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驁並沒有說假話,他的確是沒有什麼遺憾,作為一個齊人,在來到秦國之後,他逐漸找到了適合自己的戰法,並且在長期的對外戰爭裡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很多人都不知道,蒙驁當初離開齊國的一個重要原因是,他帶著齊國的士卒曾敗給了趙國的廉頗,這就是為什麼他每次對上廉頗都那麼拚命的原因。
他有一個孝順的兒子,他的兒子雖然算不上太傑出,這些年裡的戰績也不如父親,可是他跟隔壁家老王一樣,做副將是非常出色的,王齕曾被武安君當作副將,而蒙武,如今也是被王翦所看重,每次王翦出征,都是以蒙武為自己的副將,而王翦,大概是要接替自己的,故而蒙驁非常的放心。
兒子雖然沒有成長到自己所想的地步,可是也很不錯了。
而他還有兩個可愛的孫子,長孫蒙恬虎頭虎腦的,整日跟著武成君家的小兒子廝混,還被韓非抓住了幾次,可是蒙驁並不生氣,齊人的任俠精神是銘刻在骨子裡的,不調皮的孩子,肯定是沒有出息的。而第二個孫子蒙毅,年紀實在太小,可是他最喜歡大父,隻要蒙驁回到家來,蒙毅就一定會纏著大父,不肯離開。
蒙驁這一生,過的很開心,很知足,沒有遺憾,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都是笑嗬嗬的逗著自己的孫兒,臉上沒有半點對死亡的畏懼,他並不害怕,他的生命,會繼續在這些孩子們的身上延續。
蒙驁還是離開了,走的非常的平靜,任由蒙武抱著他大哭著,孩子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隻是看到父親如此失態,他們也害怕的大哭了起來。
蒙驁的逝世,還是在天下掀起了一陣不小的風波。在白起逝世之後,蒙驁接替了他的位置,成為了六國嶄新的噩夢,蒙驁倒是不會像白起那樣的殺人,隻是他奪城,就像一個不知疲倦的攻城機器,在他來到秦國之後,蒙驁大概是為秦國攻下了最少一百多座城池,為秦國增添了四個郡。
秦王的心情非常的不好,哪怕蒙驁並不是他的支持者,可是他還是很難過。
他下令厚葬老將軍,並且給與他的家人不少的賞賜,而呂不韋自然是更加的難過,不隻是因為秦國少了一個名將,也是因為他又少了一位支持者。當趙括得知這件事的時候,他也是親自登門為蒙驁哀悼,他跟這位蒙驁將軍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雙方的關係還是非常融洽的。
蒙驁為人謙遜,還曾數次來拜訪趙括,向他詢問一些戰爭的事情。
趙括不敢說是指教,隻能說是跟他交流,總結自己的作戰經驗。
舊的時代在消逝,消逝的不隻是六國,還有秦國。
.......
趙王在得知蒙驁的死訊之後,顯得非常的開心,他即刻大擺宴席,犒勞群臣。在這些年的戰事裡,趙國隻有在燕國和魏國的身上弄到了些好處,而在麵對秦國的時候,趙國卻沒有反擊的力量,雙方的實力差距正在被逐步的拉開。趙王這次設立宴席,也不隻是為了犒勞群臣,他還有更深的想法,他需要群臣們為他想個辦法。
已經坐了五年王位的趙偃,與剛剛登基時候的自己相比,也是有了很大的變化。從這五年的時間來看,趙王偃做的還不錯,隨說他逼走廉頗,犯下了致命的失誤,可是在其他方麵,還是很不錯的。他重用李牧,全力的支持李牧,任何人都不能在他的麵前詆毀李牧,在短短的五年裡,李牧為趙國操練出了十五萬精銳的士卒。
這些士卒都是由李牧親自操練,出身邊塞,為人悍勇,李牧相信,這些士卒就是遭遇秦人,也能打得有來有回。
李牧練兵,讓趙國在武力方麵再次強盛了起來,一躍成為了僅次秦國的強大國家,燕國和魏國的壓力也就更大。可惜,光是有士卒還不行,還得有充足的糧食,糧食問題是困擾趙國的最大問題。趙國原先出產的糧食還是充足的,在長平之戰,國內的耕地被荒廢了三年多,趙國多年的積累都用掉了。
從那之後,趙國就陷入了一個窘境,國庫再也沒有充實過,每年的戰事沒有停止過,國力也一直都沒有能恢複過來,那一次的戰爭,打掉了趙國的所有積蓄。趙王偃有著很大的抱負,他認真的思索過,想要讓趙國真正強盛起來,還是需要不斷的兼並,而這種兼並又需要秦國不去乾涉。
群臣坐在趙王的身邊,對於趙王設宴這件事,他們也沒有怎麼反對,當今趙王還是不錯的,他能做到賞罰公正,不會忘記對出征將士的獎賞,也會嚴懲一些貪贓枉法的小人,郭開都因為趙王的這種變化而不敢隨意的作惡,收斂了自己。雖說先前趙王執意讓一個娼妓成為自己的王後,引起了群臣的不滿,可這也都過去了。
趙王笑著拿著酒盞,他認真的說道:“寡人有一件事想要告訴諸君。”
群臣抬起頭來,認真的看著他,趙王這才說道:“寡人通讀《馬服書》,從中尋找能讓國家強大起來的道理,寡人發現,秦國的軍功製,是最能鼓勵耕作的辦法...寡人想要在趙國建立一套關於耕作的爵位製度,給與國內的農夫爵位,能種出更多糧食的人,可以提升自己的爵位,另外,在國內舉辦各種大比,優秀的人得到賞賜,不優秀的受到懲罰...”
趙王隻是說了個開頭,這才說道:“趙國的糧食不是很充足,寡人希望諸君能拿出更好的提議來。”
“今日,坐在這裡,我們並非是君臣,我們都是朋友,無論你們說了什麼樣的提議,寡人都不會生氣!諸君可以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群臣思索了片刻,這才有大臣站起身來,看著趙王,嚴肅的說道:“王室公室,國內貴族封君所占據的土地,實在太多,很多的百姓成為他們的雇農,為他們所耕作,他們隻能得到一些可以糊口的糧食,他們也不肯像為自己耕作那樣的賣力,包括上君您,您名下的耕地也很多...我認為,必須要釋放這些雇農,讓他們都擁有自己的土地。”
“規定這些王室公室,不許擁有太多的耕地,不許逼迫百姓成為自己的雇農...”
大臣大聲的說著,趙王皺著眉頭,遲疑了片刻,忽然,他笑了起來,他點著頭,說道:“好,您說的很對,就按著您所說的去辦!”
“來人啊,贈百金!贈十羊!”
“還望諸君能暢所欲言,寡人絕不怪罪!”,趙王賞賜了方才的大臣,方才繼續說道,群臣看到這一幕,也就紛紛起身,說起了自己的想法。
......
與此同時,在城外的校場上,將軍騎著駿馬,正在馬背上飛奔,就在駿馬狂奔的過程之中,將軍引弓射箭,箭猛地穿透了遠處的木靶,險些射穿了其後的士卒。士卒被嚇了一跳,將軍大聲訓斥道:“不要站在那裡!!”,士卒這才連忙跑開,將軍又試了幾次,他的箭術精準而又有力。
等他氣喘籲籲的從馬背上下來的時候,年幼的公子嘉,卻已經站在了一旁,眼裡冒著星星,崇拜的看著他。
“武安君...您不說自己有傷,不擅射術嘛?”,公子嘉問道,騎劫看著年幼的公子,他說道:“臣的確是受了傷...故而隻能射中三十步...”,公子嘉咧嘴笑著,問道:“我能試試嗎?”
李牧凝視著麵前的公子,搖著頭,有些肅穆的說道:“您就不該在這裡,您還年幼,若是出了事,我沒有辦法跟上君交代...”
公子嘉搖著頭,認真的說道:“您說的不對,父親讓我讀《馬服書》,我看到書裡說,想要管理耕地的官吏,就必須要知道耕地上的百姓是如何生活的,想要指揮軍隊的將軍,就必須要知道士卒們的情況,我將來要治理整個趙國,我是要知道趙國所有的情況的,我去了耕地,百姓們很苦,每年還要不斷的操練...”
“昨天有幾個士卒餓倒了,我得給父親說,在這樣的操練下,必須要讓前來的百姓們吃飽肚子...”
聽到馬服書,李牧就變得有些不自然,臉色愈發的難看,自從得知馬服君出兵韓國,陣斬廉頗之後,李牧就變得有些沉默了,他的那些心腹,最能感受到李牧的這種變化,將軍看起來精神恍惚,甚至他們第一次看到他醉酒的模樣...李牧整個人都消沉了很多,可是他平日裡所做的事情,並沒有改變。
李牧在趙國,深受眾人的敬佩,可能是因為他的勇武,也可能是因為他對士卒百姓的嗬護,李牧是不太一樣的將軍,他不是個純粹的將軍,他會常常幫助那些無助的百姓,他會拿出自己的賞賜來救濟各地的災民,哪怕是在遇到蝗災的時候,李牧也是帶著士卒們,高舉著火把,開始了與蝗蟲的戰爭。
他日夜不休,殺死了很多的蝗蟲,當士卒們因為蝗蟲的神秘而害怕的時候,李牧說:神靈若是怪罪,那就讓我一個人來承擔,這是我的命令。
李牧為人正直,在這些年裡,他懲治了不少的壞人,其中包括郭開的親信和門客,郭開親自求情,都沒有讓李牧妥協,李牧直接找到趙王,告發了這些事情,使得郭開顏麵掃地,趙王也因此怪罪郭開,對郭開有些不滿,還奪回了給郭開的一些賞賜。這讓李牧成功的成為了郭開的大敵,也成為了百姓們的守護者。
李牧眼眸裡是散不去的痛苦,憂鬱的戰神,他變得跟當初的一個人越來越像。
趙國內的將軍,也是因此而尊敬他,司馬尚已經不再跟他吵架了,也願意擔任李牧的副將,龐公將他當作趙國的未來,將自己所有的知識都告訴他,將自己的全部藏書都送給了他。就連公子嘉,也是無比的崇拜這位將軍。李牧坐了下來,讓公子遷坐在一旁,他認真的說道:“您說的很對。”
“不知道百姓的疾苦,怎麼去讓百姓脫離苦難呢?”
“您要保持您這樣的想法...千萬不要改變,好嗎?”
公子嘉點著頭,他說道:“我知道!大父曾說,隻要趙國強大起來,百姓們都變得富裕,馬服君就能回來,我一定要讓趙國強盛起來,讓百姓不被餓死,不被凍死,好讓天下的賢才都能來我的身邊!”,他笑著,卻沒有注意到身邊的李牧的神色愈發的落寞,李牧歎息著,說道:“是啊,這樣很好。”
.....
郭開跪坐在地麵上,低著頭,額頭上青筋暴起。
趙王的王後就坐在他的麵前,王後看起來有些輕浮,濃妝豔抹,都不大像是一個王後,就連趙姬,都比她要有氣質,而她本身,又不是那麼的驚豔,隻是有些好看而已...她正看著自己的雙手,又有些不屑的看著下方的郭開,笑著說道:“您來找我,也又有什麼辦法呢?”
“我是向來不會乾涉朝政的,上君如今不愛您,那是因為您自己的過錯,如今您來找我,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郭開抬起頭來,看著麵前的女人,有些惱怒的說道:“您彆忘了,當初上君要以您為王後,李牧可是最反對的那一個,而我不僅將您介紹給上君,甚至還是我親自將您帶到王宮裡的,您怎麼可以忘卻當初的恩情呢?”
王後輕笑了起來,捂著嘴,眨了眨雙眼,說道:“那幾次的恩情,我不是都還給您了嗎?您那時不是說很開心嗎?”
“李牧雖然當初反對我,可是如今我還是坐穩了王後的位置,上君又那樣的寵愛他,我為了您去得罪他?這怕是有些不妥啊。”
郭開冷笑著站起身來,他說道:“好啊,您說的很對。”
“如今公子嘉跟李牧非常的親密,李牧也是將他當作未來的國君,您還年輕...若是有一天,公子嘉登上了王位,我看您是否還能如此的愜意....等李牧上奏要處死您的兒子,罷免您的時候...您會來求我的。”,郭開獰笑著,這才轉身想要離開,王後思索了片刻,麵色大變,急忙起身,說道:“請您彆生氣,我沒有說不幫您啊。”
郭開停住了腳步,臉上滿是冷笑。
嗬,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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