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昏暗的天色之中,燕國士卒的篝火,猶如遍布在地麵上的星辰,尤其是從遠處來看,更是能欣賞到這前後幾十裡的點點星火,地麵上的星火與天空之中的星辰相映,這景象倒是有彆樣的魅力,隻是,趙括卻沒有心情再來欣賞這樣的絕世美景了。他手中握著火炬,這個火炬是趙傅幫著他製作的。
趙括看到趙傅從樹木裡摳出了些黏糊糊的東西,均勻的抹在了木棍的上頭,放在篝火裡,猛地就竄出火苗來。據趙傅所說,隻要不是遇到強風,這樣的火就不容易被熄滅,故而,趙括讓諸多騎士們也準備了不少這樣塗抹了那神奇東西的木棍。趙括領著騎士們在這裡來回的奔波,讓他們熟悉事成之後撤退的道路。
包括最後的聚集點,每一條撤退的路線,他都讓騎士們一遍一遍的去走,去熟悉。
到了如今,所有的都已經準備妥當,趙括眺望著遠處的燕人車架,渾身顫抖了片刻,方才停止了抖動,趙括閉上了雙眼:母親,戈,幸,狄,李牧...我所有的摯愛,我所有的朋友們,那些幫助過我的長輩們,好好的活下去罷,我要出發了,永彆。
趙括猛地睜開了雙眼,駿馬朝著遠處奔馳而去,趙括感覺到了手中那火炬劇烈的搖曳著,於是又拉了拉韁繩,放緩了些駿馬的速度,駿馬猶如散步那樣漫不經心的朝著遠處走去,這倒是破壞了這種死戰的氛圍,數百騎士跟隨在趙括的身後,堅定的朝著敵人的方向趕去。
栗腹安排了很多的哨崗,而這些哨崗,此刻卻背靠背坐著,歪著嘴,呼呼大睡。為了抵禦猛獸和寒風,押糧的士卒們甚至將糧車放在了外圍,圍成了一圈,自己在這些馬車所構成的屏障內休息,趙括距離敵人越來越近,而清脆的馬蹄聲,也愈發的不能遮掩,趙括能感受到自己那劇烈的心跳,幾乎要跳出自己的胸膛來!
“不是查過了麽?都好!”,聽到馬蹄聲,被驚醒的哨崗睡意朦朧的說道,他還以為是自家的騎士來這裡巡查,抱怨著,謾罵著,他緩緩睜開了雙眼,那一瞬間,他臉上蒼白,說不出話來,還沒有等到他說出敵襲,趙括揮動了韁繩,駿馬衝了過去,趙括將手中的短劍對著那士卒猛地一砍,隻聽的“撲哧”一聲,士卒尖叫著倒地!
“敵襲!!!”
“殺!!”
那一刻,整個燕人大營都炸開了鍋,各種雜亂的號令出現,有的士卒們驚恐的哭了起來,有的士卒們拿起了武器,還有的士卒竟是與自己人廝殺,格外的混亂,而趙括的眼睛,隻是盯著不遠處的糧車,他將手中的火炬丟在了那些糧草之上,又將腰間的酒袋丟了出去。
可是,他所期待的忽然挑起的火苗,並沒有出現,酒袋不僅沒有能夠起到點燃的作用,甚至是險些澆滅火炬,趙括大吃一驚,可是,他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思索了,那一刻,燕人的士卒們已經衝殺了過來,趙括迅速從腰間拿出了木棍,再次丟在了原先那火炬的附近,這才猛地竄出了一股火焰!
數百騎士朝著糧車丟下火炬,那一瞬間,火海驟起,酒並不是好的點燃物,可是供大軍所用的糧草,甚至是裝著他們的筐,木頭所做成的車,卻是上好的易燃物,火焰在四處升騰,很快便跳躍到半個人之高,這讓燕國士卒們更加的慌亂,但是,燕國的陣線很長,隻是押運糧草的後軍這一段的燕人士卒陷入混亂之中,而其餘各地的燕人則是急忙派出了支援!
趙括迎著從四麵八方衝來的士卒,燕人的前軍在西,後軍在東,趙括率軍襲擊的正是糧車最靠西的地方,此刻,趙括率領騎士們,朝著東方再次衝鋒,這也是趙括早有思索的,因為輛車過於分散,隻能如此一路的進行焚燒,而燕人的騎兵又多聚集在中軍,也就是靠西的位置上,若是從東往西,直接遭遇到燕人騎兵的幾率會大大提升。
燕人的後軍已經是一團糟了,將領們甚至都沒有披甲,從營帳內跑出來,慌忙的指揮軍隊,隻是,他們所能指揮的人並不多,更多的人還是在逃亡,將領連殺了幾個逃兵,也不能控製的住,押運糧草的原本就不是什麼精銳,哪裡能禁得起夜襲?而最為麻煩的還是栗腹專門安排保護糧草的一支精銳。
這支燕國精銳大多都是原先守護燕王的武士,他們也是最先反應過來,並與趙括交戰的,趙括不管不顧的縱馬,腰間還剩下兩根木棍,而糧草車還有很多,騎士們也都意識到方才的投火有些過於集中,用燕人的篝火來點燃火炬,便再投到了糧草車的上頭,燕人士卒們瘋狂的衝上來,想要撲滅這火焰!
駿馬飛奔,猛地撞飛了一個攔路的燕人士卒,那士卒飛了出去,撞在身後的馬車上,頓時咽氣,騎士們高呼著,手中的短劍不斷的朝著周圍揮砍刺擊,燕人士卒不斷的倒下,可是當他們用長矛開始反擊的時候,騎士們就開始出現了巨大的傷亡,三四個士卒聚集在一起,朝著馬背上的騎士一刺,那長矛就將騎士給貫穿了!
趙括精心準備的酒袋,並沒有起到作用,反而是險些害了他的計策,而好在夜裡這風,幫了趙括不少的忙,糧草隻要是冒出星火來,在風的鼓動下,即刻就能變得比人還高,而為了組成堡壘,這些馬車本都是堆在一起的,火勢不斷的蔓延,就連幾個想要救火的士卒,身上也是燃起了火苗,正在地麵上痛苦的打滾。
“出現了什麼事情?”,栗腹顫顫巍巍的從營帳內衝了出來,他在中軍,隱約聽到了後軍的喊殺聲,前軍似乎也知道了這動靜,幾個將領正帶著騎兵迅速朝著中軍奔馳而來,有一臉漆黑的將士舉著火炬,對著栗腹大叫道:“將軍!趙軍偷襲!他們偷襲後軍的糧草車!!”
“讓勝,亥,毋病率領騎兵趕去支援!!”
“聽我的吩咐,你帶領步卒從左側包圍後軍!我去包圍右側,迅速傳令後軍,不許讓趙軍從後方逃離!堵住他們!”,栗腹大吼大叫著,左顧右看的,卻沒有幾個都尉及時的出來,栗腹憤怒的跳了起來:“遲早要砍了你們!!遲早要砍了你們!!”,懶惰的將領,加上無法指揮的士卒,有問題的列陣,導致了後軍的巨大災難。
栗腹看著遠處的火海,幾乎將黑夜燒成了白晝,他險些哭了出來,在他的呼喊下,終於有都尉準備妥當,帶著士卒們去進行包抄!
趙括身上的火炬都已經用完了,此刻,他手持一杆燕人的長矛,正在不斷的挑翻燕人的篝火,按理來說,在生火的時候,都會在篝火的周圍圍上石塊之類的,以免出現火災,可是燕人似乎並不想這麼麻煩,篝火被挑翻之後,火星迸濺,趙括也不知道這能不能起到作用,其餘幾個騎士倒是還有引燃之物,還在不斷的朝著糧車丟去。
趙括甚至都來不及回頭去看看那些燃燒著的馬車,一個士卒衝了過來,長矛狠狠刺中了趙括的小腿,趙括吃痛,丟出手中的長劍,直接命中那燕人的胸口,隨著燕人反應過來,趙括所遇到的阻力越來越大,在四周,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燕人的士卒,騎士們正在激烈的與士卒們交戰,死傷慘重。
“回!!”,趙括大吼了一聲,再次衝殺了過去,麵前遇到幾個士卒,駿馬直接撞飛,手中的長矛不斷的揮舞著,雙手酸痛,趙括覺得,自己的手臂肌肉似乎已經撕裂了,一支羽箭飛射而出,插在了趙括的右手臂膀上,趙括再次大叫了起來,雙目充血,長矛狠狠砸在一個士卒的身上,長矛斷裂,士卒噴出血液,倒在地上。
趙括已經沒有了武器,隻能縱馬狂奔,“撲哧~”,從後背傳來些劇痛,可是這一次並沒有方才那麼的疼痛了,就好像是被蜜蜂咬了一口,趙括沒有回頭,隻是壓低了身子,駿馬衝出了敵陣,騎士們分散開來,朝著不同的方向飛奔而去!燕人的騎士們終於趕到,聽到從背後傳來的呼嘯聲,趙括下意識的低頭,那一刻,短劍從他的頭發上揮舞而過。
趙括渾身冰涼,他看到燕人騎士從自己身邊穿過,趙括猛地伸出手來,一把抓住那士卒的後衣,“哢嚓~”,趙括的手脫臼了,而那位險些要了趙括性命的騎士,卻是被直接拽下駿馬,隨後便死在了駿馬的踩踏之下,燕國騎士還在追趕著,羽箭猶如雨點一般砸向了趙括。
趙括腦海裡已經沒有糧草,甚至也沒有同袍,他隻是茫然的看著前方,咬著牙,縱馬狂奔,羽箭不斷的從自己身邊劃過,一支羽箭從臉邊飛過,仿佛撕開了一道口子,趙括已經感受不到疼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