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宴席,攪得東海水君心驚膽戰的,整顆心從聽到衛允名字的那一刻開始便一直懸著,縱使後來衛允一直坐那兒自顧自的喝酒,小天孫和這位煞星的坐騎玩的不亦樂乎的時候,終是鬆了口氣,可懸著的心卻一直未曾放下,生怕這位上神再來一場五百多年前的禍事。
好在衛允雖然沒給什麼好顏色,卻也沒有東海水君預想之中的再度鬨事兒,一直到宴席進行過半,衛允起身帶著青鸞先行離席,準備四處去看一看,東海水君趕忙叫了個顏色頗為豔麗的女使引著衛允四處看看,充當導遊。
看著小心翼翼的東海水君,衛允有些啞然,卻又懶得解釋,再說這事兒也根本解釋不清楚,就算是衛允解釋了,東海水君嘴上說了解了,可他心裡當真就不會再那般想了嗎?
索性倒不如不解釋,讓他保留著這一份敬畏和小心。
有時候惡意也許比善意更加有趣。
不過衛允沒有料到的是,夜華和白淺竟也跟著他一道出了大殿,青鸞和小糯米團子手拉著手走在最前邊。
“上神留步!”
出了宴請的大點,走過曲折的連廊,跨過半月形的拱門,步入一處水草豐美,奇花異草遍布的園子時,衛允身後的夜華這才開口。
衛允腳步未停,可速度卻著實是放緩了的。
夜華拉著白淺的手趕了上來:“上神!”
“太子殿下有何指教!”衛允負手緩步前行,目光卻從未往夜華的身上看過一絲。
夜華忙說道:“素素之事,全是晚輩之錯,還請上神見諒。”
“素素?”
“小白入洗梧宮後晚輩替她取得名字,以白為姓。”
說著目光下意識的往身側的白淺瞄了一眼。
衛允搖搖頭,沉思片刻之後才嗤笑道:“太子殿下嚴重了,衛某與太子側妃之間不過是普通的鄰居罷了,昔日見她一柔弱女子孤身一人迷失在山林之中,又失了記憶,心思懵懂宛若孩童,這才動了惻隱之心,暫時收留。”
兩人的關係夜華自然早就從那位喚做白素素的側妃口中打聽的清清楚楚。
被夜華握住柔夷的白淺不明所以,但聽二人的對話也隱隱揣摩出了一些東西,若是她知道二人口中的那位白素素正是她本人的話,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素素常與晚輩說,先生待她如子侄,數年精心教誨終不敢望,奈何卻受情字所累,辜負了先生的教誨,全是晚輩之過。”
夜華的姿態放得很低。
可衛允心頭卻飄過無數隻草泥馬,這什麼跟什麼呀。
“往事俱已隨風去,太子殿下又何須時時掛在嘴邊!”
“更何況!”
衛允看了一眼夜華旁邊的衛允,目光掃過二人握在一處的雙手,笑著道:“如今有情人終成眷屬,也算是一樁美談。”
介懷自然還是有的,可若是因為這等糟爛事兒便因噎廢食,沒得自己給自己尋煩惱的話,未免太過得不償失,衛允可不做那種賠本的買賣。
其實真說起來他和白淺之間隻能算是熟絡一些,並無甚其他感情夾雜其中。
白淺美則美矣,然性子卻太過執拗,不如張氏閒書,不比莫山山通透,此等女子,衛允著實生不出什麼男女之情,況且白淺本體還是隻狐狸。
彆看那些話本故事裡頭狐仙書生的淒美愛情很是感人,可這種跨越種族的愛情,衛允從來都沒有肖想過。
細想想,若是你發現每日睡在自己身邊的妻子有朝一日醒來之時卻忽然化作一隻狐狸?會作何感想。
再想想往日二人錦瑟和鳴,恩愛無比,翻雲覆雨共赴巫山的時候,忽然聯想起那在身下承歡的女子化作一毛茸茸的物什,那滋味········
或許當真有人喜歡那種調調,可衛允卻對那些素來都是敬而遠之,無他,覺得惡心,怕忍不住把前天吃的早飯都給吐了。
“上神這是何意?”白淺更加疑惑了,衛允的眼神裡頭明顯有話,可偏偏她完全不明所以,摸不著頭腦,也不望向旁邊的夜華送去詢問的目光。
夜華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此時越發明亮,原本冷峻的臉上先是露出了一絲驚喜之色,隨即便瞳孔驟然收縮,聲音也比平日裡多了一份顫栗。
“上神是說········”
衛允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這話何須問我,難道太子殿下感覺不出來嗎?”
夜華扭頭看了看白淺,又看了看衛允,目光有些複雜,有驚喜,有驚訝,似乎也有不出所料的雀躍,就連握著白淺柔夷的手也下意識的緊了緊,多用了三分力道。
可夜華的腦子卻依然清醒:“不知上神可否告知晚輩各種緣由?”放開白淺的手,衝著衛允躬身拱手行了個揖禮。
衛允見他不信,攤開手掌光芒一閃,一柄通體由黑,唯有開刃處是銀白的寶劍出現在衛允的掌心掌心之上。
隻見寶劍自發騰空飛起,盤旋數圈之後,繞到衛允身邊盤旋了幾圈,而後又繞到白淺的身側,盤旋數圈之後,體型驟然縮小,化作一墨色簪子,自發飛到白淺的頭上彆著。
而夜華則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幕,看著那柄和素素一道被打下誅仙台的黑劍,滿是震驚。
“這是上神的佩劍?”夜華的話音之中透著滿滿的不可思議,可心中卻已經信了大半。
白素素來自俊疾山,本是在衛允的桃然院裡頭暫住,卻是個閒不住的性子,時而出入俊疾山,往人族集鎮遊玩,而山中多豺狼猛獸,還有修煉成精的山精野怪,衛允不可能時時刻刻都顧著白淺的安危,於是便將自己的佩劍暫時讓素素帶著,已應付某些突發的危機·········
可不曾想在俊疾山裡頭沒用上,反而在天界倒是用上了。
不過瞬息之間,夜華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可素素又怎會和青丘的上神白淺有關?素素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沒有半點修為在身,這一點可不隻是他,就連天君,東華帝君和天宮中的一眾仙神都確定過的。
他初見白淺之時,自然也將白淺當做了素素,尤其是二人相處久了,他也慢慢發現,看似天差地彆的白淺和白素素,實則有很多相似之處。
隻是白淺是如何變成的素素,然後又一副此前完全不認識他,卻又不似作偽的樣子,著實讓他弄不明白。
衛允想著還是算了,點撥他一下也無妨,便說道:“你難道忘了五百多年前擎蒼曾經試圖突破東皇鐘的封印,可很快便又被人重新封印之事?”
衛允這話剛出,一旁的白淺臉色就驟然一變,抬眼望著衛允的目光之中,除了不可思議之外,還有不少忌憚。
夜華何等聰慧,立時便品出了衛允話裡的意思:“上神是說·······”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卻被白淺忽然插話打斷了:“此事上神是從何得知的?”白淺目視著衛允,麵色已然變得有些凝重。
見她這幅質問自己的模樣,衛允心裡頭沒來由的生出幾分火氣,頓時便沒好氣的道:“這就不牢司音上神費心了,難不成司音上神還要因此殺人滅口,毀屍滅跡不成!”
白淺頓時啞然,滅口?彆說笑了,這位可是孤身一人封印了緲落的存在,實力之強,便是在四海八荒之中也是第一流的存在,折顏那家夥可從來沒有對任何人都如此推崇過,這些年白淺在十裡桃林裡頭從折顏口中聽了衛允的名號不下八百回。
司音上神!
以前的司音隻是上仙修為,可現在的白淺卻是妥妥的上神果位。
“淺淺,難道你便是墨淵上神座下十七弟子司音?”所有的疑惑一下子都解開了,如果白淺當真是司音的話,那麼無疑當初那位封印擎蒼的神秘人便是白淺了,難怪自那之後司音便徹底失去了蹤跡,天族和墨淵的那些弟子尋遍了整個四海八荒都沒有尋到司音的蹤跡。
那麼素素?
算了算遇上素素的時間,夜華心中頓時豁然開朗。
白淺迎著夜華那灼灼的目光,終究還是點了點頭,輕嗯了一聲。
這事兒本就沒辦法一輩子都瞞著,遲早是要被外人知道的。
更何況夜華並不是外人,是她未來的夫君。
如此一切都說的通了。
數百年前,擎蒼意欲破封而出,白淺乃是墨淵弟子,深諳昆侖墟道法,顯然對此早有預料,於是便早早就孤身一人趕赴若水,再度將擎蒼封印,可也因此受了重傷,被擎蒼封印了元神發力,流落到俊疾山,為衛允所救·······
曆經情節,被打入誅仙台,修成上神。
可夜華卻還有一個疑惑,為何白淺會忘了他,忘了阿離!
白淺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趕忙笑著拱手道:“上神見諒,方才是白淺失態了!”
衛允擺了擺手,說道:“太子殿下,今日一彆,下次再見之後,隻怕你我二人再難如此心平氣和的說話了,隻是衛某有個問題,不知天子殿下是否願意解答一二?”
“上神儘管問便是。”夜華眉梢一挑,不知衛允究竟是什麼意思。
“人族之中有一句話,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知太子殿下以為然否?”衛允笑著問。
夜華正色道:“此言大善,天族律法森嚴,便是本君也不得違背。”
“希望太子殿下能夠記得今日之言!告辭!”
衛允嘴角輕揚,施然一笑,衝著夜華拱拱手,轉身叫上青鸞便離開了水晶宮。
夜華望著衛允離去的背影,目光微沉,但卻不知衛允那幾句彆有深意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