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被漢國攻奪三分之二的城邑,喊著要救援韓國的荀國大軍在中行吳的統率下控製了韓國的三分之一城邑,自此韓國已經進入名存實亡的階段。
呂武在“新田”見了韓須、箕襄等一眾韓氏的族人,沒有乾出殺人子嗣的事情,好言安慰之後讓他們暫時前去“長安”住下,等候下一步的安排。
韓須是韓起的嫡長子。
箕襄則是韓無忌的嫡長子,他頂了箕氏家主的位置,算是一種過繼式的彆出,成為小宗之主。
當然了,“箕”這個地方很早之前就歸了呂武,後來作為大宗的韓氏則是依然保留小宗箕氏,封地卻不再是“箕”地了。
在過去的一年裡,原本隻是楚國和範國的大戰,隨後各自搖人讓戰事進一步擴大,搞到後麵互相背叛又各自相攻,發生的眾多事情真心令天下人看得眼花繚亂。
其中,韓國背叛漢國在天下諸侯看來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們納悶的是韓起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就敢背叛漢國,以至於落得不到四個月的時間被漢軍攻奪三分之二城邑的下場。
韓起的悖盟真不是一件令人無法理解的事情,漢國沒有對韓國開戰,可是漢國一再獲得韓國的城邑,韓國的山川地勢全麵對漢國洞開,漢國怎麼又可能不給韓國一種芒刺在背的威脅感呢?
在各諸侯看來,漢國與韓國結盟又背叛算是一種狗咬狗一嘴毛,誰死了都是一種活該。
他們最為在意的是中行吳喊著救援韓國,真正乾的卻是謀奪韓國城邑的肮臟事,認為中行吳的這種做法太過於卑鄙無恥,所作所為稱得上是諸侯的公敵了。
老實說,中行吳那麼做的危害確實很大,那麼一搞之後,以後誰跟誰結盟都會互相小心提防,勢力範圍不再可能任由第二方的軍隊過境,喊援軍也變成了一種需要深思熟慮才敢乾的事情。
要說中行吳那麼乾之後起到了什麼貢獻,大概就是讓諸侯對勢力範圍有更明確的概念,少不了要公示哪哪和哪是自己的地盤,埋個界碑什麼的之類。
呂武在“新田”也接見了中行喜,拒絕了中行吳邀請前往少水邊上見麵的請求。
漢國東出的步驟被打亂,很多事情需要呂武進行即時的調整,哪有閒工夫去跟中行吳假惺惺演戲?
這一次攻奪韓國三分之二城邑,必須說是韓氏玩“取而代之”出現的惡果,導致非韓氏公族在抵抗漢軍入侵並不儘心儘力,甚至很多韓國的貴族沒有等來漢軍兵臨城下就先行派人前往投降了。
韓氏取代曲沃一係並不名正言順,再來是韓國沒有展露出什麼霸主之資,相反剛剛建國就顯露出了頹勢。
晉國才滅亡多少年?彆說是老一輩,即便是新生代都無比懷念曾經作為霸主一員的榮光。
他們的認知中漢氏子姓也是晉國的一員,韓氏無法給予他們作為霸主國一員的驕傲和各種福利,投奔漢氏子姓並不是一件什麼背叛的行為,無非就是換了一位帶頭大哥而已。
那種心理不獨韓國的貴族有,漢國、範國、荀國的非公族貴族其實全有。
所以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韓國那些貴族乾脆利索的投降,投降之後也沒有將自己當做外人,一下子給呂武的心裡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說到底,老一輩的人還沒有死光,不是那種漢氏、範氏、荀氏和韓氏各自持國上百年後的階段,新生代生長在各有一國的環境下,忘記了百年前同為晉人的曾經,哪怕沒有忘記其實也不會當一回事。
“現在是誰強勢就得人心唄?”呂武剛接見完投降的韓國貴族,有了更清晰的明悟。
呂武目前在哪?他原本在“虎牢”統籌,後來去了“新田”進行一些必要的處置,然後再一次來到了“虎牢”這邊。
作為晉國曾經都城的“新田”對一些“老人”有著很重要的政治意義,韓氏取代“曲沃一係”之後有給晉公室留了封地,卻是將姬彪養在了“新田”進行控製。
呂武在“新田”見了姬彪,重新將“絳”還給了姬彪作為封地,也算是對得起曾經作為晉國之臣的經曆了。
這麼一個小小的舉動影響卻是很大,首先是懷念晉國榮光的那些貴族,他們覺得呂武是一個懷念舊情的人,再來就是各諸侯認為呂武至少還願意遵行禮節,然後就是韓氏變得更加像是亂臣賊子了。
當然也不是沒有隱患,比如可能會讓有些頭腦不清醒的貴族想搞“複辟”,隻是相較於隱患而言,呂武覺得利大於弊。
在呂武重新來到“虎牢”的消息傳開後,率軍駐紮在“榮澤”附近的韓起派人前來邀見。
呂武沒有接見韓起的使者,隻是讓梁興出麵與之接洽。
“韓王願割土求和,再請我王互盟共討於荀。”梁興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看上去很奇怪。
漢軍已經控製了那些城邑,當地人對漢國的統治並沒有反抗情緒,足以證明漢國統治那些城邑並不存在什麼大的困難。
現在,韓起想用服輸討回一些城邑,再用割土的方式求得漢國幫助韓國對荀國展開複仇?
看著好像是韓起的腦子壞了,實際上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韓起玩得是春秋的規則,也就是投降輸一半,再讓韓國成為漢國的附庸。
“且先使韓王發布討伐荀國檄文。”呂武毛病了才答應投降輸一半。
梁興答應下來,複又說道:“範侯遣使節而來,詢問王上何時撤軍?”
當前漢軍控製了“虎牢”,也就是將範國直接一切兩半,很現實的是漢國並沒有攻打“虎牢”以北的範國城邑。
就是吧,漢軍已經將“原”、“台穀”等一些範國之前贈送給韓國的城邑給占了,直接讓漢國的疆域擴展到了“溫”邊上。
撤軍?呂武為什麼再一次來到“虎牢”這邊?除了韓軍和鄭軍駐紮在“虎牢”南邊之外,“虎牢”所處的位置也決定了揮軍向東就能威脅到荀國。
所以,呂武進行動員奪取了韓國三分之二的城邑,當前有三個“師”和三千騎兵駐紮在“黃父”附近,有兩個“師”駐紮在了“斷道”,其餘一個“軍”又兩個“師”以及三萬騎兵都在“虎牢”了。
那些並不是呂武動員起來的全部兵力,剛剛攻占的區域都在要道屯有駐兵,同時三戎之地那邊還有兩個“師”和五千騎兵。
如果有必要的話,呂武其實也能對剛剛從韓國那邊改換門庭到漢國的貴族進行征召,大約是能再湊出兩個“師”左右的部隊。
以為三個“軍”又一個“師”和三萬八千騎兵,沒有算上出征“漢中”的三個“師”,他們就是呂武能夠動員兵力的極限了嗎?那肯定不是。
漢國執行了新製度,那是一種比曾經晉國更軍果主義的製度,不過日子了為前提,以漢國約五百萬的人口動員出七八十萬數量的大軍,絕對能夠做到的。
要是這一波能將得自韓國的三分之二城邑吞下去,漢國應該是能增加四十萬左右的人口?那樣漢國的總人口應該是接近五百五十萬了。
呂武說道:“如需會盟,韓王、荀王、範侯、宋公、鄭侯,皆可來也。”
現在真的不是漢國大舉東出的好時機,彆看一波吞了那麼多的城邑,實際上是打亂了呂武的很多部署。
首先,長渠還有三分之一左右沒修,保持原有的人力物力投入,怎麼都還要修兩年。
再來是,漢國修棧道,梳理“天池水澤”,並且攻占“漢中”之後正在圖謀巴蜀。
雖然說兩線用兵是兵家大忌,其實也看兩線是怎麼個用兵方式。
巴蜀那邊撐死了也就拖住漢國不過超過一個“軍”的兵力,關鍵在於會讓攻占巴蜀的時間被拖得比較長,或者因為漢國高層的注意力不在那邊,導致出現戰敗的可能性。
“我需要時間……”呂武對這個認知很清醒。
韓國名存實亡了對不對?漢國卻是沒有宣布滅掉了韓國。
然後,漢國現在有那個能力奪取範國“虎牢”以北的城邑,一樣沒有付之行動。
呂武太清楚疆域的擴張是怎麼回事了,並不是短時間內疾速擴大地盤就是好,講究的是能不能有效消化再為己所用。
“鄭失其土……”呂武看向梁興,接著往下說道:“範、韓皆可居之。”
歸還城邑給韓起是沒有可能的。
韓起還想有自己的國家,跟範國和鄭國擠一擠吧?
子產玩忽悠大法有了一支大軍,後勤供應則是仰仗楚國,一旦失去楚國的糧秣支持,分分鐘大軍四散。
範國現在半死不活,沒有實力來保證自己疆域不變,他們需要時間來整合內部的力量,該受的委屈就必須忍著。
當然,那些是呂武自己的盤算,能不能成事非常不好說。
梁興覺得自己就是再能說會道,中行吳、韓起、範鞅、子產、子佐也不會是傻子吧?
呂武說道:“苟且罷了,無需事成,延時為上。”
短短時間之內風雲變幻,呂武不相信隻有自己應接不暇,實際上被卷進來的各個諸侯腦子肯定更亂。
呂武想了想,說道:“你還需奔走列國,唯重齊國。”
成體係的縱橫術還沒有出現,以前梁興乾的活其實已經有點相似的影子了。
有些事情就是不為個人的意誌而左右。
呂武想要儘可能地拖時間,著實沒有想到範鞅會將韓起帶進“虎牢”來到自己的麵前。
算不上什麼仇人見麵分外眼紅,隻是一時間相對無言而已。
韓起的膽子也算是大,敢進“虎牢”來見呂武。
在韓起進“虎牢”之前,其實呂武已經事先知情,多少算是有一些心裡緩衝了。
“坐罷。”呂武能怎麼地?乾掉送上門來的韓起嗎?
範鞅眼觀鼻鼻觀心地坐下,看了一眼韓起,又看向呂武,說道:“未先請謁,請叔父恕罪。”
呂武不搭理範鞅,看著韓起問道:“為何叛我?”
那什麼,是漢軍先攻擊的韓軍,還順帶連鄭軍一起揍了,搞得還想掩飾一下的韓軍和鄭軍,不得不合流抗擊漢軍的攻勢。
隻是吧?韓起現在麵臨的情況是實力不如人,他跟子產的聯合也是一件既定事實,不辯解可能還能談,一辯解說不定就要被趕走了。
呂武根本沒想讓韓起回答,繼續說道:“事已至此,如言談城邑歸屬,且待荀王來此。”
連褲子都輸了的韓起敢來見呂武,家底看起來很厚的中行吳未必敢。
中行吳想見呂武是在會盟環境之下,也就是雙方帶上認為可以自保的兵力,再在天下人的矚目下進行聚首,才不是玩孤身赴會。
韓起發現自己事先醞釀的話變成笑話,一時間一再欲言又止,就是一句話都講不出來。
呂武看向範鞅,說道:“寡人暫管‘虎牢’為防楚軍複來,亦觀荀軍是何動向。”
關於楚國出現弑君奪位的消息,暫時還沒有傳到他們耳朵裡。
倒是中行吳帶著大約兩個“軍”的兵力在“寧”附近,一旦向西北就能進軍漢國勢力範圍,向西則是逼近“虎牢”。
那個“寧”其實是範國的城邑,也就是中行吳沒有征得範鞅的意見就率軍入境了。
範鞅問道:“叔父,能否使我軍過‘虎牢’南下?”
什麼鬼?
自從“虎牢”落在漢軍的控製之下後,範鞅什麼時候派人去了“虎牢”北邊調兵?
不是範國再也無法聯絡“虎牢”北邊的貴族,純粹是漢國沒有窺探到“虎牢”以北的範國貴族有彙流集結的跡象。
呂武短時間內思考了很多,應道:“自無不可。”
來唄。
範鞅還能集結多少兵力,哪怕數量超過漢軍在“虎牢”駐紮的一個“軍”又兩個“師”以及三萬騎兵,質量方麵也絕對沒得比。
達成某種試探目標的範鞅明顯鬆了口氣,看向韓起說道:“叔父自可逗留範國。鄭君橋與我是敵非友,不可留也。”
呂武眉頭一挑,心想:“有意思,借我來壓韓起。”
現實就是那麼種情況,範國除非願意歸還鄭國城邑,不然跟鄭國根本不可能存在和平。
就是因為這麼的錯綜複雜,才會讓呂武認為可以拖時間。
畢竟,他們想聯合,一些尖銳矛盾該怎麼理清楚?事實上也不可能理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