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翰的戰敗，以及潼關的失守。實際上早就有了征兆。

皇帝集團與太子集團，在麵對安祿山叛亂的時候沒辦法同心協力，反倒是互相扯後腿。

這種惡劣的生存環境之下，能打贏才是真的有問題。

之前還互相撕扯的皇帝與太子集團，麵對著攻陷了潼關之後，大踏步開往長安城的叛軍，迅速達成了一致意見。

那就是逃跑。

唐玄宗要逃跑，李亨要逃跑，整個大唐的朝廷都要逃跑。

哪怕此時大唐的國都還有數萬禁軍，哪怕城內還有上百萬的人口，哪怕庫房裡的銅錢糧食兵器甲胄堆積如山。哪怕長安城，原本就是按照天下第一兵城來建造的。

所有的這些條件，這父子倆都選擇性的看不到。

在他們的心中，儘可能的遠遠逃離危險的叛軍才是正事。

打仗什麼的，那都是下臣的事情。他們身份貴重，說什麼也不能陷入到這種危險之中。

急匆匆猶如喪家之犬般逃離長安城的時候，唐玄宗還假惺惺的表示，府庫裡的錢財糧食都不要損毀，要留給叛軍。否則的話，叛軍們會傷害百姓。

而實質上呢，不過是為了用這些財富填報叛軍的肚子，不讓其來死命追趕罷了。

可憐堂堂長安城，興建的時候花費了那麼多的人力物力，完全按照戰爭堡壘的模式來打造。

然而等到戰火真正燒過來的時候，這座戰爭堡壘，卻是絲毫沒有起到用處。

等到日後吐蕃人殺過來的時候也是一樣，城內的人也是急切的抓住城內的女子們，用繩子捆著給送去吐蕃人的營地享用，可最後還是被輕鬆攻破長安城。

早知道是這樣的話，當初楊堅肯定不會費心費力的去修建，隨隨便便蓋上幾間茅草屋拉倒算球。

長安城一片混亂，有門路的全都是跟著皇帝跑了。沒門路的也是想方設法四處逃亡。

曾經的世界中心，世界最繁華的大都市，就這麼急速的衰敗下來。

王霄騎著馬，安靜的跟在隊伍之中。

這前往蜀中的一路上，王霄聽到的都是抱怨，抱怨，還有抱怨。

不止是那些跟著逃亡的人，就連隨駕護衛的金吾衛也是怨聲載道。

原因很簡單，金吾衛基本上都是長安當地人。他們被皇帝帶著逃亡，不可能全家一起帶上。

現在他們的家人親朋都落入了叛軍的手中，換做任何人都會抱怨。

而這股怨氣，隨著距離長安城越來越遠，累積的也是越來越大。

隻要有心人稍加撩撥，那就是一場火山爆發。

而這個有心人，早已經是迫不及待。

太子李亨是真的受不了了。

他人很聰明，非常清楚唐玄宗從來都沒有過放權讓位的念頭與打算。

之所以立太子，完全是因為外部環境逼迫之下，不得不立太子。

而坐上了太子這個位置之後，他就成了皇帝的眼中釘。

為了自保，也為了那把椅子。李亨也是拚命努力，與皇帝對著乾。

他幾乎就要成功了。

可惜王忠嗣的死，打斷了他的計劃。

而現在的話，原本是唐玄宗最重要槍杆子的安祿山叛變，又讓李亨看到了機會。

在逃亡的路上，他開始派人去金吾衛之中散播消息，鼓動這些背井離鄉的長安人鬨事。

這股暗潮，在隊伍到達馬嵬驛的時候，達到了巔峰。

馬嵬驛其實隻是大唐官道上，一個毫不起眼的普通驛站。

在今夜之前，這裡籍籍無名。可隨著越來越多的禁軍開始騷動起來，這裡注定將會被寫入史書之中。

“看你心情不好，給你說個笑話唄。”

屬於肥環的房間裡，王霄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很是隨意的拿著乾果吃著。

憂心忡忡的肥環，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說吧。”

王霄咬了口果子“有家孩子滿月，請了親朋好友，街坊四鄰來喝滿月酒...他來了之後，卻是不說什麼吉利話...最後他故作高深的說了一句‘這孩子將來會死’。”

“怎麼樣，是不是很有意思？”

肥環的麵色很是平靜，給了王霄一個白眼之後淡定的轉過頭去。

不過王霄卻是能夠敏銳的看到她捏著手指在強忍，而且腮幫子都有些扯。

“你的笑點挺高啊。”

王霄笑嘻嘻的說“那就再說一個？”

因為有王霄的陪伴，這些時日裡肥環鬱悶的心情好了許多。

兩人說笑的時候，外麵卻是響起了喧嘩之聲。

王霄垂下目光，開始安心的吃著乾果。

時間，地點差不多都能對上。他沒有大規模的改變曆史走向，該來的應該還是會來。

果然，喧嘩之聲逐漸大了起來。很快就變成了風急雨驟的雷霆之怒！

有宮人在外麵大喊‘禁軍兵變啦~~~’

肥環的神色陡然一驚！

她最近這段時間，一直都是有著不好的預感，仿佛是有什麼可怕的事情要降臨在她的身上。現在的話，這種感覺達到了巔峰。

“彆怕。”

就在她嬌軀輕顫的時候，王霄握住了她的手，向她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有我在，沒人能傷得了你。”

一瞬間，肥環心中的心悸感覺，就此消散無蹤。

房外的呐喊聲，喧囂聲，尖叫聲不絕於耳。

遠處的咆哮聲響猶如山呼海嘯，不斷的衝刷著眾人的耳朵。

“楊國忠被殺了！”

“楊暄被殺了！”

“秦國夫人被殺了~~~”

“韓國夫人被殺了~~~”

這些人都是肥環的兄弟姐妹侄子，聽到這些消息，肥環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禦史大夫魏方進被殺了~~~”

晁衡衝了進來，平緩著呼吸慢慢走向了肥環。

而在他進來之前，王霄已經悄然隱藏起來了身形。

“娘娘，我有句話想和你說。”

肥環起身，看了眼窗外那密集猶如天上繁星的禁軍火把。轉身看向晁衡，麵露微笑“你現在來見我，是想讓我隨你去倭國吧。”

“娘娘，你的兄長，姊妹，侄子都被叛軍殺了。你現在很危險。”

肥環轉身“如果我走了，那下一個被殺的就是皇帝。”

晁衡急眼了，上前急促的說“如果娘娘不走，下一個就是你了。”

肥環掃了眼王霄隱身的地方“晁衡，你在大唐這麼久，是該回家了。我不會跟你走的，因為這裡是我的家。”

晁衡晃了晃，站直身軀躬身行禮。

等到晁衡離去，高力士走了進來“娘娘，陛下有請。”

肥環起身，再次看了眼王霄隱身的位置，邁步走下了樓。

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肥環已經相信王霄的話。她相信王霄一定會救自己的。

大堂之中，唐玄宗晁衡，還有黃鶴與他的兩個小鮮肉徒弟都在。

“黃鶴，你有沒有破解之法？”

麵對皇帝的詢問，黃鶴行禮說“陛下，臣有一屍解之法，可使人呼吸脈搏心跳全無。任由神鬼來驗，也是一具屍體。封棺下葬，待到局勢穩定之後，迎回娘娘。”

唐玄宗明顯意動，可他不能輕易表態，所以目光看向了晁衡。

“隻要娘娘能活過來，比什麼都重要。”

唐玄宗背著雙手，走到了肥環的麵前。

他的神色無比真誠“玉環，你相信我。我一定...”

“陛下！”

高力士連滾帶爬的端著個盤子闖了進來，神色惶恐至極“此乃楊國忠的首級。陳玄禮說，要臣用這個盤子裝著貴妃娘娘的首級出去。”

唐玄宗冷笑“如果不呢？”

高力士低頭“那就得裝陛下的首級了。”

兵變這種事情一旦開始，那就沒人會在乎皇帝的身份是多麼高貴。

本就是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的事兒，誰還會在乎這個。

貴妃不死，那就得是皇帝死。

這不是危言聳聽，這是真的能乾出來。

叛軍們之所以沒有直接殺進來，把驛站裡麵的都給清繳乾淨。那是因為首先皇帝的威望還在，乾了這種事情真心不會有好下場。其次就是，暗中發動這一切的李亨，不想背負弑君的罪名。

當年玄武門的時候，李世民都沒敢殺李淵。更彆說是他李亨了。

之所以讓高力士這麼帶話，那是為了逼迫唐玄宗動手。

一定要殺楊貴妃，原因其實很簡單。

除了安撫憤怒的軍士，將奸臣楊國忠最大的後台徹底推倒之外。更重要的就是為了打擊唐玄宗的威望，讓他從此退出曆史的舞台。

連自己最重要的貴妃都保不住，這樣的皇帝還會有誰去追隨？

不得不說，李亨的權謀之術真心不差。

聽完這些，唐玄宗的神色巨變。

李亨的這些手法，他當然是一清二楚。

可也是因為清楚，同樣是知道彆無選擇。

因為一係列糟糕的操作。從重用提拔安祿山，到安祿山直接叛變。

從逼迫高仙芝封常清去死，到一手推動哥舒翰全軍覆沒。

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唐玄宗的手筆。

尤其是哥舒翰的大軍，那核心都是守備長安城附近的十二衛，與此時驛站附近兵變的禁軍源出一脈，很多人都是兄弟家人為之戰死。

這種情況下，唐玄宗真的沒有選擇的餘地。

因為他要是重美色而死保肥環的話，結果隻能是亂軍衝進來，把他們一起砍死。

所以，經過一番激情狗血劇情之後，唐玄宗抹著眼淚說“玉環，委屈你了。你就為大唐，為朕再貢獻一次吧。”

“最是無情帝王家。”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王霄邁步走下木質樓梯，嘴角上揚帶著明顯的嘲諷之色。

“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