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局和小家(1 / 1)

拚搏年代 白色十三號 1768 字 1個月前

早晨七點半,呂冬準時趕到十裡堡市場,來到了牛哥的攤鋪。

牛哥正指揮人往鋪子的攤位上卸貨,幾大扇豬肉吊起來,豬蹄子堆在攤位上,豬尾巴順上幾根。

他看到了呂冬,招呼:“小老弟,等會。”

“不急,你先忙。”呂冬找來個馬紮,坐在攤位邊歇息。

這邊賣的貨雜,卸貨的還拎了一大桶橢圓形的東西過來,呂冬掃了一眼,竟然是一桶白腰。

想到牛哥有客戶是燒烤街的,這倒也正常。

送貨的人走了,牛哥又在攤子上擺了個大豬頭,豬頭沒有完全處理好,像耳蝸鼻孔等地方還有毛,一般人看過去,會有點瘮得慌。

呂冬司空見慣,以前過年幫老娘處理下水,經常拿斧子劈豬頭。

後來很多店鋪為了吸引顧客,都當街宰羊殺驢,那血淋淋的場麵,總能吸引大批老饕駐足。

“小老弟!”牛哥招呼呂冬。

有位大媽過來,指著豬頭問道:“老板,這個豬頭切一半給我。”

牛哥沒動:“要就全要,哪有切一半的。”

大媽瞪著牛哥:“有你這麼做生意的嗎?”

牛哥似乎知道起口舌爭執隻會落敗,乾脆啥也不說,招呼呂冬一起去電子秤那邊。

知了猴倒在塑料筐上瀝水,牛哥跟呂冬聊了幾句,指著旁邊裝山水牛的桶,問道:“你那能逮到這東西嗎?”

呂冬直接說道:“山上和荒草地多,我那一片平原,到處耕地。”

其實果林裡麵也有,但數量極少。

牛哥不無遺憾:“有幾家點名要,這東西不好弄,價格比金蟬高。”

呂冬是沒地方去弄,就算能逮到,頂多就幾隻,他指了指豬頭那邊,問道:“牛哥,豬下水咋賣?”

“要看買哪個部位了。”牛哥大致說了一下:“買一整掛的話,大致五花一半的價。”

他問道:“你要買?”

呂冬隨口說道:“問問。我老村裡,很多人擅長鹵煮下水。”

牛哥來了興趣:“很多人做這個生意?”

呂冬搖頭:“沒有,就一家。”

“為什麼?”牛哥興趣消散,接著不解,又想明白:“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抱著那些老土思想。”

呂冬笑笑:“老一輩的事,不好說。”

放眼整個東部地區,太東的保守程度,都一等一的。

知了猴瀝乾了水,牛哥簡單的挑挑,扔掉幾個明顯變黑的,看了眼秤:“5斤6兩,今天漲價,給你算15塊5。”

呂冬過來時打聽過價,牛哥給了呂冬87塊錢。

接著,牛哥進屋裡,拿出一瓶水,扔給呂冬:“路上喝。”

呂冬低頭一看,又升級了——冰鎮雪碧!

牛哥果然是個有意思的人。

因為沒有螞蟥,呂冬不需要去西市場,蹬上自行車往回走,九點多就回到果園。

胡春蘭告訴呂冬,呂振林要他吃完午飯就去大隊,下午一起去縣裡。

呂冬見時間還早,拎著漁網水袋,又去了河上。

隨著水勢見小,魚也在變少,呂冬下了幾網,除去小魚之外,大都是鯰魚或者嘎牙,

接近中午,呂冬回到果園,幾條鯰魚放進水缸裡,嘎牙和其他小魚扔盆中,任由老娘去送人。

中午吃過飯,呂冬騎上二八大杠去了大隊,來得太早,辦公室裡就李文越一個人。

“你來的夠早。”呂冬拉開張椅子坐他桌子對麵:“客串會計上癮?”

李文越放下筆:“放假沒事乾,我倒想去工地上乾活。”他亮了亮堪比竹竿子的細胳膊:“我爸不讓去,害怕掙得錢不夠看病的。”

呂冬知道他從小體弱多病:“你安穩待著吧。”

呂家村村委,除了呂振林,還有一個會計,一個婦女主任。

其他職務都兼著,多個能算會寫的李文越,其他人輕鬆不少。

李文越犯愁:“這也不是辦法。”

呂冬問道:“咋了?”

李文越看看辦公室門外麵,稍稍壓低聲音:“上午我聽見三爺爺和我二伯說話。”他二伯是大隊會計:“統籌提留指標定了,每口人160塊,要求兩個月內收齊。”

就像公糧一樣,生活在農村,不可能不跟統籌提留打交道,具體數額和繳納時間各地區有差異。

呂冬雙臂壓在桌子上:“320塊,幸好最近我賺了點。”

從正大掙來的1000塊,還沒有捂熱,就要出去近三分之一。

李文越會算:“你家就兩口人,我家還有爺爺奶奶,讓我算算,五口人是800。接下來還有我上學的錢,我爸要難受了。”

他爸在大學城工地上當大工:“我爸要到中秋發工資,得提前要。冬子,提前要工資,是不是建築站不給中秋福利了?”

作為集體企業,縣鎮建築站業績好的,哪怕工地上乾活的人,逢年過節也有福利。

呂冬回想一下,說道:“好像有這個事。”他建議:“你跟三爺爺說說,讓他打個電話,建築三公司畢竟五爺爺管事。”

李文越覺得是個辦法:“讓我爺爺跟三爺爺說,我份量輕。”

呂冬給個建議:“先彆提。文越,等你高考成績出來,最好拿到通知書,然後再提,保證沒問題。”

這年頭,大學生,尤其重點本科,還是備受重視的。

不出意外,李文越是重本,以呂家村的傳統,不光重視,還會有所表示。

李文越一點都不笨,欠缺的是社會經驗,聽過呂冬這些話,仔細想了一陣,歪頭看著呂冬:“冬子,你變化可真大。”

呂冬翹起二郎腿:“這叫開竅,懂不懂!”

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在盤算,統籌提留數額出來了,剩下公糧的債就看蘋果行情了。

國光這價,印象裡實在愁人。

呂振林這時進來,兩道濃厚的劍眉擰在一塊,對李文越說:“等會你二伯來了,有人再打電話說統籌提留,讓他先應付著,彆給保證和期限!有人找我就說我不在,這才發了大水,叫不叫人過日子?”

李文越應了一聲,呂冬沒說話,也說不上話。

呂振林招呼呂冬:“走,去縣裡。”

呂振林拿了一個卷起來的錦旗,塞進自行車橫梁的布兜裡麵,和呂冬各自騎著二八大杠往縣裡趕。

寧秀鎮就是縣城駐地,鎮政府位於車站東側不遠處的寧秀電影院旁邊,呂冬和呂振林隻用十來分鐘就到了。

呂振林時不時過來開會,熟門熟路,領著呂冬直接上三層辦公樓的第二層。

洪水時見過的那位乾事,接待了兩人。

“楊鎮長在打電話,你們稍微坐會。”

相比這年頭的很多工作人員,乾事比較客氣,每人給倒了杯水。

“謝謝。”呂冬很有禮貌。

對於這位乾事,呂冬印象深刻,扛沙袋堵口子的時候,指揮拿相機的宣傳乾事圍繞鎮長團團轉。

乾事走後,呂冬看向窗戶外麵,鎮府大院後麵在施工。

呂振林看了一眼,說道:“鎮上在編人員和老師集資蓋樓,每人交兩萬,後期看情況再補。”

“冬子,你想下學闖闖,不是壞事。”他舊話重提:“年輕,沒定性,闖兩年也好,後麵再讓建國在縣裡找廠子尋摸個編製。”

他目光落在施工工地上:“有編製才有保障。”

三爺爺出自好心,呂冬沒有多說,隻是應了一聲。

社會在急劇變動,也在衝擊著幾十年來的傳統觀念。

過了七八分鐘,那名乾事過來,帶著呂冬和呂振林去了旁邊的辦公室,有人從辦公桌後麵站起來,主動上前與呂振林握手。

“呂冬同學。”楊烈文也與呂冬握了下手:“我們又見麵了。”

“楊鎮長,你好。”呂冬不會缺了禮貌。

同時快速掃了一眼,這位年輕鎮長戴著金邊眼鏡,穿著白襯衣和黑西褲,襯衣紮進腰裡,腰帶頭亮到反光。

非常注重個人形象。

楊烈文與呂振林說話,呂冬明智的保持沉默。

泉南已經定性青照河洪水為五十年一遇,寧秀鎮雖然出現了呂家村和馬家村這種千鈞一發的險情,卻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決口,全部平安度過。

對楊烈文來說,危機成功化為機遇。

不過,呂振林想要的更為現實。

“這場洪水影響挺大,鄰村給了很多援助。”呂振林考慮的永遠隻有呂家村:“說是無償救援,呂家村不能真當免費,要有所表示。楊鎮長,你看統籌提留這塊,能不能鬆鬆綁,讓呂家村喘口氣,壓力真挺大……”

楊烈文從機關下來的,以前沒仔細研究過,這兩個月深有體會:“老呂,我知道呂家村難,鎮上也在想辦法幫呂家村解決實際難題。建築三公司的砂石,我已經溝通好了,他們算無償捐獻,不收一分錢。”

說起這件事,呂振林有點不樂意了,老一輩的村帶頭人,也不太買年輕鎮乾部的帳:“三公司管事的是我五弟,他哪出來的?楊鎮長,你不知道?”

楊烈文這人太能鑽空子,說不定接下這差事時,就知道管三公司的是呂家村出去的人。

這些在大機關混過的,個個人精!

楊烈文剛來,作風相對柔和,但仍舊是呂振林的頂頭上司,而且坐在這個位置,必須考慮全鎮情況:“這場洪水,寧秀鎮難的不止呂家村,呂家村鬆綁,其他村呢?工作還要不要開展?老呂,你要從大局考慮。”

呂振林劍眉抖起來:“彆的村我不管,我是呂家村的,我隻管呂家村!隻對呂家村負責。”

楊烈文不得不加重語氣:“老呂同誌!”

地方小團體主義!這些人眼裡,隻有自家那一畝三分地!

呂振林懂得組織紀律,沒有再爭,說道:“呂家村河堤需要重修,小學的危房報告我一年打兩次……”

楊烈文也頭疼,但工作需要一項一項做,著急更容易犯錯:“等忙過這段特殊時期,再研究。”

他看了眼呂冬:“老呂,你去三樓。”

呂振林明白:“我去找老梁聊聊。”

老梁是鎮一把手,但即將到點,不太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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