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括對未來,總是有種彆樣的恐懼。
他不知道,自己的到來,自己的作為,究竟會給這個時代帶來什麼樣的變化,是好,還是更壞?
他立誌要拯救這個時代,可是,他怕自己做的卻會起到相反的作用,他看著麵前這些充滿朝氣的年輕人,想要從他們的眼裡讀出些什麼,年輕的學子們激動的看著馬服君,眼裡滿是狂熱的尊崇。趙國的馬服君,是天下聞名的賢人,他曾奇跡般的擊敗了燕國大軍,又打破了武安君的神話。
很多人都想要跟他學習兵法。
而他曾與董成子談論律法,與魏無忌談論吏治,表現出了自己在政務方麵的優秀,也有人想跟他學習治理國家的道理。
或許,這就是改變天下的第一步?
趙括並沒有趕走這些前來求學的人,甚至是那些想要投效馬服君的人,隻要不是犯罪逃竄的賊人,他都是願意留下的。趙括從馬車上走了出來,走到了這些學子們的中間,學子們紛紛介紹著自己,大多學子的出身都是顯赫的,都是些貴族子弟,是這個時代的精英,趙人自然是最多的,他國反而要少了一些,有七位齊人,四位秦人,四位楚人,三位魏人。
趙括一一將他們記下來,他們紛紛再拜,隻是希望趙括能允許他們留在他的身邊,好讓他們能夠向他請教學問,趙括隻是笑了笑:可以留下,也可以請教學問,要是覺得在我的身邊能學到知識,那是好事,如果覺得學不到,也可以隨時離去,我是不會怪罪的。
李魚有些驚訝,他本以為,馬服君是不會留下他們的。
學子們聽聞,大喜過望,隻覺得是自己的真心等待得到了回報,激動的手舞足蹈,場麵也變得熱鬨起來,各種語言齊飛,紛紛再拜,口稱老師,趙括讓他們起身,這才朝著馬服繼續走去,學生們圍繞在周圍,足足有六十五人,其餘是來投效的門客,李魚親自接待他們。
樂叔擠進這個學生的行列裡,貼在趙括的身邊,不願意讓出位置來,得知馬服君回來,馬服的鄉人自然是要出來迎接的,趙括微笑著與鄉人們相見。趙括對待鄉人的態度,與他對待其他人並沒有什麼區彆,一視同仁,無論是看不到東西的杜,還是地位卑微的監門,或者是年幼的頑童,他都是真誠的對待。
趙括的身後跟隨著的一眾弟子,也是注視著老師的舉動,有的驚喜,有的困惑,有的驚訝,有的惱怒。
終於,趙括再次見到了母親。母親依舊很健朗,看起來精神奕奕的,隻是比以前要和藹了一些,趙括這些時日裡的舉動,讓她又開心又驕傲,她打量著麵前的兒子,遊曆了各地的兒子,好像更加成熟了,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轉變,像極了他的父親,不過,趙括一直都和他的父親相似。
可是從前的趙括,很像是年輕時候的趙奢,一樣的勇武,一樣的狂妄,後來的趙括,又變得有些像是剛剛得到提拔時的趙奢,整個人猶如一道利劍,鋒利且筆直,如今的他,卻又很像是年邁時的趙奢,常常獨自坐在院落裡,皺著眉頭,思索著一些趙母也不知道的道理。
聽著兒子講述著各地的情況,趙母隻是點著頭,對於政務之類的事情,她是不知道的。小家夥坐在她的懷裡,他比原先要更加的好動了,咿咿呀呀的就在趙母的懷裡蠕動著,一刻也不停息,稍不留神,他就會從趙母的懷裡爬出來,然後開始四腳著地的爬行,趙母說他爬行很快,有些時候,自己都追不上他。
千古一帝爬著爬著就爬到了趙括的身邊,抬起頭來,好奇的打量著趙括,側著頭看了許久,這才笑了起來,急忙爬進了趙括的懷裡,趙括笑著將他抱了起來,果然,重了不少,這個時期的孩子成長速度真是驚人,隻是近一年不曾見麵,那個隻有巴掌大的肉團子,如今竟也變成了人?
趙括跪坐在趙母的麵前,小家夥也是盤腿坐在了趙括的麵前,雙手亂揮著,咿咿呀呀的也不知在說些什麼,趙母笑著說道:“他一直都不肯坐下來,害得我天天給他洗衣裳...”,趙括一愣,方才說道:“家臣來洗就好,您又何必...”
趙母並不搭理他,趙母早已習慣了親自動手,就是做飯也是這樣,不習慣讓彆人來做。
趙括隻好將千古一帝給拎了起來,惡狠狠的瞪著他,吩咐道:“不許亂爬!聽到了嗎?”
“哈?”,小家夥側著頭,突如其來的就尿了趙括一身。
換好了衣裳的趙括坐在內室裡,韓非抱著懷裡的小家夥,他看了看趙括,顯得有些擔心,趙括無奈的對他說道:“都給你說了,不必擔心,我會親自救援韓國,秦國如今是沒有辦法再出兵的...就算不能抵擋秦人,我也會全力的救下韓國的百姓...”,聽到趙括的言語,韓非急忙搖了搖頭。
“老師,我不..不..不是擔心這個。”
“那你還擔心什麼?”
“我這衣..衣...衣裳是新買的。”
小家夥在馬服,是受萬千寵愛與一身的存在,無論是趙母,或者是毒舌的戈,暴躁的狄,就是馬服的百姓們,也非常的喜歡這個小家夥,趙母帶著他出去的時候,總是有人想要抱抱馬服子,而我們的馬服子就這樣慵懶的躺在趙母的懷裡,等著他們出價,一般來說,隻有給了他好吃的,才有資格抱抱他,不然是沒有機會的。
新來的門客們倒是還好,隻要在馬服建幾個院落,就可以容得下他們,隻是那些學子,此刻就顯得有些不方便了,趙括的府邸並不大,能容得下一個蹭吃蹭住的韓非,可是容不下這六十多位的學子啊,好在他們也有自己的辦法,他們這次前來,是帶來了不少的錢財,於是他們就在馬服內購買院落,或者是鄰近地區購置府邸。
趙括忙著與母親見麵,並沒有正式的與他們上過課,而狄就很好的承擔起了這個責任,他開始給這些學子們普及馬服君的事跡。趙括一直覺得,狄很適合做總結工作,他在講述事跡的時候,通常是有三種辦法,第一種辦法是以小見大,趙括的勇武幾乎被他吹上了天,甚至都嚇到了秦王。
第二種辦法是張冠李戴,也就是將幾個人的事跡直接歸納在趙括一個人的身上,就好像如今趙國變革,所有的事情都是趙括一個人辦好的,什麼魏無忌啊,董成子,龐煖,虞卿之類的,那都是湊熱鬨的,完全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最後一種辦法,就是子虛烏有法,當然,這就不用再明說了。
趙括最初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隻是好奇這些學子們怎麼對自己越來越尊敬,越來越客氣,甚至還想要跟自己學劍法,直到後來,他親自聽到狄告訴這些學子們,馬服君與荀子是忘年之交,荀子曾稱讚馬服君是聖人,說馬服君的學問與他不分上下。
趙括離開家太久了,他很想要在家裡休息上一段時間,所以這些時日裡,他一直都是陪在趙母和趙政的身邊,無所事事,他很享受這樣的日子,趙括下令不許狄再跟這些學子們胡說八道,改讓韓非跟他們談談他這些時日裡的所得,韓非如今是趙括的大弟子,這些學子們見到他,自然也得恭恭敬敬的。
被學子們簇擁在中間,韓非真誠的告訴他們:狄說的不對,荀子說他的學問遠不如馬服君。
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時候,韓非帶來了那三輛車的竹簡,放在了這裡,這些都是他與師君的對答,他們是可以看的。學子們猶如餓虎撲食,紛紛前往,其中那幾個秦國的學子,此刻更是雙手顫抖,熱淚盈眶,沒有想到啊,任務居然是如此的順利,太好了,這竹簡往鹹陽一送,一個官大夫就跑不了了呀。
韓非非常認真的向他們講解了這些對答,包括當時發生了什麼,自己產生了什麼樣的困惑,趙括又對他說了什麼,這些貴族大多都是來找趙括學兵法的,可是沒有想到,這劈頭蓋臉的就是聖人學問,讓他們瞬間忘了自己是來學什麼的,入魔一般的聽著韓非暢談,聽著韓非談起拯救天下的學問。
而在這個時候,趙括最沒有想到的人,也來拜訪他了。
趙姬嬌滴滴的坐在趙括的麵前,她穿上了自己最好看的衣裳,花了妝容,看起來格外的美豔,趙括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也是愣住了,險些失態,可他還是很快就回過神來,趙括對待趙姬,並不能算是冷漠,趙括通常也對人冷漠不起來,隻能說是逃避,他當然也喜歡看這豔麗的女人,可是,他也不希望自己做出什麼不道德的事情。
他不想對麵前這個女人有什麼非分的想法,因為這是一位母親。
“要不是您的收留,隻怕我與政兒也活不到今天,我今天來,是特意來感謝您的。”,趙姬說道,趙括搖了搖頭,回答道:“異人早就安排好了商賈來照看您...無論我當初有沒有收留,您都是不會死掉的。”,趙姬笑了起來,詢問道:“你既然知道,那為什麼還要收留我呢?”
趙括說不出話來,趙姬帶來了些美酒,不知從哪裡找來了酒盞,就要站在趙括的身邊為他倒酒,這一般都是家臣和妾才會做的事情,趙括急忙反應過來,說道:“我不飲酒...”,可是趙姬已經為他倒好了酒,酒盞也遞到了他的麵前,笑吟吟的看著他,趙括伸出手來接過酒盞,兩人的手觸碰在一起,趙括的臉色頓時漲紅。
他急匆匆的喝下了酒,方才對趙姬說道;“我實在是不善飲酒。”
趙姬或許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個模樣,她瞪圓了雙眼,忽然笑了起來,問道:“馬服君?是美酒醉人?還是美人醉人呢?”,趙括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手忙腳亂的站起身來,趙姬笑著離開了,隻是她看向趙括的眼神,變得溫柔了很多。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男人,這樣令人心醉的男人。
趙姬剛剛離去,韓非就抱著小家夥走了進來,或許是聞到了空氣裡的香味,韓非有些狐疑的看著趙括那赤紅的臉,趙括揉了揉額頭,說道:“我實在是不善飲酒啊...”,韓非看了看周圍,這才呆萌的點點頭,坐在了趙括的麵前,小家夥猶如樹熊那樣掛在韓非的脖頸上,韓非便將自己這些時日裡教導其他學子的事情告訴了趙括。
趙括驚訝的看著韓非,在他的印象裡,韓非並不善言辭,他是個喜歡獨自思考的人,平常也不喜歡跟他人寒暄,甚至是有些小自私,腦海裡隻裝得下自己的想法,而沒有與他人結交的念頭,這樣的人,怎麼忽然就開始來代替自己教導學子了呢?趙括不由得詢問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老師,是覺..覺..覺得我做的不好?”
“並不是,我也聽了你的講解,很多事情,你講的比我還要清楚。”
“那老師是怪罪我.我..我將這些透露出去?”
“也不是,學問藏在肚子裡,不能運用,不能傳播,那還要學問有什麼用呢?”
韓非的臉色嚴肅了一些,他認真的說道:“我當初來向老師請教的時候,您是抗拒的,不願意教授,可是您忽然就收了這麼多的弟子,我在想..想..想老師是準備要將自己的學問傳播下去,要開始進行您拯救天下的構..構想了。”
“嗯?”
“我將您七國一體,仁愛相親的想法傳授給..給..給他們..七國一體的想法若是可以被普遍接受..我..我...我想這對一王天下是有幫..幫..幫助的,隻要有更多的人秉持您的理念...秉持您的思想...才..才..才能改變這個天下。”,韓非一激動起來,說話就非常不利索。
韓非正要繼續說...忽然...一股水流衝擊在了他的上衣上,韓非將小家夥舉了起來。
千古一帝看著麵前的韓非,咧嘴大笑。
“您看,連政都同..同意我的想..想..想法。”
“就..就是可惜了我的新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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