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94 潯陽滿旌旃-4(1 / 1)

帝國的黎明 鼓元吉 1538 字 24天前

燕喜大吼了一聲:“開火!”喊完這一嗓子,他把火銃的引線點燃。

戰馬衝到這個距離,騎術再怎麼高明,也無法調轉馬頭了。陳五乙一個哆嗦,幾乎把整個火折子杵在引線上,引線劈劈啪啪的燃燒起來。為了縮短從點火到發射的時間,鎮國軍火銃手們自作主張截短了引線。在保義軍裡是嚴格禁止的行為,在此時發揮了奇效。在一個呼吸息之後,“砰砰”、“砰砰砰”銃聲大作,數十枚銃子如暴風驟雨一般直撲向遼軍騎兵。

在陳五乙眼中,迎麵而來的狂奔的戰馬,仿佛在某個刹那凝固了一瞬,緊接著,悲鳴不已的戰馬帶著巨大的慣性急衝而來,陳五乙滿臉恐懼,隻能拚命將手中的火銃對準了前方。銃尾的火門還在不斷冒著青煙,他沒有剪短引線,直到此時,這枝火銃還沒有發射,他也不敢上槍刺。戰馬急速衝來,那巨大的塊頭在陳五乙眼前越來越大,周圍好幾個軍卒臉上都是驚恐失措的神情,但是,死亡的陰影如此絕望地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上,沒有一個人後退,“挺著死!”有人在喊,最後時刻,陳五乙將槍刺裝入了銃管,把全身力氣都壓在了槍杆上。

戰馬直接衝撞在陳五乙身上,巨大的慣性衝得他步步跌後,同時,火銃槍深深地紮進了戰馬寬闊的前胸,就在這時,“轟”的一聲巨響,整根火銃槍管在戰馬體內炸響了,飛濺的鮮血噴的陳五乙滿臉都是,他被戰馬壓在了下麵,滿臉血汙的臉朝著天空,瞳孔映著天上的片片雲團,漸漸黯淡無神。

第三都的齊射挽救了一次方陣的崩潰,後怕之餘,燕喜感覺渾身的精力似乎都被抽乾了,喉底下火辣辣地疼,剛才那一聲喊直接撕破了嗓子。“再來——”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宋軍七手八腳刺死了最後幾匹連跌帶撞衝進來的遼軍騎兵,手忙腳亂地給火銃槍重新裝上彈藥。殊死的戰鬥,還遠遠沒有結束。在各個方陣裡,一排排火銃槍手裝彈、上前、支起銃杆、點火,發射,到了這個地步,戰場上的鎮國軍都明白,不拚命,就是死!不如拚命,讓敵人死!

“開火——”

“開火——”

隨著一陣又一陣火銃放響,方陣上空籠罩越來越濃的黑煙,讓趙行德難以看清戰場的情勢,隻聽喊殺聲似乎低沉了下去。已經先後有三支遼軍馳入黑煙籠罩的戰場中。在戰場的外圍布滿了人馬的屍體。數千遼軍騎兵企圖繞開激烈的戰場偷襲帥帳,被中軍斥候發現,楊再興立刻率領踏白營騎兵截住敵騎廝殺,一時脫不開身來。

“不知鎮國軍還能撐到什麼時候?”趙行德心急如焚,不時朝中軍方向望去,見旗牌官騎馬奔來,趙行德從親衛手中接過馬韁,準備上馬指揮保義軍出陣。

“嶽樞密轉告趙將軍,遼賊還沒有疲,保義軍見中軍旗號再出陣。”

“什麼?”趙行德滿臉驚疑。

“再不出陣,”杜吹角大聲道,“鎮國軍頂得住嗎?”

“或許,嶽樞密對鎮國軍彆具信心吧。”趙行德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他看著遠處的嶽字帥旗,低聲歎道,“慈不掌兵....”將手中馬韁交給親兵,翻鞍上馬,鐵盔上猙獰的青銅麵具閃著耀眼的光,卻在他的臉上投下了一塊大大的陰影。

前沿炮壘並不算大,趙行德剛剛騎上戰馬,陸明宇、羅閒十、馬睿等將便望見了他的身影。陸明宇大聲道:“都精神點兒,指揮使上馬了,準備出陣!”原本盤腿坐在地上休息的軍卒站起身來,馬睿麾下騎兵紛紛上馬,隻等趙行德親自發出進攻的軍令!

在戰場的對麵,鐵木哥的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宋軍擺了個鬆散不堪的陣勢,原以為一衝就垮,交戰了大半個時辰,這些宋軍居然還在抵抗。大陣兩側的騎兵飽受火炮的轟擊,而陣內的遼軍騎兵四麵八方都是火銃的齊射。鐵木哥所部自從進入中原以來,從沒遭到過今天這樣的慘重傷亡。如此下去,縱然得勝,各部族族人也必然怨聲載道。騎兵縱馬衝陣容易疲憊,鐵木哥急於結束戰鬥,已經先後派出好幾個千人隊加入戰團,但仍然拿不下來。

若是在草原上交兵,他必然會壓上全部兵力,一口氣把敵人擊潰。然而,鐵木哥望了望不遠處的大江上遊曳的炮船,還有那些不斷拋射炮彈的炮壘後麵,不知隱藏著多少宋軍,他心底不禁微微發寒,終究隻是一個千人隊,一個千人隊的把部屬投入到那仿佛被魔霧籠罩著的戰場中去。戰鬥陷入了難熬的僵持。直到現在,鐵木哥手中還有萬餘精銳騎兵,但宋軍也顯然未出全力,大江上遊曳的戰船裡,密密麻麻的營寨裡,不知隱藏了多少兵力?

“讓乃馬真先退回,把南蠻子放過來!”

鐵木哥的臉色很難看。他原本一開始打算用簽軍消耗宋軍的銳氣,但背嵬營先聲奪人的戰鬥讓他改變了主意。若不給南蠻一點厲害瞧瞧,簽軍靠不靠得住很難說,說不定當場投向南蠻,不過,仗打到這個份兒上,銳氣已失去,再僵持下去也毫無意義了。不如把本族的騎兵退下來,先用那些簽軍的血肉去鈍了宋軍的刀子。

對麵傳來陣陣悠長的胡笳,這是遼軍退軍的信號。

趙行德臉色一變,他轉頭看中軍,果然,嶽字帥旗猛烈地晃動起來,趙行德把麵具放下,拔出腰間橫刀,直直指向了戰場中央。坐騎似乎感受到激昂的戰意,長嘶一聲,飛快地馳下炮壘。

“看,趙將軍——”“是趙將軍——”

炮壘下方,認出了指揮使的保義軍軍卒都歡呼起來。

“出陣!”“出陣!”羅閒十、陸明宇等軍官大聲地喊著,一個個方陣迅速行動了起來。

“衝陣!”馬睿大叫一聲,提起大槍,胯下良駒猛地向前竄出,一千餘騎緊跟在他的身後,戰馬的速度不緊不慢。兩指揮騎兵在炮壘前分列成左右騎陣,提前護住了步軍方陣的兩翼。

中軍旗號晃動的同時,四十麵戰鼓同時擂響,“咚咚咚”“咚咚咚”的低沉鼓聲,把人的心也帶著有節律的跳動著,即使在火炮轟鳴中也清晰可聞,傳出很遠,即使在煙塵籠罩中也聽得清清楚楚。

王貴臉上滿是煙熏和血汙,他聽見了鼓聲,神情頓時變得猙獰無比,伸手抓過一柄長槍,大聲喊道:“嶽帥有令!衝出去殺——衝出去殺——”這個方陣在整個大陣的東北方向。遼軍騎兵衝過來首當其衝,最危急的時候,被敵軍騎兵團團圍住,箭如雨下。經過一番苦戰,隻剩下了三百多軍卒,幾乎人人帶傷,軍袍滿上血汙和灰土的顏色。聽聞“衝陣”的號令,眾軍卒不禁猶豫了一瞬。步軍與騎兵相抗,非結陣而戰不可,若是散開陣型衝出去,與尋死無異。其中的厲害,眾軍卒和遼軍騎兵搏鬥了這大半個時辰,早已清清楚楚。

有個額頭帶傷的都頭大吼道:“大帥叫咱們衝出去,咱們就衝出去!”

“衝出去!”王貴大聲喊道,“跟我衝啊——”帶著身邊親兵不顧去一起地衝了出去,這一來,整個陣型等若豁開一個大口子,其他人再守在原地也是無用,情勢如此,許多軍卒紛紛舉起長槍、長柄斧以及火銃槍等兵刃,以十餘人為一團衝了出去。

“衝出去——”燕喜和馬全同時大聲喊道,他們所在的方陣還剩下一百多人,分彆從四個方向殺了出去。還沒衝出幾步,迎麵便遇到數騎遼兵。燕喜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一騎撞翻在地,胸口仿佛裂開了一樣,他隻掙紮了兩下,便昏過去生死不知。若是從前遇著敵騎,軍卒們隻會避之大吉。但鎮國軍經曆一場惡戰下來,膽子也大了很多。憑借著煙霧籠罩,馬全微微蹲身,一柄長斧朝著當先馬腿掃去,“砰——”的一聲,戰馬脛骨被重斧折斷,那馬匹哀鳴一聲失蹄摔倒,遼軍騎兵也摔下馬來不知死活。幾騎遼軍見去路受阻,紛紛催馬趕上來廝殺。宋軍也不示弱,各持長槍長斧,背靠著背,就在平地與這幾騎遼兵戰成一團。

按常理說,在騎兵來回奔馳的地方,宋軍解散了方陣,衝出去與遼軍騎兵肉搏,無異於自取滅亡。然而,當整個戰場上的方陣同時解散時,散而自戰的鎮國軍步卒頓時堵住了原本存在於方陣中間的空隙。遼軍騎兵和宋軍搏鬥了許久,馬力和速度早已不如開始,聽到了退兵的胡笳聲,好些遼兵已無心戀戰,熟料原本暢通的道路卻被四散而戰的宋軍堵了個水泄不通。鎮國軍將士拚死一搏,數千疲憊不堪的遼軍騎兵,不得不揮舞著彎刀騎矛和他們纏鬥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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