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94 潯陽滿旌旃-18(1 / 1)

帝國的黎明 鼓元吉 1619 字 24天前

“轟——轟轟——”

無數顆手雷爆炸產生團團火光,彈片四射橫飛,炸得炮壘下麵的遼軍焦頭爛額,慘叫聲聲。然而,過不了多少時候,又有一撥遼軍騎兵衝到了炮壘前麵。“遼賊怎麼突然不怕死了?”杜吹角揮手喊道,“快,快往下扔!”數百顆冒煙手雷緊跟著投擲了下去......

“趙將軍!”

趙行德搖了搖頭,再度拒絕了親兵要他退到營內要求。

他一直在聽各處的聲響,心中不斷做著猜測,又和不時前來稟報的傳令兵相互印證。然而,戰場上的黑霾卻一直越來越重。黑暗中遼軍騎兵仿佛無窮無儘,黑沉沉的夜空裡,煙霧和灰塵混合在一起,看不清戰局的情況。不時有一群群遼軍騎兵衝到近前,守在中軍的火銃槍手一陣陣打排銃。各營宋軍緊緊守著營寨,但在黑夜中,除了牙兵營外,也不敢出營查探。各營寨之間,也時不時響起一片紛亂的馬蹄聲。每當這時,守在矮矮的寨牆上的宋軍就是一陣排銃放出去,州縣兵更是不堪,少有風吹草動,便放好一陣子的火銃,整個小山炮壘仿佛過年一樣熱鬨,不時響起一片片的密集的火銃聲。

小山炮壘上傳來炮聲轟轟,火銃聲時疏時密,馬蹄聲也一陣接著一陣。鎮國軍大營北側,諸將環繞在嶽飛的周圍,麵色凝重的看著北麵,黑暗中炮口的閃光,即使在漫山遍野的跳動著的火光中也格外明顯。

“大帥,咱們怎麼辦?”楊再興按捺不住,他的拳頭攥得緊緊的。

張憲和王貴相互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其他鎮國軍將領的臉色也都凝重起來。夜裡敵情不明,輕易出兵,騎兵少了不頂用,步軍最怕中了敵騎的埋伏,恐怕十九不回。

“再興率踏白營出去探探敵軍的虛實,”嶽飛沉聲道,“其餘人馬緊守營寨,未奉將令不得出戰!”他沉吟片刻,又道,“背嵬營備馬,候燈火旗號出戰。”這已是鎮國軍能給予的最大支援了。夜戰最容易自亂陣腳,步卒大陣在夜間馳援,遇上騎射騷擾和鐵騎橫衝,和送死無異。

“遵令!”張憲和楊再興大聲領命下去了。數百踏白營騎兵馳出營寨,沒多久便沒入一片黑暗中。遠處,火光忽明忽暗,炮聲銃聲喊殺聲,忽而密集,忽而沉寂,連踏白使報回的軍情也是瞬息萬變,有時說遇上大隊的遼兵騎兵,有時說遼兵虛張聲勢,有時說遼兵敗退,有時說遼兵又卷土重來。嶽飛隻令背嵬營在小山炮壘的射程外橫衝敵軍,乾擾遼軍對炮壘的攻打,而鎮國軍大隊人馬則一直持重未發。

“他娘的,什麼也看不見啊?”炮壘西北側,有人大聲抱怨,“這是瞎打/炮!”

“少廢話!”劉誌堅大聲道,“快開炮!”

“轟——轟——”

“轟轟轟——”

炮聲震天,霰彈的薄鐵皮在空中四分五裂,霰彈子如一窩蜂似地射入黑暗中。炮手們嘴裡抱怨,乾活兒可一點不敢怠慢。畢竟,開炮還能壯壯膽子。看不清敵人的緊張,更仿佛看不見的鞭子,迫使眾人快,更快地裝填彈藥,開炮。汗水和硝煙混合在一起,時明時暗的火光映著,每個人都是大花臉,大部分人都氣喘籲籲,汗流浹背。在炮壘下麵,火銃槍手一排排上前,將裝填好的火銃槍交給前麵的人,“砰砰砰砰”的朝下麵鳴放,軍官不斷地發出“開火”的口令,完全違背節省彈藥的習慣,這生死攸關,先活過這個晚上再說吧。

進攻的遼軍騎兵也並不好受,宋軍雖然看不清敵人的來勢,但原先安置的炮位多是依照側射火力交叉掩護,每一處宋軍營壘都在死守,每一個軍卒都在用最大的力氣,全力開炮發銃。遼軍騎兵在遠處不擔心被火炮轟擊,一旦進入營壘前麵狹小的地帶,頓感彈矢橫飛,密集程度絲毫不弱於白天,許多騎兵剛剛衝進炮壘二三十步的距離便連人帶馬撲倒在地。黑夜掩蓋了前麵慘重的傷亡,在契丹人的驕傲和反敗為勝的心切之下,一個個千夫長帶隊衝陣,騎兵仿佛潮水一樣朝著宋軍炮壘衝去。

“砰砰——”

“砰砰砰——”

千夫長速不台側耳傾聽,宋軍火銃如爆豆一般炸響後,速不台拔出彎刀,大聲喊道:“衝上去!”當先一騎朝前衝去,“殺呀——”“砍了宋豬的腦袋!”數百契丹騎兵高聲呐喊著抽出彎刀,催馬緊隨其後,無數刀鋒在火光中閃閃發光。這是無數勇士的性命換來的經驗,宋軍火炮火銃的發射有一個間隔,這個短短的間隔,就是騎兵進攻的絕佳時機。外圍的營寨矮牆已經全部沒了,在衝鋒的遼軍前麵隻有一片坡度不大的緩坡,在那矮矮的鹿角營壘後麵,就是宋軍的炮壘。

戰馬鐵蹄紛亂,遼兵拚命接近了炮壘,低矮的寨牆後麵,黑沉沉一片,守軍的身影看上去仿佛野草一般淩亂,被勢如狂飆一般地騎兵逼得倉皇後退。“衝啊!”速不台大聲喝道,全身的血氣都湧了上來。地麵軟軟的,分不清哪是泥土,哪是倒伏的人馬屍體,速不台毫不猶豫地衝了過去。短短的距離,戰馬隻需數息便能衝過,遼兵揮舞著彎刀,喊殺聲震天。

忽然,“轟——”“轟轟——”馬腹下響起數聲巨響,煙火夾雜著彈片,這是擲雷手扔出來的震天雷的爆炸,速不台隻覺被一個東西砸在背上,半邊身體都痛僵了,他額頭上青筋迸杞,朝著宋軍炮壘的方向大喊一聲:“殺呀!”戰馬卻倒下了,還將速不台壓在下麵。他模模糊糊地隻覺得無數騎兵從身邊衝了上去,衝上了宋軍的營壘,那那些淩亂如野草一般的步卒殺在了一起。

“上槍刺!”

“上槍刺!”

宋軍營壘上響起一片喊聲,陸明宇“哼”了一聲,雙手抓起一柄大斧。左軍牙兵營,逆著退下來的火銃槍手,衝上前去,幾乎剛剛結陣,便和敵軍的騎兵撞在了一起。長柄斧重重地砍在戰馬的前胸,戰馬悲鳴一聲,陸明宇震得雙臂發麻,將斧子丟掉,兩名親兵衝了上來,在他左右護衛,陸明宇大聲道:“乾什麼!快去殺敵!”他狀若瘋虎一般又抽出了橫刀,悶吼一聲,朝著一個落馬的遼軍騎兵衝去。營壘上喊殺聲一片,到處都是宋軍與遼兵交戰的身影。騎兵仿佛無窮無儘,前赴後繼不停地往上衝,直到炮聲再度響起,攻打的勢頭才稍稍弱了下去。

一指揮火銃槍手急匆匆地從趕來增援,陸明宇皺眉道:“這麼點,其他人呢?”

一指揮本應有五百軍卒,這隻有寥寥兩百餘人,領兵的軍官沉著臉道:“路上遇到遼賊,騎兵一衝下來,兄弟們就隻剩這麼多了。”也許是剛剛經過一場血戰下來,對著左軍都統製,軍官也沒多少敬畏。

“原來如此,有勞了。”陸明宇的語氣緩和下來。遇到遼軍騎兵的突襲,還能保持一半部屬不散,也算難得了。他指著有大小缺口的寨牆,命道:“先補充上去!”原先守禦炮壘的火銃槍手損失慘重,而牙兵營剛剛惡戰一場,需要休息,這支援兵雖少,來得到是時候。“是!”軍官沒說二話,帶著他的人上前,極為利落。陸明宇心中一動,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末將許國棟。”

“哦,”陸明宇點了點頭,道,“去吧,此戰過後,我必在趙將軍麵前為你請功。”

“謝大人。”許國棟頭也沒回地走了,忙著指揮兩百多名軍卒步補充兵力薄弱的寨牆缺口。這有些失禮的舉動,反而令陸明宇更高看他一眼。“將軍身邊有恁多人才,何愁大事不成!”陸明宇腦中閃念而過,轉身安排調度部屬穩守營壘。連場血戰下來,遼騎帶來的震撼漸漸過去,宋軍守得也有些章法了。

又一個時辰過去,外麵馬蹄聲漸漸少了,遼軍似乎因不能攻克炮壘,再度偃旗而去。

遼軍騎兵如潮水一般退去,惡戰近兩個時辰,許多軍卒又累又困,眼皮子好像粘在了一起,一邊困得要死,一邊又不敢睡去。趙行德命部屬輪流休息,一邊值哨,一邊用土石木料補上營壘的缺口,經曆了這一夜的折騰,眾將士都意識到了營壘的重要,任何一個寨牆的缺口,戰場上可能都是要用命來添的。不需中軍督促,哪怕困倦欲死,諸軍也拚命趕修寨牆,增添布置鹿角尖樁,生怕契丹騎兵再度卷土重來。

遼軍騎兵再沒有出現,東方漸漸露出一線魚肚白。

張九融看看遠方的一線清光。“總算天亮了。”他呼了口氣,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天亮了,炮手就能對兩三裡外的大股騎兵攔阻射擊,守軍要從容得多。這一場夜戰,緊要的炮壘周圍浴血戰鬥的多是保義軍本部人馬。饒州營隻是對著外麵放排銃而已,幸好饒州營的營寨修得紮實,也沒有大隊的騎兵來攻。對張九融來說,平生所經曆的最緊張、慘烈、熱鬨的一個晚上,太過平淡的過去了,回想起來的時候,他心中不禁產生一絲失落,更多的是蠢動的期望。“寧為百夫長,勝做一書生。”他低喝一聲,長身而立,站起來朝遠處極目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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