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的書畫店裡,朝小樹泡了一壺熱茶,然後便悠閒的躺在竹製的躺椅上,手拿茶壺,微闔雙目,時不時便喝上那麼一小口,生活過得好不愜意!
院子裡,張三正在劈柴,李四端著盆拿著抹布正在屋子裡四處灑掃!
書畫店的大門開著,可卻並沒有什麼人走進來!
這座坐落在宋燕兩國交界處的小鎮並不像唐國的都城長安那樣隨處可以找到喜好書畫的買家,小鎮上的居民們關心的更多的是一日三餐,是柴米油鹽,是娶媳婦生兒子給自家傳宗接代,傳承香火!是替辛苦耕耘勞作,替子孫們掙一份家業!
可愜意的生活卻被一個不速之客給打破了!
一身黑衣,背負著雙手的衛允走進了書畫店,走到了朝小樹身邊的太師椅上自顧自的坐了下去!
“朝老板倒是好雅興!”
衛允掃視著店鋪裡頭掛在牆壁之上的那些書畫,倒是真有幾幅還算不錯!
朝小樹雖然無數次從書院的口中聽到過衛允的名字,可卻從未親眼見過衛允,這一次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麵!
衛允還是那個衛允,可朝小樹卻非昔日的朝小樹了!
衛允的目光幾不可查的在朝小樹的胸口多停留了一瞬間,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似是看到了什麼極有趣的事情一樣!
朝小樹雖然修為儘廢,可眼裡還在,反應還在,自然也捕捉到了衛允嘴角的笑意,捕捉到了那一絲奇異的目光!
“這位客人認識朝某?”朝小樹起身拱手疑惑的問。
衛允輕笑道:“春風亭朝小樹,魚龍幫二當家,人稱朝二哥,春風亭雨夜和寧缺並肩一戰在唐國已成傳說,而後又帶領驍騎營和義軍在唐國東北大放異彩,拯救唐國與水火之中,天下間不知道你朝小樹的人隻怕沒有幾個吧!”
那對目光之中也泛著笑意,上下不停的打量著朝小樹!相較於溫文爾雅的李慢慢,高傲的君陌,有點腹黑傲嬌的寧缺,衛允倒是覺得朝小樹這人更有意思一些,也更適合交朋友!
“朋友對朝某倒是知之甚祥,可惜朝某卻對朋友一無所知!”
朝小樹也沒有見過軻浩然,自然認不出相貌和軻浩然神似的衛允!
衛允衝著朝小樹拱手道:“書院衛允!”
朝小樹一愣,先是有些不敢置信,衛允被困於佛祖棋盤世界的事情本就不是什麼秘密,大先生李慢慢曾親赴瓦山請爛炣寺主持觀海大師請教如何打開棋盤世界,可卻無功而返,而後原本在大河國和國師白雲道長一起主持大局的書癡莫山山聽聞之後,跨越數千裡之遙,趕赴書院,想要幫忙參詳開啟棋盤世界,救出衛允的辦法,可卻依舊未能如願!
衛允此刻不是應該在棋盤世界裡麵嗎?
可當衛允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朝小樹的心裡卻生不出一絲一毫懷疑的念頭!
“朝小樹見過先生!恭賀先生脫離棋盤世界!”朝小樹的臉上亦露出笑容!
衛允可是曾經一人獨占觀主和講經首座的猛人,雖然不知為何會被觀主等人封入棋盤世界之中,但也斬了講經首座,重傷了觀主,如今脫困,書院再增一大助力,書院所謀劃之事,成算定然大大提高!
衛允點了點頭,深以為然的道:“這確實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朝老板這裡有酒嗎?”
朝小樹有些遺憾的道:“不瞞先生,自從氣海雪山被廢之後,朝某這身體也大不如前,已多年不曾飲酒了!”
氣海雪山被廢,一身修為悉數付諸流水,念力大損,識海定然也受到了重創,朝小樹又不似衛允這般休息浩然氣,也沒有修煉魔宗功法,身體強度自然不如魔宗之人,身體受到影響也是在所難免的!
衛允的目光再度落在朝小樹的胸口位置,深邃的目光好似穿透了血肉一樣,看到了那把藏在朝小樹身體裡麵的劍!
“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發!這是夫子曾經說過的話!”
衛允沒有親耳聽到過這句話,可軻浩然卻聽過,親耳聽到過!
“何至於此!”衛允看著朝小樹,目光依舊清明!
朝小樹迎著衛允的目光,沉聲應道:“義之所向!”聲音雖沉,可臉上卻滿是從容,目光之中,寫滿了堅定!
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好一個朝小樹,好一個朝二哥!
衛允起身走至朝小樹的麵前,二者相距剛好一尺!
然後衛允的手抬了起來!抵在朝小樹的胸膛之上!
“先生!”朝小樹根本來不及阻止,因為當他看清衛允動作的時候,衛允的手掌已經抵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輕輕一拍!
一截劍尖便從朝小樹的身體裡冒了出來,劍尖抵在衛允的掌心!
這是一把普通的劍,一把再普通不過的劍,可這把普通的劍中卻蘊含著世上最強大的劍意,因為這是柳白的劍!
青峽一戰之後,境界再度突破,已然真正做到人間無敵的柳白的劍!
身前一尺,是柳白的世界!
便是觀主和講經首座也不敢進入柳白身前一尺的範圍,昔日的李慢慢為了阻止柳白殺死桑桑,也隻敢在一尺之外!
可青峽之前,衛允的劍卻突破了一尺的世界,刺中了柳白的胸膛!
今時今日,衛允的手掌再一次進入到這一尺的世界裡麵!
境界再度突破的二人,再一次在這一尺的世界裡頭相遇!
劍尖距離衛允的掌心隻有一分!
可就是這一分,卻是兩個世界!
是真正的兩個世界!
柳白的世界和衛允的世界,吞噬了棋盤世界之後的小天地!
柳白的劍入了衛允的世界!
便如同孫猴子跳入了如來的手掌心!
掌心之上浮現璀璨的白光!
白色火焰灼燒著朝小樹的血肉,精純的浩然氣不斷的湧入朝小樹的體內!
痛!
和方才長劍破體時候的痛完全不一樣的痛!
血肉在滋生,不僅痛,而且癢,極致的癢!可朝小樹卻緊咬著牙,一動不動,額頭的汗水如豆般滲出,可朝小樹卻依舊沒動,甚至就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胸口,看著那支抵在自己胸前的手掌,看著那道溫潤如同春雨一般的白色焰火!
胸膛之上那道被劍破開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修複!體內破損的氣海雪山也在那入體的精純元氣修複之下開始慢慢恢複!
氣海凝聚,雪山重鑄!
雙手早已捏成了拳頭,手背之上青筋畢露,十指泛紅,指尖已然陷入掌心之中,鮮血隨之流淌,額頭之上如豆的汗水在不斷地低落,背後的衣衫早已被浸濕!
身軀都已經不住的開始輕微顫抖起來!
可朝小樹的雙腳卻似在地板上紮了根似的,沒有挪動半步!
十幾個呼吸之後,衛允收回了手掌,朝小樹渾身早已被汗水浸濕,雙手早已被鮮血染紅,牙關也已因為咬的太緊而滲出了血絲!
甚至於就連臉色又有幾分蒼白!蒼白的臉色之中滿是震驚,震驚於衛允宛若仙神一樣的手段,震驚於自己不禁頃刻之間傷勢儘複,就連氣海雪山也被修複完整,隻要在冥想修煉幾日,便能修為儘複!
震驚之後,朝小樹的臉上便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有酒嗎?”
衛允再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可這一次朝小樹卻大笑著道:“有!成年的好酒!”
“李四兄弟!去打十斤酒回來!要最好的!”
朝小樹對著在鋪子裡灑掃的李四高聲吩咐道!
衛允卻搖了搖頭:“十斤怎麼夠,要二十斤!今日乃是大喜的日子,當浮一大白!”
朝小樹笑著道:“先生說的是!”又對著李四囑咐道:“就聽先生的,打二十斤!”
“好嘞!”
李四是個年輕的小夥,像這種年輕力壯的小夥一般腿腳都很快,所以衛允和朝小樹並沒有等太久,便看到李四抱著兩個大酒壇子大步走了回來!
大樹被砍斷了枝乾,隻要未曾枯死,便仍舊能夠發出新芽,煥發出心神,野草被踩踏的腰斷筋折,可春風之後,卻仍舊能夠再度直起腰杆,向上生長!
衛光明被衛允廢去氣海雪山之後,卻仍舊能夠重新踏入修心之途,一路破鏡,越過天啟,邁入更高的境界,然後身歸昊天的懷抱!
觀主同樣被衛允一符破去氣海雪山,重傷垂死,修為儘廢,可如今卻同樣傷勢儘複,修為也更上一層樓!
朝小樹為了書院的布局,甘願自廢氣海雪山,藏劍於身,一個知命巔峰的大修行者,甘願廢去一生修為,這是何等的氣魄!
隻一句義之所向,便能無所畏懼!
較之前世那些流傳千古的四大刺客,要離、專諸、聶政、荊軻也毫不遜色!
朝小樹確實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也是一個很值得交的朋友!
甚至於,衛允覺得朝小樹的身上有一種光環,似古之豪俠!難怪就連李慢慢和君陌等人對於朝小樹沒有進入書院成為他們的師弟而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