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齊天子率殿前親軍進駐劍州。
王大眼的神威軍收複漢中興元府後,順勢南下,一舉取了劍閣之地。
這也是因為秦王戰敗的消息已經傳來,劍閣地的秦軍,早陷入一片混亂。
本來圍困成都的趙光義、劉光義部,退據成都西北大渡河岸的茂州。
其實因為消息閉塞,蜀主本來已經請降,差點就開城門迎接燕國公趙光義入城,此時才傳來秦王兵敗的消息。
趙光義和劉光義分兵,劉光義退守茂州,趙光義部則回擊,卻在劍閣地大敗,這才逃去茂州。
顯然,這是征蜀秦軍主帥和副帥發生了嚴重的分歧。
劉光義,也就是後世所說的劉廷讓,他本來和趙光義同名,在趙光義繼皇位後,才不得不改名為劉廷讓。
這劉光義,是義社十兄弟之一,其軍事才具顯然不是趙光義可以比擬的。
征蜀如此順利,多是劉光義的功勞。
而現今局麵,劉光義應該看得甚是明白,如果不率部投降,那麼,唯一的出路,便是渡大渡河,入吐蕃地,輾轉去往青唐城。
雖說路途艱辛,就算能到達青唐城,隻怕也剩不下幾個軍卒,但卻是唯一逃出生天的機會。
要不然,就隻能率部投降。
趙光義卻想趁著齊軍進入蜀地立足未穩,齊主的精銳還未到的時機回擊,打通西遁的路線,結果招致大敗。
因為他麵對的對手,不僅僅是王大眼的五千神威軍,蜀地之民也早恨透了他們,鄉紳組織起的團練,本就將秦軍當賊防,隻是原來沒有主心骨,現今齊軍入蜀地,各地團練紛紛舉旗,協助齊軍討賊。
而齊天子率秦軍進駐劍州後,原本降了秦軍的北部州府,紛紛改旗易幟。
神威軍則進駐大渡河上岸的翼州,顯然是準備截擊從茂州北逃的秦軍。
失去了強渡大渡河的最佳機會,趙光義和劉光義,一時陷入了進退兩難境地。
十月,從江陵府出發的慕容延釗部及巢湖水師,趁著水緩逆流西上,“討賊助蜀。”
沿岸州府,紛紛升起齊旗。
蜀主已經上表要投降秦軍的消息早就被有心人傳到四邊州府,使得蜀國軍民,人心惶惶之下,已經思變。
十一月,齊天子抵成都北幾十裡的彭州,成都震動,周邊城府,紛紛請降。
蜀主遣使,卻沒見到齊天子,聽聞齊天子眼見蜀地賊事已定,起駕返回了西京。
“助蜀討賊”之事,交由隨侍聖天子,剛剛遷升為龍圖閣直學士的文龍圖,“協作各部辦理”。
蜀國廟堂,又哪裡沒有有識之士,齊軍將賊寇困在茂州卻困而不攻,用心昭然若揭。
現在自然是逼迫蜀主歸降,但齊天子如果親自出麵,多少顯得有些不厚道,是以才離開蜀地,由麾下文臣武將們,出麵唱白臉。
但偏偏,蜀主本來已經準備獻城投降賊兵,這使得便是蜀國忠直之臣,也實在不好意思寫文章之類的罵齊天子。
蜀主很快遣使去彭城見文龍圖,提出自己削帝號,從此隻稱蜀地國主,向齊天子稱臣納貢,請文龍圖代為向聖天子傳達臣孟昶的拳拳之心。
文龍圖不置可否,回了內宅,接下來,便是幕僚打發蜀使,說文龍圖最近身體染恙,沒什麼力氣給聖天子寫奏疏。
蜀使便說自己要前去西安麵見聖天子,那幕僚又說現今蜀地賊兵肆虐,你要去自然可以,但若出什麼閃失,怕是不妥。
這不開玩笑嗎?如果不是這文龍圖揣摩到了上意,敢如此托大?你沒病死的話,這奏疏你也得寫不是?更莫說威脅蜀國使者之言了,隻怕蜀使從此出發,根本到不了齊地西京便會失蹤。
不過這文龍圖,雖然官職不是很大,剛剛遷升龍圖閣直學士,從三品官員,在蜀地齊國官員將領中,並不是最拔尖的,如齊天子殿前軍還在蜀地,其指揮使,可是從二品武官。
西來的巢湖水師招討使盧絳,同樣是從二品高官。
所以文龍圖隻是“協作各部事宜”,也就是,協調入蜀各路齊軍的關係。
但顯然,文龍圖是在唱白臉,甚或,文龍圖現今蜀國使者都見不到了,因為文龍圖“染病”,是以不見客。文龍圖的幕僚,出麵打發蜀國使者,成了最大的白臉。
十二月初,慕容延釗部一名士卒被殺,據說凶手是一隊蜀軍,逃入了成都府。
慕容延釗遂率兵圍城。
蜀主聽從王昭遠主意,竟殺了一些這幾日出城去漢州運送回糧食的軍卒,引得軍卒嘩變,城中立時大亂,更有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凶徒竟然想攻入皇宮行劫。
左相伊審征,遂開城迎齊軍入城平叛。
第二天,蜀主納降。
……
成都府衙門,現今成了陸寧的臨時行署,協理各州受降事宜。
不過此時,看著手中一封快報,陸寧蹙眉。
是定難軍黨項人,趁秦地混亂攻下了靈州。
靈州,是現今齊地,也是原來周地最西北的州府,黨項人很多,而定難軍黨項部攻下靈州後,和西部的黨項部落領地也會打通。
不過快報裡是說,黨項人已經獻出靈州。
隨快報而來的,是定難軍節度使、夏王李彝殷的奏疏,言道聖天子詔令我定難軍相助伐秦,是以才幫聖天子取了靈州雲雲。
李彝殷最後言道,願獻出良駒三百匹,以助聖天子。
快報裡也說了,黨項人獻出的確實是良馬,和李彝殷的奏疏,一起到的西京。
不過,這就是騙鬼了。
這李彝殷對征募他黨項部相助伐秦,原本充耳不聞,甚至趁亂侵占靈州。
隻是現今看齊軍兵勢太盛,這才改了主意,變成了是什麼幫聖天子伐靈州。
看來從唐末祖上被封夏國公開始,到後來曆朝封的其祖上隴西郡王、西平王,到現今他這個夏王,拓跋李氏的野心已經越來越大,最後自立為大夏國,也就是西夏,又哪裡是一日之寒?
不過,現今自己儘快理順蜀地事務要緊,也沒空搭理他。
剛剛放下快報,廳堂外,進來一名吏員送上拜帖,說:“大人,孟昶和夫人,來拜訪大人,車馬就在衙門外。”
陸寧拿了拜帖一看,孟昶語氣謙卑,說什麼聽聞夫人徐氏和大人有舊,特意攜夫人來拜訪龍圖公,後麵的落款,是“罪人孟昶”四個字。
顯然,孟昶現今,惶惶不可終日,因為齊天子到底要如何處置他,他根本就不知道,便是想見這位文龍圖,卻要夫妻倆親自登門拜訪,而不敢下拜帖邀請文龍圖過府。
落款自稱,對齊天子,是“罪民”,便是罪臣都不敢自稱,對自己等,就是“罪人”。
“你叫他們先回,就說明晚我過府拜訪。”陸寧揮了揮手,現今確實很多事要忙,沒空和他磨嘴皮子。
吏員躬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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