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幾乎沒有科技影子的年代,顧青的選擇有兩個,燧發槍和火繩槍。
相比之下,燧發槍比火繩槍更先進,點火快,不受氣候限製,但打造過程很複雜。
原本顧青可以不選擇用火藥槍,隻是他對這個年代的戰爭仍然不敢輕視,在技術能夠實現的前提下,使用超於如今科技的兵器才能讓他多幾分把握。
顧青麵前擺著幾個小筐,是韓介按他的吩咐給他搜集來的東西,有燧石,硫磺,木炭,硝石和雞蛋,以及幾樣鐵匠造出來的扳機小零件等等。
看著顧青不停擺弄小筐裡的東西,韓介滿頭霧水道:“侯爺準備這些不著邊兒的物件做啥?”
顧青頭也沒回地道:“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東西搜集全了,顧青要做的是將它們合成一個可怕的東西。
找了個小石碾子,顧青親自動手將木炭和硫磺分彆壓成粉末狀,一邊壓一邊問道:“硫磺和木炭好說,硝石你是從哪裡弄的?”
韓介莫名道:“龜茲城裡有幾家醫館,末將找醫館的大夫買的。”
顧青驚訝地扭頭看著他:“硝石難道是藥材?”
韓介愈發莫名:“當然能做藥材啊,硝石又名‘地霜’,性溫,味苦,有泄熱通便,清熱解毒之效,侯爺不是有便秘嗎?其實您服用的瀉藥裡就有硝石的成分……”
顧青恍然,又瞪了他一眼:“莫老把我便秘的事掛在嘴邊,邊監軍不也吃過瀉藥嗎,你可以把他吃瀉藥的事掛在嘴邊。”
垂頭繼續碾壓木炭和硫磺,顧青又問道:“你買這些東西時,有第二個人知道嗎?”
韓介搖頭:“沒有,末將知道侯爺要做某件不可告人的事,對任何人都沒說。”
顧青動作一滯,然後歎了口氣。
有時候很難理解這家夥的口條是怎麼回事,分不清他是故意嘴賤還是不學無術,“不可告人”四個字能用在這裡嗎?
雖然本質上確實不可告人。
“韓介啊,你在關中娶的婆娘和妾室,應該不是你追求來的吧?”
韓介撓頭:“是家中長輩禮聘的。”
“難怪了,靠你這口條去追求女人,見第一次麵就會反目成仇……”顧青悵然地歎道:“你花錢能解決的事情,為何我花錢卻解決不了?”
記得當初向張懷玉求婚,銀餅給了足足二十兩,張懷玉卻仍然沒答應他。
可能嫌錢少了,得加錢。宰相門第出身嘛,檔次高得很,屬於高消費。
後來離開長安前送她一塊黃金打造的護心鏡,想必她應該感動壞了,下次再見她時婚事穩了。
韓介卻不明白顧青的煩惱,不解地道:“侯爺,錢是個好東西啊,小到吃喝拉撒,大到娶妻生子,都能用錢解決,有何事是錢解決不了的?”
“往你脖子上割一刀,你能花錢把命買回來嗎?”顧青冷冷地道。
韓介不假思索地道:“事先買通動刀的人,下刀時避開脖子上的要害,命就買回來了。”
顧青抿緊了嘴。
無懈可擊的邏輯,顧青竟無言以對。
手裡的活兒沒停,很快顧青便將木炭,硫磺和硝石分彆碾成了粉末,並將雞蛋敲開,隻取蛋清,滿滿裝了一大皮囊。
然後顧青起身招呼韓介,帶了十幾名親衛出營。
大營外是茫茫大漠,顧青隨便指了個方向,一行人策馬飛馳而去。
離開大營很遠,大約行了數十裡路,來到大漠中央下馬,四周空無一人,顧青仍不放心,命親衛們遠遠散開警戒,不許任何人靠近。
他和韓介則盤腿坐在黃沙上,顧青將木炭,硫磺和硝石分彆取出一部分,先按標準的比例搭配,一成半的木炭,一成半的硫磺和七成的硝石,將它們裝在一個篾箕裡,然後灑上些許蛋清,不停地搖晃,使其形成顆粒狀。
大漠氣候乾燥,很快製成的黑火藥已晾乾了。
至於這東西原本需要的純度,顧青實在沒辦法了,隻能等以後技術成熟了再精益求精。
搖晃許久,三樣東西已均勻,顧青又將鐵管和槍托組合起來,槍托下方裝上扳機和燧石,一個原始形狀的燧發槍便做好了。
朝鐵管裡塞入少量的火藥,然後裝上一顆比鐵管直徑略小的鐵丸,顧青最後命韓介在百步左右設立一個人形的靶子,燧發槍則固定在一個簡易的架子上,扳機上拴了一根長長的細繩,顧青牽著細繩一步一步走遠,直到十步外才停下。
韓介不解地看著顧青的動作,疑惑道:“侯爺到底要做什麼,為何如此小心?”
顧青歎道:“因為實驗這個東西很危險,我也不知道自己配對了沒有,我若稍微狠心一點的話,應該讓你們親衛端著它來實驗的,你們算是前世積德,遇到我這個仁義無雙的好東家,不忍心看你們付出傷亡代價,隻好退而求其次……”
韓介仍是滿臉不解,他不明白隻是一件奇形怪狀的兵器而已,為何侯爺如此謹慎,它難道會活過來咬人不成?
隻有顧青才知道,這東西如果實驗成功了,它比咬人的狗厲害一百倍。
確定自己與那杆槍保持足夠的安全距離後,顧青屏住呼吸,緊張地盯著遠處的燧發槍,手裡攥著繩子,一點點地拉動。
韓介原本不以為然,但看到顧青如臨大敵的緊張樣子,他不由也緊張起來了,小心翼翼地探頭看了看遠處那杆奇形怪狀的東西,然後凝神站在顧青身旁,一副隨時舍生護駕的模樣。
顧青猛地拉動繩子,狠狠往後一拽,繩子拴著的扳機頓時被扣動,扳機連接能打出火星的燧石,然後……
嗯?毫無動靜?
顧青又耐心等了片刻,覺得這杆破槍應該不大可能給自己驚喜了,於是失望地站了起來。
韓介一臉莫名地看著那杆槍,表情比顧青更失望。
褲子都脫了,就這?
顧青上前檢查那杆槍,又將黑火藥從槍管裡倒出來仔細研究許久,仍不得要領。
這就很無奈了,連失敗的原因都找不到。
顧青站在原地半晌沒動彈,表情很呆滯,不知在想什麼。
韓介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心有不忍,於是安慰道:“侯爺的新兵器不靈光也不打緊的,咱們安西軍有神射營,有陌刀營,有長戟有排矛,要啥有啥,有沒有新兵器都無敵於天下。”
顧青歎了口氣,道:“我不是不能接受失敗,我不能接受的是自己在彆人眼中的形象破滅……”
扭頭看著韓介,顧青幽幽道:“想必這次親眼目睹失敗後,我在你們眼裡的完美形象已經不那麼完美了吧?”
韓介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欠女掌櫃飯錢那麼多次,親衛們早知道侯爺的臉皮厚度了,可終究還是低估了厚度。
你是侯爺,你是主帥,你是東家,但你真的沒有完美過呀。至少一個欠債不還又便秘的侯爺,無論如何都稱不上“完美”的。
韓介沉默許久,抱拳道:“侯爺,一時失手不算什麼,您永遠是末將眼中完美的侯爺。”
顧青終於高興了,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男人跟女人其實很多毛病都是相同的,比如都需要彆人哄。
舉步上前觀察那杆失敗的燧發槍,顧青研究了很久,終於發現了問題所在。
首先是扳機扣下後,機件撞擊燧石的力度不夠,無法產生火星,其次是火藥有問題,不是配比原因,而是純度不夠,需要將硫磺和硝石裡的雜質篩選出去再製成黑火藥。
找到了問題就不急了,回頭畫個圖紙,讓胡安打造一個撞擊燧石的機件,然後琢磨一下如何提高黑火藥純度。
“走,回城。告訴親衛們,今天的事是絕密,誰都不準傳出去。”
…………
歌詞裡唱得好,“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
顧青鑽進帥帳日夜研究撞擊機件和黑火藥去雜質的問題,龜茲城仍如往常一樣平靜無波。
說是“平靜”,其實也沒那麼平靜。一座城池裡難免良莠不齊,尤其是漢人和胡人雜居的城池裡,隨著龜茲城越來越繁華,安西軍接連數次剿匪後,西域商路也安全了許多,但是龜茲城內的治安問題卻突顯出來了。
城裡的人多了,商人多了,小偷小摸自然也多了,近來不少商人來節府報官,哭天搶地說被偷了錢,不僅如此,城裡還多了幾個躲藏在暗處,遊走在法律邊緣的黑惡勢力團夥,對商人百姓專行敲詐勒索之事。
隨著報官的人越來越多,顧青終於也聽到了來自民間百姓和商人們的聲音,以顧青的脾氣,自然不會慣著這些小偷和黑惡勢力,於是首先下令打了節府不良帥十記軍棍,嚴懲他治理不力之罪,然後調了一千安西軍進城,搞了一次唐朝版的掃黑除惡大行動。
但凡抓到疑犯皆被嚴懲,有犯下大案的惡首直接拉去集市口斬首,有些劣跡斑斑的小團夥頭目和成員被施以重杖,被打得半殘,至於那些小偷小摸的被拿下後扔進工程隊做苦力,擴城的工程一直沒停過,小偷們在裡麵有吃有喝,應該會找到家的感覺。
經此之後,龜茲城治安一夜之間好轉,百姓和商人們人人稱快,對顧青更是交口讚頌不已,連帶著福至客棧的生意都是每天爆滿。
不知何人將顧青與福至客棧女掌櫃關係匪淺的緋聞傳了出去,百姓和商人們無法向顧青表達感謝,於是拐著彎的關照皇甫思思的生意,也算是向顧侯爺表達了謝意。
數日後,一支騎隊打著長安城天使的旗幡,疾馳出玉門關,朝龜茲城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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