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成錦黑著臉,本官到現在為止,一句話都沒說,明明是你們在炫耀此炮如何如何。
弘治皇帝沒搭理使節,急著命人將宋景召上高台:“朕問你,此炮長短輕重如何?”
宋景連忙道:“長二丈六尺,重三千六百二十四斤,射程為七裡有餘。”
七裡?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七裡之外,人都看不清了,這炮能飛這麼遠!
弘治皇帝心中狂喜,在使節麵前不好過分表露出來,強忍著笑意:“好,朕要重重賞你!”
“陛下,不能賞賜宋景。”
一道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令人大跌眼鏡的是,說話的人是嚴成錦。
弘治皇帝和大臣一臉懵然的時候,嚴成錦一本正經的質問:“本官讓你做的是多少裡?”
“八裡。”
“你做的是多少裡?”
宋景低下頭,慚愧道:“七裡。”
嚴成錦義正言辭:“這等殘次品,你如何有臉拿來參加校閱大典,知不知戰場上差一裡,便有可能沒把番邦的敵軍砸死,差一裡,便可能讓韃靼踏入我大明疆域,差一裡,便有可能讓邊城的百姓橫屍遍野,差一裡……”
弘治皇帝臉色狠狠一抽,李東陽等人麵色古怪。
“嚴卿家,不必如此慎重。”
“陛下,戰場隻論生死,還是慎重一些為好。”
外邦的使臣們臉像吃了蟑螂一樣難看,尤其是韃靼使節滿都賚,大明欺人太甚,以後閱兵儀式,咱再也不來了……
“咳咳……此事一會兒再說。”弘治皇帝乾咳著道。
嚴成錦十分鄭重:“此炮將用來鎮守大明九邊,助我朝將士守城,差之毫厘,失之千裡,萬萬不能馬虎。”
這是震懾!
使節們豈會聽不出來,這就是說給滿都賚聽的,讓他把消息帶回草原告訴達延汗,還有他們這些番邦鄰國。
方才京軍和邊軍的演練,雖然展示了京軍的實力。
但卻不能讓韃靼人膽寒。
而這紅夷大將軍卻不同,有它架在城牆上,七裡的射程,誰敢直攖其鋒?
使節們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嚴成錦的本意並非隻是震懾,他是真要把這炮架到九邊上,加強九邊的防禦。
今日展示,一來是震懾諸國,二來是讓弘治皇帝和大臣看到它威力,要靡費時,無人阻攔。
Chao鮮的使臣懇求:“尊敬的大明陛下,請將此炮賣給我朝。”
弘治皇帝搖頭,果斷拒絕:“這炮,朕誰都不賣。”
嚴成錦能明白chao鮮使節的心情,此刻的朝鮮,正是暗流湧動的時候,如果有了這門炮,就多了一重籌碼。
弘治皇帝道:“今夜鴻臚寺設宴,諸位使節儘情享用,朕今日有些累,就不去了,內閣代朕宴賓。”
“臣等遵旨!”劉健三人道。
待客這種事,有謝遷在,弘治皇帝是放心的。
“大明陛下稍等!今日我見有一員武將,原是我手下的大將,想勸他跟我回草原,請大明陛下讓他與我一見。”滿都賚道。
嚴成錦皺著眉頭:“他已歸順我大明,不會見你。”
滿都賚堅持:“請給我一匹馬,一杆槍,草原隻尊強者,此人桀驁,若是我打敗他,他定會跟我回草原。”
嚴成錦知道滿都賚,此人是鄂爾多斯部的領主。
使節們在看著,弘治皇帝很大度道:“讓林鬆上來,戰與不戰,他自己決定。”
林鬆走上高台,見了滿都賚,兩人似乎很熟的樣子,開始交談,隻是兩人用的是蒙語,嚴成錦聽不懂。
朱厚照卻驚呼:“老高,這家夥以前是滿都賚的部下!”
弘治皇帝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朱厚照,意味深長:“你聽得懂韃靼話?”
朱厚照連忙用手捂住嘴巴,一副‘本宮剛才什麼都沒說過’的樣子。
隻見林鬆跪下懇求:“請陛下給他一匹好馬和一杆長槍。”
滿都賚一人一馬,握著長槍,正在校場中央等著呼和巴日。
作為弘治狩獵的總指揮,嚴成錦安排的節目到這裡就結束了,沒想到還有一個餘興節目。
人家韃靼人千裡迢迢趕來,總不能不給麵子。
於是弘治皇帝和大臣們又紛紛坐下來。
高台下,半日也沒開始打。
滿都賚繼續勸道:“跟著我回草原,我可保證誰也不敢殺你,你依舊是我滿都賚的得力大將。”
“我已改名林鬆,答應總兵大人,此生為大明效力,再不回草原。”林鬆搖頭。
他原本是滿都賚的部下,隻是滿都賚想造反,把他安插在達延汗的賬下。
滿都賚冷眼道:“那我今日便不能留你!”
林鬆手中長槍一揚,也不多說話,隨時迎戰。
嚴成錦都快要睡著了,感覺有人蹭他一下,“老高,要開打了!”
睜開眼睛,隻見滿都賚和林鬆戰到了一起,長槍亂舞,戰馬飛奔,繞著校場打起來。
滿都賚要殺林鬆,自然不管其他,一槍刺向馬腹,林鬆深知滿都賚的為人,早就料到他會如此。
他長槍橫掃而過,兩人頓時摔下馬來。
失去戰馬的滿都賚,似乎弱了許多,幾個回合就敗下陣來,林鬆挑搶刺向滿都賚腹部。
戰鬥結束之快,不過片刻就分出了勝負。
朱厚照還以為要打半天呢。
“住手!”
嚴成錦大喝。
大臣們黑著一張臉,人家韃靼人自相殘殺,多好的機會。
“住手,他是好人!”嚴成錦急道。
聽聞是少爺在喊,林鬆的長槍刺入滿都賚腹中,及時收住了。
弘治皇帝等人麵帶疑惑,方才,好像聽到嚴成錦這個家夥說,他是個好人?
“陛下,兩國交戰,不殺來使,我大明是禮儀之邦,臣冒昧請陛下準許。”嚴成錦道。
弘治皇帝和大臣不知道草原的局勢,達延汗強勢統一草原,有許多人不服。
滿都賚就是最大的一股勢力,表麵上是歸順,其實……
他甚至殺了達延汗的二兒子,也就是此前在朝堂上與謝遷唇槍舌戰的烏魯斯博羅特。
烏魯斯博羅特是小王子的左膀右臂,滿都賚日後除了他,對大明有極大的好處。
相反,滿都賚是鄂爾多斯的領主,他死在這裡,達延汗會名正言順收編鄂爾多斯部落,壯大勢力,反而對大明極為不利。
弘治皇帝擺擺手:“他們韃靼人的事,與朕何乾,朕何時說過要取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