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官場百態(求訂閱)(1 / 1)

宋煦 官笙 2424 字 28天前

貢院。

萬餘名士子在貢院裡千姿百態,各有模樣。

不知道多少人頭上漸漸出現冷汗,難以下筆。

這些題目,與他們以往了解,練習的完全不同。

少了大量的傳統內容,增加了更多的‘六藝’以及‘新法’內容,經義被大幅度壓縮,側重於‘務實’。

對於埋頭苦讀,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年輕士子來說,哪怕‘新法’運動轟轟烈烈,卻還是無法在字麵上形成一個相對完成的答述。

尤其還要揣摩當朝這些相公們,尤其主考官的心思,著實增加了難度。

這第一天,考的是‘詩詞歌賦’,著實難倒了不少人。

李清臣,沈括不時在考舍間來回走動,觀察這些士子,在頭一排的畢漸,趙諗等人奮筆疾書,神情不動,顯得鎮定自若,自信滿滿。

李清臣與沈括特彆注意這兩人,李清臣見兩人神情泰然,與沈括點點頭,繼續巡視。

剛走沒多久,就看到一間考舍,仿佛沒人。

沈括疑惑,向前走去,目光越過考舍的門,就看到一個十歲的小男孩,坐在椅子上,飛快落筆。

沈括怔了怔,回頭看向李清臣,低聲道:“今科有這麼小的神童嗎?為什麼我沒有耳聞?”

李清臣看了眼全神貫注的趙佶,拉著李清臣走了幾步,低聲道:“十一殿下,被官家關在這的。”

沈括對趙佶也是有所耳聞,尤其那次在大街上將數萬銅錢潑下去,羞辱商戶,著實令官家、朝廷沒臉。

沈括想起趙佶已經被貶為庶人,暗自搖了搖頭,沒有多說。

“這是什麼題目,我不考了!”

忽然間,一個考舍有人發出怒吼,直接掀翻了桌子,開始踹考舍的門,要衝出來。

四周的禮部官吏,禁衛迅速出動,將這個人控製住。

這個年輕人被禁衛控製著,捂著嘴,堵在考舍內。

前前後後的考舍都驚動,不少人伸出頭眺望。

“熱鬨有你們的前程重要嗎?繼續考試!”

有個吏部郎中大步巡視,沉聲喝道。

一眾人心頭凜然,紛紛縮頭回去,強壓心底好奇,繼續落筆。

李清臣,沈括趕了過來,看著雙眼通紅,胸口激烈起伏,猶自憤怒不定的考生,兩人表情都不好。

每年科舉都會出現種種事情:有人沒進貢院就給同科競爭對手下藥下毒買凶殺人;有人剛進貢院,忽然掉頭,大喊著‘我輩蓬萊人,高歌笑孔丘’大步離去;有人在考舍裡忽然發狂,縱火要燒了貢院;有人突然病倒昏迷,有人瘋瘋癲癲,有人癡癡傻傻,有人失禁,有人嘔吐……

當然,也有眼前這樣的,怒撕考卷,發泄心中不平。

他這麼做,不管是清醒還是一時衝動,都已斷絕了仕途。

李清臣打量他一眼,揮了揮手。

禁衛當即強行帶著他,扔出了貢院。

隨後,有禮部官員,拿過應試名錄,在這個人名字是劃了一個×,備注:應試發癲,取消資格。

平息這件事後,沈括隨著李清臣繼續巡視,搖了搖頭,道:“而今空談盛行,務實者寥,章相公這些題目,怕是要引出不少問題。”

大宋現在文道昌盛,司馬光等人重經義,輕實務,所以科舉題目一如既往,注重經義,空談為上。現在章惇大幅度壓縮經義,豈會讓那些苦讀聖人經典,善於剖析經義的士子以及他們背後的人接受?

李清臣麵色平淡,道:“他們讀書能榮華富貴,於國於民又有何益?”

沈括本身就是一個‘科學家’,最是注重實務,走了幾步,忽然說道:“閱卷的時候,得慎重。”

李清臣神色微凜,輕輕點頭。

這一屆的科舉,注定會出現諸多問題,如果他們在閱卷上出問題,被人抓到把柄,那朝廷就真的被動了。

貢院內再次恢複平靜,靜悄悄的,外麵卻不安寧。

那個被扔出去的考生,憤恨不平,衝著貢院大門怒吼:“祖製不存,奸佞橫行,嗚呼,我大宋悲矣……”

門外等候的家長們吃驚的看著他,紛紛躲的遠遠的。

但凡有些經驗的都知道,被扔出貢院,就等於被革除功名,再難入考,這樣的人,不能靠近!

但這令一些家屬更加焦躁,不安,雙眼緊緊盯著貢院大門,恨不能衝進去。

另一些下人,更是握著手裡的沙漏,一點點的計算時間。

貢院內外都在焦慮,各有期待。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終於等到考試結束,結束的鑼鼓聲在每條考舍路上響起。

考生們表情萬千,迤邐的出來。

貢院門口的人,迅速迎上去,開始關心他們考的怎麼樣。

有的從容淡定,自然令家長們高興,多加鼓勵;有的麵無表情,令家屬揪心,卻也不敢多說;有的垂頭喪氣,迎來家長們的嚴厲指責,翻舊賬的破口大罵;有的則破罐子破摔,直接揚長而去。

早有文名,備受重視與期待的畢漸,在一眾家人的簇擁下,十分坦然,麵帶微笑的離去。

趙諗則更顯瀟灑,沒有什麼家人在候他,他也沒有回去,而是大笑著徑直去酒樓喝酒了。

貢院門口,真的是人間百態,一幕幕齊齊上演。

在其中一個考舍內,趙佶抱著一大碗飯菜,呼喝的吃著,又自顧的嘀咕道:“誰出的考卷,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不過,我好像在官家的書房看過一些……”

趙佶眨著眼,雙眼精光閃爍,滿臉狡黠。

李清臣,沈括等人收好考卷,一邊命卷簾官按規定行事,一邊又要準備著第三天的考試。

應試總共要考三次,每次隔一天,結束後,在三月初殿試,殿試結束後放榜。

李清臣與沈括這倆大小主考官,收拾好考卷,送入翰林院,由翰林院士初閱。

上萬份考卷,還要交叉審閱,由於糊名,相對來說是公平的。

翰林院這邊加緊閱卷,李清臣,沈括留在這裡,需要他們對一些特彆的考卷進行判斷,做出‘終審’。

隔一天之後,貢院再次開門。

這次來的考生,相比於第一次,已經悄悄少了許多,一些人已然果斷棄考。

李清臣見怪不怪,按序就班,主持著這場考試。

這是第二次,硬著頭皮來的考生依舊頭皮發麻。

第一次考的是詩詞歌賦,主題偏向於‘變法’就算了,這第二次考的‘經義’,居然也是與‘新法’有關!

詩詞歌賦還能往‘新法’上靠,這‘經義’怎麼辦?

不知道多少人抓耳撓腮,心裡將出考題的人罵了個狗血淋頭,卻沒有辦法,隻能硬著頭皮去做。

這一次的考試,著實給了不少人當頭棒喝,自然,更多是蒙圈。

詩詞歌賦在會試中占比並不大,最重要的就是‘經義’與‘策問’,如果‘經義’這一關破滅,下麵的‘策問’也無需考了。

熬過了大半天,出來的考生,比前一次沮喪的更多,太多人在貢院門口大罵,大哭,甚至於撞牆,投河的不知道多少。

李清臣與沈括看著這一幕幕,也隻能搖頭,沒有其他辦法。

到了第三次,也就是最後一次,‘策問’也就是‘論策’,這一次,很多人似乎體悟到了什麼,寫的是相當從容,顯然有所準備。

李清臣在畢漸考舍外停了停,見他神態穩健,神情專注,暗自點頭,繼續向前走。

沈括與李清臣轉了一圈,來到屋簷下。

沈括遞給他一杯茶,笑著道:“這一次,好像沒難住多少人。”

李清臣接過茶,道:“畢竟有前兩次打底。這一次的殿試,總數不會過五十。”

沈括明白,喝了口茶,道:“蘇相公,章相公昨日去了翰林院?”

李清臣點點頭,抱著茶杯,道:“這一次,二位相公的意見倒是差不多,不會再錄取那麼多了。”

沈括看著空了不少的考舍,估摸著至少還有八千人,如果隻錄取幾百人,可能真的要出些事情。

“還是要通知開封府,刑部,禦史台那邊做些準備。”沈括若有所思的道。

士子們若是鬨將起來,非同小可,他們背後的人再跟著動,朝廷很難端坐不動——畢竟,這些人與朝野太多人有關,真正的,無依無靠的寒門沒有多少。

李清臣嗯了一聲,繼而笑著道:“這兩日閱卷,確實有些人不錯,我估摸著,我看中的那幾個,畢漸,趙諗都在裡麵。”

選材應該是最令人開心的事情了。

沈括也笑了,道:“有些人文才可能差了些,但其他方麵不錯,等殿試之後,我打算將他們招進太學。”

李清臣看了他一眼,道:“你未必能如願,他們的誌向可能不在那些上麵。”

‘讀書為做官’,這是科舉以來,讀書人的最終夙願。沈括要想將他們弄進太學,不走仕途,估計沒幾個人能答應。

沈括輕歎口氣,無奈的道:“試試吧。”

士農工商,除了‘士’,其他的又有誰願意去深入的研究?

足足大半天,考試結束的鑼聲再次接二連三敲響,吏部的文吏開始收卷,考生們陸續離開考舍。

這是最後一場,有的人大鬆一口氣,有的人喜上眉梢,但更多是愁眉苦臉。

不管是以前,還是即將緊縮的錄取人數,大部分人科舉總歸是失意的。

貢院門外,再次上演人間百態,尋死覓活,瘋瘋癲癲的飛速上演。

李清臣,沈括等沒空管這些,收拾好考卷,清理考舍,帶著考卷,在眾多禁衛護送下,前往翰林院。

這時,一個考舍裡,趙佶瘋狂的拍打著考舍的門,怒聲道:“官家隻說關我到會試結束,憑什麼還關著我?你們這是抗旨,我要砍你們的頭!”

門外的禁衛充耳不聞,他們沒有得到命令,是不能放這位十一殿下離開的。

趙佶氣急,懷裡揣著那塊硯台,從上到下的企圖‘越獄’,最終卻都被抓了回去。

李清臣,沈括等人忘了趙佶,這會兒來到翰林院,進行緊張的閱卷。

蘇頌,章惇,蔡卞,韓宗道四位相公隨後陸續到來,這是趙煦親政以來的第一次科舉,他們也想從中覓選良才,不止關乎現在,日後同樣重要!

大戶人家尚且懂得伸展羽翼,何況是這些當朝大佬?

一份份考卷在翰林院穿來穿去,不時有人擊節讚歎,將一份份考卷送入蘇頌,章惇等人房間。

也有人對著幾份考卷破口大罵,直接扔到一邊。

這些閱卷的翰林院士在平時沒有多大權力,但在閱卷的時候,卻主宰著這些舉子的未來前程。當他們對一人做出否定的時候,往往意味著這個人永訣仕途。

蘇頌,章惇等人徹夜在這裡,第二天在政事堂,青瓦房處理完政事,再次趕過來。

他們企圖從上萬人中,選出他們需要的人才。

蘇頌要的是與他理念的一樣,並且未來會在朝廷大放異彩的人。

章惇要的,則是新人,支持‘新法’的新人,他既要在現有朝廷官吏中挑選,也要在這次以及日後的科舉中選拔。

他們考慮的都很長遠,對人才極其重視、渴求。

李清臣,沈括他們同樣在尋覓,他們尋覓的方向有些不同,沈括主要是為太學找人;李清臣則考慮的是禮部,而後是‘新法’推行。

隨著四位相公的重視,其他各部的尚書陡然驚覺,快速加入其中,甚至還有大理寺等加入,他們都在急切的需要人才。

‘新法’的推行,越來越需要人手,尤其是新人!

朝廷對這次科舉這般重視,朝野側目,那些考生以及家屬就更加緊張了。

一些人迫不及待的送禮走關係,甚至於,到了李清臣,沈括頭上!

為此,蘇頌,章惇大怒,科舉舞弊最是不能容忍。

刑部果斷介入、抓人,吏部直接革除了五個人的功名,以示懲戒。

這樣,才讓開封城的熱鬨,稍稍平靜。

趙諗沒有獨自喝酒,這一次,他走到哪都有人請,甚至是一些大戶,主動拉攏,要與他聯姻。

但趙諗一個都沒答應,反而與一個有方道士特彆相投。

這個道士著實有能力,三言兩語就說的趙諗引為知己,相見恨晚。

當夜,這道士就帶著趙諗見了不少人,都是現在或者曾經的大人物,言談舉止非常意氣,令趙諗鬱結的內心得到舒展,興奮不已。

開封城熱鬨非常,你方唱罷我登場,沒個停歇。

倒是以往高朋滿座,賓客如雲的蘇府顯得很是寂寥。

蘇家可以說是詩書之家,在大宋少有可比。

自蘇軾祖父起,再到他們這一代,不說蘇軾父子三進士,蘇轍更是一度拜相,位列中樞。

蘇軾,蘇轍的幾個孩子,幾乎全部進士及第,比之章惇章家不遑多讓。

但到了現今,門前羅雀,少有人來往。

蘇邁麵容有些枯槁,進了蘇軾書房,抬手道:“父親。”

蘇軾向來灑脫,看著因為他而不得誌的長子,默默點頭。

蘇邁恭謹的立著,道:“父親,嶽父準備隱居,明日啟程。”

蘇邁娶的是呂陶之女,嶽父指的就是呂陶。

蘇軾輕歎一聲,放下手裡的書,道:“或許為父也該隱居了。”

蘇邁神色動了動,沒有說話。

朝廷厲行‘新法’,凡是阻礙之人,儘皆遭到罷黜,以往的貶謫都沒了。

蘇家被除名,名義上是‘抗旨不尊’,實則還是因反對‘新法’遭禍。

現在的‘新黨’與熙寧年間完全不同,手段激烈,阻擋的人與事,莫不是強烈拆除。

‘隱居嗎?’

蘇邁心底自語。

蘇軾現在不到六十,他還不到三十,就隱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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