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邁出衝擊卿位的第一步(1 / 1)

在世人的眼裡,武勇過人的猛士,一定要是腦子隻長肌肉嗎?

其實並不是。

尤其是在春秋時期,但凡能在戰場表現武勇的人,哪一個不是貴族呢?

是一個貴族,多多少少會學一些知識。

沒有知識的貴族,無法去建設自己的領地,沒有足夠的產出,一次兩次就納不起賦了。

這個是取決於現在納賦的特殊性質。

也就是說,貴族上戰場要帶自己的士兵,後勤輜重也是由自家負責,真不是由國家來出兵和承擔後勤。

所以了,隻有勇力而不懂建設的人,注定沒有未來。

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誰還敢腦子隻長肌肉啊!

智罃並沒有瞧不起呂武的意思,裡麵也不存在什麼誤會,隻能說是主觀推測。

老呂家在五年前還是個“士”級彆的家族。

以當前社會的構造來講,“士”的家族不可能有藏書,哪怕是一些“大夫”級彆的家族都不一定有藏書。

書籍承載知識,連書都沒有,依靠口口相傳,又能掌握多少知識?那些知識也不能保證靠譜。

再來就是家世背景決定眼界高低。

說白了就是家裡有長輩占據高位,看到的和接觸到的層次才能高端得起來,形成足夠寬廣的認知,能夠對一些局勢進行分析和判斷。

在這個知識被貴族壟斷的年代,彆奢望民間能夠湧現出多少人才,哪怕能出現一兩個人才,能夠達到的成就其實也會相當有限。

智罃見呂武能夠聽得懂,還能對自己所說的話進行衍伸,起了探討局勢的興趣。

他曾經有客居楚國的經曆(被俘),自認對楚國有清晰的了解。

楚國真的是一個幅員遼闊的國家,隻是他們的製度和執行力有問題,無法發揮出一個強國該有的實力。

隻不過,哪怕楚國每每十分的力氣隻能用三四分,對上以晉國為首的陣營,還是打得難舍難分。

智罃的主張很講究實際,無法用一兩次戰爭將楚國打垮,是不是能用長期的拉鋸戰,一點一滴給楚國放血,過程中再利用邦交遙控幾個列國,迫使或誘使楚國三天兩頭出兵。

“使之出兵而徒勞無獲!”智罃談興起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生動很多,說道:“長此以往,楚國君臣必將離心離德,不再有北上雄心!”

呂武沒打算一直奉承,問了很實際的問題,道:“楚國出兵,晉國亦需出兵,交戰有分勝負,勝之收獲少也,敗則喪師辱國。將如何?”

智罃就喜歡這樣的奏對。

隻是他自己說,思路就隻能是自己的,一切都是按照自己想象中的最美好在進行,無法得到補充。

“問得好!”智罃卻是陷入苦思冥想之中,過了好一會,反問道:“以你之見,將如何?”

呂武早就構思好了答案,說道:“可遣寡兵侵其必保之國,迫使楚出大兵來援,我再撤軍避其鋒芒。”

智罃笑著搖頭,說道:“出兵少,難有實際威脅。”

跟領導講話哪能講的滴水不漏,不給領導發揮智慧的機會呢?

呂武就是故意留下那個破綻的。

智罃想了想,說道:“與楚爭鋒,不可馬虎。侵其必保之國,如是也!可出一‘軍’,廣邀列國助戰,軍勢不衰方能奏效。”

呂武很適當地露出了讚美的表情,說道:“智伯果為長輩。”

智罃一聽就“哈哈”大笑起來,笑罵道:“滑頭。”

其實這就是“損敵一千,自廢八百”的策略。

要是沒有豐厚的家底,沒將對方拖垮,自己先玩兒蛋去了。

作為晉國一名新晉崛起的中等貴族,呂武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並不希望智罃的策略能夠成為既定國策。

老呂家沒多少家底,一再參加隻有付出沒有收獲的戰爭,很快就將被徹底拖垮。

呂武不知道智罃什麼時候會將自己的策略拿到“卿”的會議上去討論,有沒有通過的可能性。

他進行了詢問。

智罃倒也沒有隱瞞,說是需要再花上幾年的時間進行完善,並且讓呂武有空多過來作客,一起對那個策略進行商討。

呂武當然是一口答應下來,並且感謝智罃能讓自己參加到這個策略的製定中去。

他倆誰都沒有明說。

隻是智罃已經發出邀請,就代表展露出要讓雙方關係更進一步的意願。

這種傾向對呂武有利有弊,隻不過一定是利大於弊。

那可是參加到可能會影響整個國家走向的國策製定,參與進去就是一份資曆,國策起到效果就是功勞。

當然了,要是國策沒有起到正麵效果,肯定也要承擔起相應責任。

入夜。

智罃沒放呂武離開。

這位老頭不知道是受到了什麼刺激,很需要一個能聊得來的人陪一陪。

後麵,智罃將自己的兒子智朔也喊了過來,直言讓智朔多跟呂武親近。

呂武已經見過智朔幾次,就是交情方麵很平淡。

聊天中,智朔說起了之前去中行偃那邊的事情,提到中行氏府宅的門庭若市。

其實中行偃不該這麼高調。

他的父親荀庚今年剛病逝,又刹那間獲得高位,過於高調會引來非議。

晉國的貴族並沒有長輩逝世就一定要節哀數年的說法。

尤其是接過卿位,一般就是致哀三個月算極限了。

要是情況特殊的話,趕一些三日就能結束。

這個是取決於晉人比較講究實際,以即時情況來進行抉擇。

各個諸侯國中,隻有魯國對親人逝世需要哀悼多少天有硬性要求,其餘列國很有靈活性。

中行偃肯定不想這麼風光。

隻不過,很多時候並不以個人的意願而進行。

那麼多貴族想要巴結,中行偃還能每個都拒之不見嗎?

真的那樣乾,少不了落個初得高位便不近人情的名聲。

見得多了,又會被認為是在拉幫結派。

智朔就明確說中行偃陷入了快樂的煩惱,並表示很羨慕。

在兒子的講述中,智罃全程冷著一張臉。

他沒在呂武麵前裝,還很直白地說:“欒氏要害伯遊。”

對這種事情,呂武不能發聲。

一直表現自己是個聰明人的智朔,說道:“欒氏欺我智氏,亦是離間親情。”

就說吧,智罃還是因為自己是個長輩,卿位排序卻落在中行偃後麵,感到了羞恥。

這個也必然讓眾貴族想到智罃被楚國俘虜的汙點,甚至是進行了無限放大。

要說智氏和中行氏自此成為路人,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隻不過,裂痕的的確確是已經存在了。

智朔看向呂武,說道:“歸家時,得見郤氏廣邀親朋,生冷不忌。”

現在郤氏與欒氏的對抗非但沒有降溫,還隨著欒書將中行偃硬頂上去,有了一種加溫的效果。

一門三“卿”的郤氏,風頭被中行氏搶了去,肯定要乾點什麼事情來一波挽尊。

那麼,舉行宴會大肆邀請人去家裡做客,將聲勢給營造起來,成了必行的手段。

“武來新田必是郤氏所邀。”智朔說的非常篤定,看呂武點頭承認下來,笑嘻嘻地問道:“又聞溫季與武有約定,若起戰事武將入新軍?”

這件事情一定是郤氏透露出去的!

而呂武的確是與郤至有所約定。

智朔像是在為呂武惋惜那般,說道:“如此,武將受韓伯冷落。”

事實上,呂武在韓厥那邊也沒得寵過啊!

趙武才是韓厥的心頭尖尖肉。

這難道不是公開的事實?

智朔還想說點什麼,隻是一句話的第一個字開口,被自己的父親阻攔下來。

對於自己的兒子,智罃還是非常了解的。

聰明那是真的聰明,就是太愛表現了!

“朔若有心,往武處任旅帥。”智罃頓了一下,像是要把呂武的反應全看在眼裡,等了一小會才繼續說道:“你新得封地,麾下‘士’不足,老夫助之。朔若往,兵甲器械由你支應。”

果然是智罃的風格啊!

就算是要幫忙,絕對也不白幫,好處必須有。

他這是臨時起意,為的就是呂武能理解自己的謀略,並覺得呂武很多事情講得很實際,不像某些毛頭小孩連空談都不會。

呂武先是一愣,隨後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智罃就有點不樂意了,說道:“能得老夫相助,幾人哉?”

沒什麼發言權的智朔卻是滿心期待。

他聽太多關於呂武勇猛的事跡了,非常想親眼見識。

呂武是真的很為難。

可那是一千五百套武器和甲胄!

老呂家是在大肆冶煉和製造兵器和甲胄沒錯,但也不是憑空變出來的。

呂武轉念一想,用一千五百套裝備換取跟智氏走得更近,是付出了大價格沒錯,能夠收獲到的卻是長久未來。

這買賣,誰乾了都不會覺得吃虧。

他需要將醜話說到前頭,道:“惡心恐令不喜。”

智罃抬手指著呂武,一臉“你小子不大氣”的表情。

聰明人智朔開口說道:“陰氏上陣屢立戰功,何人不知你家惡金不俗。”

呂武還是一臉吃虧了的表情,悶悶地說:“列裝可也。隻是智伯需支應糧秣。”

智罃卻說:“易貨便會惡了魏氏。”

送,跟交易是兩碼子事。

晉國最大的武器和甲胄供應商是魏氏。

而魏氏雖然沒有霸道到製止其他家族涉及這一市場,呂武真的加入市場爭奪,將會打破兩家的默契。

呂武這一下是真的無語,心說:“摳門摳到這份上,還一副為你好的嘴臉。我要不想辦法從智氏得到更多的好處,以後就要成人傻、錢多、速來的代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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