚手一巴掌排在了漢子的後腦上,漢子疼的齜牙咧嘴,臉上的笑容也有些扭曲了,抬手揉了揉腦袋,不解的問:“爹,你打我做什麼!”

老漢眼睛一瞪,漢子立馬就慫了,虎雖老邁,但餘威尚存。

“哪有你這麼編排自家祖宗的,你給老子小心點,在新主家麵前彆亂說話,小心你那張臭嘴衝撞了主家還有主家的貴客!”

漢子小聲的道:“我就在馬棚裡頭伺候伺候馬匹,哪裡有機會見到主家的貴客,爹,您多慮了吧!”

老漢又是一眼瞪了過來,厲聲道:“小心無大錯,你個臭小子給老子記住了!”說著揚手又是一巴掌。

不過這回,中年漢子卻早已有了提防,一閃身跳到一旁躲了過去。

“臭小子,你還敢躲!”老漢提腿就要追過來!兩眼瞪的好似銅鈴一般。

中年漢子忙抬手連連擺動,求饒道:“爹,爹,俺的親爹喲!兒子知道錯了,您老就彆生氣了,彆和兒子一般見識,兒子記住了,記住了!”

“哼!”老漢這才收了手,繼續握著鍘刀,一下又一下的切起了草。

漢子也跑過來幫忙,屋外風雪依舊,屋內,一片和諧!

“對了,爹,我聽管事兒說前幾日莊子上來的那幾個貴人,就算是在汴京城裡頭,也是數得上號的大人物,爹,這汴京城裡頭的貴人這麼多,要不您老猜一猜,咱們莊子上的那幾個貴人是哪家的?”

剛歇了沒多久,漢子便又忍不住開了口,和老漢說起了自己的見聞,還煞有介事的讓老漢猜。

老漢沒有說話,依舊自顧自的切著手中的乾草,隻是目光卻有了些許變化,兩隻耳朵不禁豎了起來,握著鍘刀的手也不禁緊了幾分,手背之上,青筋凸顯。

漢子見老漢沒有回應,也不在意,繼續自言自語的說道:“今兒一早,俺聽管事兒們說起一嘴,說那兩位貴人,是英國公張家的公子和小姐呢,那可是咱們汴京城裡頭,除了皇族之外頂頂尊貴的人了,管事讓莊子上的下人們都好生伺候,萬萬不可怠慢!

爹,您知道嗎?那可是英國公家的啊!兒子聽人說,英國公他老人家領兵駐守邊疆數十年,保衛我大周··········”

說著說著,漢子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一道黑影,然後臉頰一疼,身子翻轉,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將其掀翻在地。

還沒來得及反應,便看到一隻鞋子在自己的眼前不斷放大,鞋子很舊,底早已被磨平了,看鞋子的做工,怎麼這麼像自己老娘的手藝。

漢子還沒回過神來,老漢便一腳踹了過來,緊接著便是無數腳。

邊踢還邊罵罵咧咧的道:“老子踢死你個龜兒子,讓你不要亂嚼舌根,讓你不要多嘴,你偏不聽,與其讓你這麼去找死,還不如老子直接把你給打死算了!也落得清靜!免得連累了家人!”

“啊!”

“啊!爹!彆打了!”

“老子打死你,你個龜兒子!老子踢死你,讓你不聽話!”

“爹,您彆打了,我聽話,我聽話,我不多嘴了,我再也不多嘴了!”

漢子連連求饒,老漢這才住了手,大馬金刀的坐在木凳上,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目光卻依舊怒視著漢子。

漢子連忙又是發誓,又是賭咒的,這才息了老漢的怒火,可等管事兒在讓人來叫的時候,老漢卻沒有讓漢子出去,而是自己戴上了鬥笠蓑衣,親自隨著來人一起去了。

···········

莊子的另一處。

衛允和張千均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了下人,一道朝著屋子裡走。

解下大氅,用丫鬟端來的熱水簡單的擦洗了一下手和臉,又喝了幾口熱氣騰騰的湯茶,兩人這才齊齊呼出一口長長白霧。

“定是今日出門沒看黃曆,竟然連一隻獵物都沒有看到!”張千均一臉不甘的抱怨道。

衛允則道:“看這漫天的風雪,想必那些野物也都尋暖和的地方躲了起來,不到餓極了是絕不會出來覓食的!況且咱們也沒有走多遠,空手而歸也屬正常,你就彆抱怨了!”

“哎!”張千均歎了口氣,望著窗外飄飛的雪花,有些幽怨的感慨道:“本還想著,親自打幾隻狐狸貂兒回來,剝了皮給芬兒做一件皮襖的,如今卻空手而回,彆說狐狸貂兒了,便連野雞野兔也的毛也沒見到一根!哎!”

“二哥哥這般哎聲歎氣是做什麼!”

一道空靈清脆,宛若出穀黃鶯,悅耳舒適好似溪澗山泉一般的聲音,自屋外傳進來!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