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2 將期軒冕榮-1(1 / 1)

帝國的黎明 鼓元吉 1627 字 28天前

離天黑還有一個時辰,若是腳程再快一點,便可趕到縣城住店,但蕭彥平還是下令商隊的腳夫就靠著這小小的渡口紮營露宿。進入大宋內地後,韓世忠也不乾涉他如何安排行程,隻等到天色擦黑之後,軍卒來報,蕭大掌櫃帶著一個夥計上那渡船上去了,韓世忠便對趙行德笑道:“果然是無商不奸,白天跟你我說這鳥糞的生意賺不到大錢,晚上便巴巴地上人家船上找門路了。也罷,反正你我沒有本錢做這搭船出海的大買賣。”他說得輕巧,趙行德也付之一笑。

楓橋渡口處,那裝載鳥糞的河船正在停泊在棧橋,後桅杆上掛著一盞黃紙糊的燈籠,映著水光粼粼,和往常的河船水手晚間耍錢吃酒的喧鬨不同,這條船上靜悄悄,隻有些十數雙眼睛藏在暗處,警惕地監視著周圍的形勢。

一個跟班提著盞描花燈籠在前頭帶路,蕭彥平順著棧橋在船身之旁駐足,還未出聲招呼,船上便放下了一塊跳板,蕭彥平也不多說,便和跟班一起上了渡船,那跳板又悄無聲息地收了回去。船艙中,鄧元覺端坐在藤椅之中,蕭彥平一見是他,當即俯身拜倒,口稱:“聖教弟子蕭彥平,參見寶光法王。”鄧元覺擺了擺手道:“蕭兄弟請起。”他示意跟隨在後的明教弟子出去,房門掩上之後,這才微笑道:“老蕭,你我交情不比尋常,豈能拘於這些俗禮,快坐。”說著,還為蕭彥平沏茶。

蕭彥平苦笑道:“方教主起事在即,一再教諭我等要重規矩,在下也是遵命行事。”鄧元覺將茶杯推到他的跟前,笑道:“規矩都是做給底下人看的,此時彆無旁人,你我仍像從前那樣兄弟相稱便好。”

“謹遵法王教諭。”蕭彥平話說出口方覺有誤,左手端起茶杯,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笑道:“說順了嘴。”

鄧元覺一笑置之,他望著外麵漆黑的水麵,低聲道:“遼國的事情還辦的順利吧?那五千柄腰刀,三百副鐵甲,千柄火銃,萬斤藥粉,可都辦妥了麼?”

“一切還好!”蕭彥平答道,“要緊之物都藏在大樹的樹乾之中,在遼東出海,由海船直接送到揚州。”說著將交子從懷裡掏了出來,遞給鄧元覺。鄧元覺接過來,也不察看便放入懷中,讚道:“辦得好!教主起事在即,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眼下不缺人,單缺兵刃鎧甲,這批東西真是雪中送炭了。”他頓了一頓,又道,“果然是天下烏鴉一般黑,這遼國的官兒,為了銀錢,也是什麼都敢賣的。”

蕭彥平常年為明教打理財物,奔走於公卿巨賈之間,聞言隻訕訕地笑笑。鄧元覺有一句沒一句的敘舊中間,向蕭彥平介紹了明教教主方臘在江南準備起事的情況,稱一旦這批兵器運抵江南,數十萬教眾將在十幾州,幾十個縣同時起事,席卷東南,以金陵為都城,國號大明,然後與宋國劃江而治,方教主登基稱聖帝,年號永樂。蕭彥平聽著聽著,臉上顯出躊躇猶豫之色,計議半晌,方才開口打斷鄧元覺道:“鄧兄,以兄弟在河北所見,朝廷在數年之內,與遼國必有一戰,屆時官府的禁軍精銳大部陷在河北與幽燕,無力南顧,教主何不等到那時再起事?”

鄧元覺一愣,打量了蕭彥平數眼,方才咳嗽一聲,語重心長道:“老蕭啊,這話你在我麵前說便好,若是遇到其它教中的兄弟,可千萬莫要莽撞。”他頓了一頓,沉聲道,“方教主上感天心,下感地運,神機妙算出的起事之期,不是你我能質疑的。前不久教中有個姓金的妄加議論,已被執法堂的長老半夜綁到江中喂魚了。”見蕭彥平臉上仍有些不解,鄧元覺心中暗暗歎氣,這老蕭數十年來也是為明教教門出了大力的老兄弟,可始終隻是一個大執事的身份,沒有晉位護法或者法王,連一方的祭酒也不是,“今年東南大旱,田中收成減半,茶葉也不好,但朝廷賦稅反而加重,民怨載道,東南正是遍地乾柴的局麵,若是延誤了,誰能知道來年、後年會不會是風調雨順?升鬥百姓,隻要有果腹之糧,是決計不會跟從聖教弟子起事東南的。”念在和蕭彥平多年至交的情份上,鄧元覺還是用他能理解的話再解釋了一遍。

“原來如此,”蕭彥平喃喃道,心中仍有些惋惜宋遼開戰的大好時機,鄧元覺拍著他的肩膀道:“大事若成,以蕭兄你對聖教的勞苦功高,六部尚書不好說,一州牧守是跑不了的。”“那還要鄧兄多提攜,州牧不敢想,兄弟我提舉市舶司就可以了。”“好說,你我是幾十年的老兄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何必客氣。”

兩人久彆重逢,談笑甚歡之後,依依惜彆。蕭彥平離開渡船後,即刻回到商隊的營地,再無其它異動。韓世忠越發吃準了這老家夥不願自己摻合他的鳥糞生意,以後的數日,對他言語頗不客氣,蕭彥平卻隻唯唯諾諾,小心應付與他,直到抵達河間府城,方才又封了個四千貫的酬金送給韓世忠。韓世忠將其全部用作陣亡軍卒的撫恤養家之費,閒下來後,便又四處打聽遼宋邊境以狼頭為記號的馬賊蹤跡,但一直都沒有所獲。

趙行德回到河間府後,將這一趟五百貫的酬金都投入到義學中,建了間小小的印坊,專門印刷供軍卒識字所用的字本。期間他數次登門拜訪了王彥。王彥擔當錦簷府河北統製官十多年,對太行山中群盜,河北諸路的馬賊都了如指掌,聽趙行德敘說馬賊的行事作風和留下標記,但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股悍匪,隻說河北邊境的馬賊分分合合也算尋常,但這三四百騎的也算是大股了,錦簷府細作打聽之下,必然會有結果。

河北行營似乎無時無刻都處在忙碌之中,數月來,行營都部署童貫提升鎮北軍的軍餉,達到了普通禁軍的三倍之多,提升了三名副將,又罷免了兩個正將,讓河北行營諸將都有些畏威懷德。緊接著,童貫又開始在原有河北諸軍中選拔精銳充實鎮北軍,身材不高大威武的不要,不能負重行遠的不要,不能舉起二百斤石鎖的不要,但厚賞於前,行營諸軍仍然趨之若鶩,短短旬日,鎮北軍便由五千人充實到一萬兩千人,童貫將這些河北軍卒全部打散安置在鎮北軍原有的行伍之中,重設軍號,分彆為鎮北第一軍至第四軍。

韓世忠曾經得到官家親口關照,前段時間又斬獲了馬賊首級數十個,經過點驗乃是真正的壯年悍賊,此乃是鎮北軍戍邊以來首戰第一功,令童帥頗有麵子,因此不拘一格,越級將他提拔為鎮北第二軍指揮使,還時常麵提耳命,儼然成了童帥的心腹愛將,令其餘鎮北軍諸將分外豔羨。兼管河北女營的掌書記周鼎臣見這風色,不需韓世忠多提,便將李紅玉銷了娼籍,還找好友為她編造了良家女子的身份,趁夜送到韓世忠府上。行營裡吹吹打打辦喜事那天,趙行德替韓世忠擋了數杯酒,結果醉得差點替新郎入了洞房,被架出來在洞房隔壁睡了一晚。

對趙行德開設義學教授軍卒,交往軍將等行為,王彥都沒有乾涉,隻提醒他不要誤了攻讀聖賢經書,雖然行德才學過人,但明年八月禮闈還要認真應付,本朝開國以來最重進士,不知有多少自命不凡才子在這上麵抱憾終身。

晁補之來了一封信詢問趙行德學業近況,並勉勵他用心讀書之餘,好生把握這個難得的機會,“當斯之世,欲與天下俊傑逞強爭鋒,當用心東南。欲與古今英雄競逐風流,當體察河北。”

而陳東、張炳等太學士子在和趙行德的來往書信裡麵,也提到太學中同窗也開始緊張地準備秋闈,還及時地向行德通報了太學中盛傳博士秦檜有可能擔任禮闈的主考官,現在不少太學士子都奔竟於其門下,理學社中鄧素倒頗為低調,因為秦檜是其座師的緣故,最近一直在發奮攻書,要這個進士中得讓人心服口服。

李若虛也給趙行德寫了一封信,信裡卻雜七雜八地問了趙行德的近況,衣被冷暖之類,顯然是替乃姐所寫的,行德對這封信倒是回得最為仔細,洋洋灑灑寫了事無巨細寫了近五千多字稟報回去,羞得李若雪再也不叫幼弟給他寫信。

這個冬天第一場大雪,終於紛紛揚揚下了,天地間都堆積成一片素白,這天下午,行軍司馬王彥帶給河北行營都部署童貫一個好消息:“克烈部已經到達遼國邊境,沈大人交代,該部內附我朝之事,由童帥全權處理,錦簷府將全力配合。”

童貫眯縫著眼睛打量著王彥,此人在河北行營中是最規矩的將領,既不驕悍,也不貪墨,可惜,不但是皇城司的人,更是錦簷府的人,留不得。他摸了摸頷下的胡須,沉吟片刻,道::“克烈部遠來內附我朝,本當嘉獎,以懷遠人。正值隆冬時節,先犒賞錦緞兩千匹,糧食五千石,讓克烈儘快遷到河間渡冬吧。”他頓了一頓,又道:“煩勞王統製轉告克烈族長,這三千草原的勇士,便是我河北大營鎮北第五軍,隻要他誠心報效朝廷,忠於皇上,本帥保他一生榮華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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