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寧笑笑:“孔聖人也是人,而且,還是千年前的古人,曆經千年,如我等學問不能更進一步,反而今不如昔,學問越來越是退步,還要時時從千年前聖人言語中琢磨那麼一鱗半爪解釋其意,那麼,我倒覺得,是不是我們鑽研學問的方向已經錯了呢?孔聖人若在,必然痛罵我們這些不肖子孫!”
“千年時間,滄海變桑田,對這個世界的認識,也就是所謂的格物致知,你等還僅僅在如何探究天下之理上吵個不休,這天下之理,可曾比千年前古人更懂了一些?”
陸寧說著話起身,拿起桌上一個桃子,撒手,桃子落地,“物往下墜,水往低流,你可知何理?”
指了指遠遠,終於掙紮起身的範延召,“如這範大膽,身能負荷千鈞,手能決角伸鉤,使之自舉,不能離地。何理?!”
竇儀一時瞠目結舌,
陸寧笑笑道:“此在我學堂中,都可找到答案,這才是格物之正理。”力學,陸寧在教材裡用這個世界能理解的知識進行了簡單的闡述,重力則用大地有引力來解釋,尤其是人不能自舉,正是初步理解力學的一個很好的例子,當然,陸寧在教材裡,也僅僅對力這個概念做了個闡述,暫時做個啟蒙,僅此而已,算是埋下些現代科學的種子,任由其發展就是。
陸寧相信國人聰明智慧,隻要讀書人不再輕視而開始正八經研究這種學問,那也就沒有彆人什麼事兒了。
“知曉這些,又有何用?!”竇儀冷聲道:“心即理,治國便要心良,心之良,人所固有,人惟不知保養而反戕賊放失之耳……”
“閉嘴吧!又不說人話!”陸寧冷哼一聲。
陸寧還在東海公時期,很多和他親密接觸的人都知道東海公一向不愛說人話,到得陸寧成為齊王,便是陸寧的胡說八道,也往往成為大道之理。
但不管怎麼說,陸寧這時理直氣壯訓斥彆人不說人話,還是破天荒第一遭。
心中,甚是暢快。
符彥卿直翻白眼。
旁觀眾人心裡也都是說不出的滋味,這,到底誰不說人話?
“心明就知萬物之理對吧?”陸寧冷笑,“那我問你,靠你修心養性,幾時能心明到,令天下農田,畝產多出個十斤八斤?”
“這,這是何意?!”竇儀被陸寧訓斥的麵紅耳赤,更覺得陸寧的話莫名其妙。
陸寧笑笑:“我所知的格物,便是踏踏實實探究這個世界之理,如何令農田多產,也是格物之一,慢慢探索下去,莫說畝產加個十斤八斤,便是增個百斤二百斤,又有何難?僅僅一個施肥之法,東海同種糧米,畝產高出多少,你可知?”
“令糧穀豐盈,又如何不是治國之理?”陸寧冷冷看著竇儀。
竇儀還待再說,符彥卿已經笑道:“夠了,竇侍郎,且退下吧!”
天雄軍諸人,又哪裡還看不出,這竇儀,根本不是齊王的對手,而且,兩個人,在思想認知上,根本就不在一個層麵,竇儀的言語,高深不高深的沒人知道,但很虛,而齊王所言,雖然有些言語略顯粗鄙,但卻是很實在的提出一些解決問題的方法,令人心中都在思索,難不成,格物之理,真該就是如此?
這齊王,還真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國?
甚至,看樣子,對後世來說,怕是要取代孔夫子的角色?
“齊王殿下,齊魯書院之書經下官多有涉獵,今日聽齊王言語,更覺茅塞頓開!”從文臣中走出一個中年美男子,深深躬身。
卻是後漢時進士李昉,後周的翰林學士,李重進稱宋王後,借故離開,來到了大名府。
眾人都是一呆,誰也沒想到,這李昉看來,怕本就是準備從大名府繞道去齊王的地盤投靠。
符彥卿此時已經起身,緩步走到陸寧身旁,躬身,額手,“齊王殿下,老夫符彥卿願從此追隨殿下,匡扶周室!”
天雄軍文臣武官,錯愕之下,忙也紛紛起身,不管心中怎麼想,但見魏王如此,他們也隻能都跟在符彥卿身後,排了一溜,跟著符彥卿一起躬身見禮。
折賽花退到一旁,默默看著這一幕,清澈眼眸,微微閃動。
……
大名府,繁華無比,巍峨城牆連綿延伸,城圍號稱一百六十裡,城內更是商鋪市肆林立,行人熙熙攘攘,實乃現今北方第一大城,城市人口便號稱有十餘萬戶,雖然可能有些誇張,但毫無疑問,現今陸寧治下,這大名府是第一大城。
大名府內,成為鄴都陪都時,本來就有皇城,現今則成了齊王行宮。
魏王符彥卿在西娘湖之會的第二天,便向陸寧請辭,要致仕養老,陸寧當即允之。
陸寧自領大名府尹,卻一時令人無話可說,這個位子,顯然現今不管用什麼人,都會引發種種問題,還就齊王自領比較合宜。
同時,高懷德率在東城縣駐紮的一萬禁軍抵達大名府,以此為基礎,組建三萬人的河西大營,又有一萬天雄軍軍卒及家屬,北上補充進河北大營。
實則,在符彥卿告老的當天晚上,便有媒人登門,也就是牙將劉思遇,為符彥卿二女說親。
本以為是水到渠成之事,是魏王告老後的一種妥協,一種默契,誰知道齊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卻是婉拒。
天雄軍文臣武將,此刻怕都是滿腦袋問號,滿心的懵圈。
??????
這齊王,到底是神經大條,真不明白這種不用言說的默契,還是就喜歡穿上褲子不認賬?
當夜,魏王府隨員進進出出,氣氛好似變得極為緊張。
但第二天,齊王又下詔,進符彥卿二子符昭願為蓬萊縣侯,食百戶,此為從三品,第六等爵位,以符昭願年紀,可說極大的榮寵了。
雖說齊王明顯將爵位的食邑戶大大降低,但此時這些東西,好像已經不是什麼重點。
而且這是齊國授予的第一個爵位,也昭示著齊王開始以國主位,行天子事。
齊王對符昭願甚好,進進出出都要他相陪,對符家卻又偏偏不願聯姻。
信號也很清晰,舊的門閥,已經是過去式,新朝新氣象,齊王喜歡萬象更新。
對符昭願的恩寵,則是新時代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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