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承也是變色,大為意外。
章惇的侍衛,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是要做什麼?
最前麵的應家人,本來哭喪正哭的撕心裂肺,見一大群禁軍迎麵而來,都嚇的呆住了,哭聲戛然而止。
那群侍衛來的很快,迅速將應家這群人給圍了起來。
不知道多少人雙眼閃爍閃爍,心頭難抑激動。
為應家人領路的一個中年官員模樣的男子,立刻站出來,大聲嗬斥道:“你們想要乾什麼?難道連未亡人都不肯放過嗎?”
他話音一落,一身官服的禦史中丞黃履從侍衛押班的後麵出來,他麵色威嚴,高昂著頭,俯視著這個中年人,淡淡道:“什麼叫做連未亡人都不放過?你這句話是暗示什麼,指控什麼人害死了應冠等人嗎?”
那中年人一見黃履突然出現在這裡,嚇了一大跳,慌忙抬手道:“見過黃中丞,下官絕無此意,隻是這些禁軍來勢洶洶,不由脫口而出。”
黃履餘光瞥了眼應家一群人不敢說話,便與這中年人道:“你是哪個衙門的?帶著應家人招搖過市,弄的開封城裡滿城風雨,宮裡都不得安生,大相公前不久被官家叫去,解釋了半天,又責成我親自出麵,查問清楚這件事。這些不是禁軍,是大相公的侍衛,我出宮匆忙,沒有扈從,大相公就讓他的侍衛跟來了。”
領路人,應家人以及一路跟隨或者暗中圍觀的人,聽著黃履的解釋,有鬆口氣,有人暗叫可惜。
那被黃履質問的中年人,頭皮有些發麻。
他不怕章惇,蔡卞等人,給他機會,可以當著麵怒噴。但禦史台的禦史中丞,誰敢?
中年人有些慌,抬著手,陪著笑道:“下官原是工部郎中,現在賦閒在家。應知府是下官多年老友,他含冤而死……”
黃履背著手,冷哼一聲,道:“我想起來了,你因為貪汙索賄,被人告發,被革了職。哼,就你那些事,叛逆個十年二十年都不多,能讓你體麵歸鄉,是官家寬仁。你現在又跳出來,說應冠等人是‘含冤而死’,你這是信口開河,還是掌握了什麼證據?這是大街上,應家人在場,還有無數百姓圍觀。你當著我們的麵,拿出來,我給你保證,隻要證據詳實,我現在就給你判了。”
中年人臉角不由抽了抽。
他帶著應家人,一是博取直名,而就是搞事情。哪有什麼證據。
應冠等人在洪州府作威作福,油水撈的足夠。黃履咬著‘貪汙索賄’四個字,誰敢給他辯駁,誰敢說他‘清白’?
中年人含含糊糊,不敢開口。
應家人最是知道,也是被人推上京的,麵對京中大官,那是大氣不敢喘,怎麼會多說一個字。
至於圍觀的人,豎起耳朵,頗為期待的模樣。
文峰成就悄悄站在不遠處,將黃履的話,一字不漏的收入耳朵裡。
他回頭看向韓承,低聲道:“你說,黃中丞會怎麼收場?”
韓承搖頭,道:“很難。應冠等人有罪不假,但他在牢裡被害也是真。應家人要是咬住這一點,朝廷就得為這些‘遺屬’伸冤。”
文峰成點點頭,又看向那些侍衛。
他可不相信,這些侍衛就是‘順手’來保護黃履的。
黃履見那中年人不說話,目光又環視一圈街道兩邊。
不知道多少人悄悄藏到人或者物體後麵,門窗都無聲關小了一些。
黃履麵色威嚴,他知道他來的已經晚了,藏著無數的人在等著看好戲。
他掃視一圈,落在應家那領頭的未亡人,淡淡道:“你就是應家大娘子?說說吧,你伸的什麼冤,有什麼證據。本中丞也不去府衙了,就當街為你處理。”
應家大娘子神色惶恐,那見過京中這種大官,目光求助的看向那中年人。
那中年人就怕黃履秋後算賬,一挺大肚子,沉聲道:“黃中丞乃是青天大老爺,問你什麼,就答什麼,真有冤情,中丞自然會為你做主的!”
黃履神色如常,一直在警惕著四周,他很想看看,會有什麼人跳出來,給他發難。
要知道,應冠等人的案子,拖了一段時間,是江南西路無能,才‘逼迫’應家上京喊冤的。
不遠處的韓承,一直注視著黃履以及四周,他人群之外,再次看到了文及甫,心神一驚,不敢多想,連忙低頭,笑嗬嗬的道:“衙內,我明白了。那黃中丞之所以帶這麼多侍衛來,就是為了震懾,我看,今天是沒人敢跳出來了。”
對於韓承的突然笑嗬嗬說話,文峰成有些意外的回頭看了他一眼,而後陷入思索,道:“不止是。黃中丞出現在大街上,真要辯駁起來,應家人占不到理。他們主要是想攪混水,不是為了什麼伸冤。”
韓承隻是在轉移話題,又瞥了眼,見文及甫還藏在那,心頭不安,隨口接話道:“應該是。黃中丞要是當街斷案,那就能扳回局勢了。”
應家大娘子猶豫了一陣,突然跪撲在地,大聲哭喊道:“青天大老爺,求您為我們孤兒寡母做主。我家主君就是再混賬,自有官家,有朝廷懲治。可在大牢裡被人謀害,死的不明不白,求青天大老爺查清安靜,將惡人繩之以法,讓我們孤兒寡母有個地方哭墳……”
應大娘子的話,顯然是有人教過的,避重就輕,強調了他們‘孤兒寡母’。
黃履背著手,威嚴的點點頭,沉聲道:“應冠等十幾人,在洪州府大牢齊齊‘自殺’,這件事蹊蹺無比。朝廷勒令江南西路嚴肅查辦,至今也沒個回報。應冠又是前任洪州知府,這裡麵任誰想都知道水深得很。你們是他的親眷,有什麼證據,可提交給我。我剛剛從政事堂出來,已經請命,親自前往江南西路,不查個水落石出,本官這頂紗帽,就不要了!”
黃履在大街上,抑揚頓挫,擲地有聲。
那中年人越發頭皮發麻,這與他們的想法完全不同。
今天本來是要去大鬨禦史台,然後去登聞鼓前哭墳的。
現在黃履將他們堵在這裡,真的扮作了青天大老爺,情勢完全翻轉了。
中年人頭上冷汗涔涔,他隻是被推出來的小人物,沒膽子與黃履作對。
黃履,是章惇的左膀右臂,是章惇手裡最鋒利的劍。這麼長時間,倒在黃履手中‘舊黨’不知道有多少!
黃履行事,可不是拿到證據,就將你打發去外地那麼簡單。那是毀的徹底,是‘身敗名裂’,幾代世家都能被他毀的乾乾淨淨!
這樣的狠辣手段,誰敢輕易去觸怒!
應大娘子哭喊著,忍不住還是抬頭看向那中年人。
他們是被承諾了諸多好處,這才冒險上京的。她到底是個婦人,麵對這樣的朝廷重臣,除了預先教的措辭,其他的不敢多言!
中年人餘光急急的四處尋找,想要找到什麼人,或者什麼暗示。
但他沒找到一個人。
樓上的韓承將他的表情,動作看得分明,脖子控製不住的陣陣發冷。
他心裡害怕極了,已經開始想著,怎麼逃離文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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