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就知道了,也沒什麼!想來你們也都不是有心要泄露此事或是刺探我。”陸寧說著話,卻見湯玉娘額頭,明顯青腫起來,顯然真的被嚇壞了,額頭都磕出了血印,卻好像不知道疼痛了一般,高度緊張下,神經嚇木了,就是如此,不由無奈,“好了,起來吧。”
眼見湯玉娘好似沒反應過來,還是一個勁兒磕頭,無奈下,伸手抓住她綿軟玉臂,將她拎了起來,蹙眉道:“好了!”又對青城道:“你也起來。”四下看了看,“都過來坐。”
土蠻木樓,本來就是席地而睡席地而坐,現今,也就那張床能坐的舒服些。
陸寧走過去掀開這一側的藍色布幔,卻見床裡臥絮上,鋪的也是嶄新土蠻花布,紅藍相間,很是土豔,不由分說,將湯玉娘按坐在床上,又對青城一笑,“不用我動手吧?”
青城不言,但卻站在床旁,並不落座,畢竟陸寧還站著呢。
陸寧也就不強迫她,“你們兩個,當我不存在,冷靜一下,我說了,沒關係,還想我說什麼?”退後兩步,伸手,將藍布幔落下,這樣,就變成了兩個麗人一個坐在床頭,一個站在床旁,但被床幔隔開,看不到自己了。
陸寧回身坐到地席上,琢磨著一些事情。
尤其是,在想,如果術和向阮守捷求助,阮守捷又為了坐穩安南最北方霸主的位子,大舉來襲,要怎麼應對,聽聞阮守捷可以征募的各部青壯蠻兵,過萬數,如果傾力來襲,自己是一下打殘他呢,還是給他留些喘息之機,免得又惹來新的變故?
赤虎軍五千人馬都在左近,又是在這廣源寨附近和他開戰,地利人和都在己方,想求敗都難,除非自己瞎折騰作大死。
正思忖間,床咯吱一動,卻是湯玉娘起來了,隨之床側布幔被掀開,湯玉娘和青城都走了出來,到了地席前,都褪鞋跪坐上來。
“阿爺,奴還是該當這麼稱呼阿爺吧……”湯玉娘越發小心翼翼。
陸寧笑起來,“對,所以說,還是你了解我心意,便是賢妃都看了出來,不領旁人,單單領了你來。”
湯玉娘心下稍安,想如以前笑得嫵媚些回應,卻終究不敢,隻是低聲說:“奴不敢當。”
陸寧心下歎口氣,果然,又回到了宮中的感覺,便是曾經為了複仇什麼都不在乎的湯玉娘,再麵對自己,也失去了往日的靈性。
“等這場戰事之後,你和蓮兒便去汴京吧。”陸寧早就想過這個問題,要蓮兒去女學館上學,這次,也算一個契機。
湯玉娘俏臉微微一白,“是。”
陸寧正想說說以後對她倆的安排,突然微微蹙眉,說:“來得倒快。”又道:“你們該休息休息,不用怕,我去看看。”
聽外麵巨劍營指揮朱崇俊正大聲吆喝,卻是窩那蠻到了,遠遠的哨塔見到,派了軍卒飛奔回來報信。
……
廣源寨前山路上,有數百蠻人,隊伍最前麵的,看起來很威武雄壯的蠻漢,正是窩那蠻酋首術和。
他卻是來求見齊人文總院的。
儂婆膽在土團簇擁下在寨門前和他對峙,言道,在術和遵從文總院的兩道諭令前,文總院不會和其相見。
文總院的兩道諭令,一是令術和北部村寨後退百裡;二是交出在邕州作亂的窩那部族人。
術和臉色陰鬱,看起來瞧不上儂婆膽半分,但卻也隻能耐著性子,和儂婆膽分說,但儂婆膽就是不依。
術和最後,乾脆不理會儂婆膽,好像就是要耗著,看齊人官員出來不出來和他相見。
儂婆膽身後扈從,給他搬來竹椅,儂婆膽這麼一坐,要和術和耗到底的架勢。
好半天後,術和終於忍不住,陰惻惻道:“儂氏小兒,你以為,齊人能一直保護你們嗎?”
儂婆膽心下微微一凜,但此刻,除了硬挺,也沒彆的選擇。
參與過邕州亂的廣源部元氣大傷,若窩那部大舉來襲,廣源部斷然不是對手。
是以,窩那部北侵,逐漸蠶食原本依附廣源部的村寨,廣源部也不想和其爆發衝突,一直忍讓。
幸好,現今來了齊人,但齊人,是不可能永遠在此駐軍的。
如果過於激怒這術和,以後他秋後算賬,怕是廣源部要倒大黴。
但儂婆膽,也隻能硬撐,不說齊人在此,就算在族人麵前,他剛剛登上頭人位子不久,也不能弱了威風。
術和盯著他,目光更是陰狠,正想再說話,左側山林中,突然傳來慘叫聲,接著,吆喝聲,殺聲,混亂一片。
術和臉色微微一變,猛地一揮手,眾蠻擁著他,緩步後退,後退的速度越來越快,到了數百步外,紛紛鑽入了密林。
又過了好半天,身上沾滿血汙的陸寧,從旁側樹林中走出來。
儂婆膽驚駭道:“院公,是術和的伏兵?”他能在內亂中登上頭人之位,自然不是蠢笨之徒,立時就猜到了西側山林中的殺聲為何而來。
陸寧微微頷首。
術和,並不僅僅是來示弱的,顯然,他雖然聽那茅那茶寨的土蠻說起齊軍的強悍,但還是有些不信邪,此次來,看似示弱,實則還另外有百多名蠻兵,在山林中潛伏而來。
他示弱是真的,想來如果自己肯放了茅那茶和他的老母,他也會答應自己一些條件。
但與此同時,他也想試一試,有沒有機會,將齊人官員抓獲吧。
那山林中的百餘名土蠻,必然是類似術和親軍,最勇敢最善於山林間潛伏的勇士。
自己聽到動靜進了密林,僅僅暗中殺掉幾個,就被一名土蠻發現,驚動了其他土蠻。
自己下手也就再不容情,又恰好先鋒營遠遠潛行而來,想截斷術和退路,聽到喊殺聲立時來支援自己。
這些凶蠻見機不對,這才逃竄,饒是如此,在自己和先鋒營圍捕下,也得有近半數土蠻逃走,他們蕩起藤蔓,就可以從一棵樹,遠遠的跳到另一棵樹上,在山林中與獸鬥與敵部廝殺的經驗,顯然遠遠強於隴如部。
當然,他們更適合偷襲,如果和赤虎軍族硬拚,赤虎軍卒有甲胄加持,同樣可以以寡搏眾。
自己也是第一次,追殺出很遠,但窩那蠻分散逃走的很開,被自己追上戳殺的,也不過十幾個,當然,自己如果追蹤他們,任何單個窩那蠻,自己都能追上,但再追下去,沒什麼意義罷了。
倒是自己順勢去追了會兒術和,但那家夥,在山林中跑得可不慢,而且也是分散逃走,自己追錯了,殺了自己追上的那股十幾名土蠻,這才回轉。
而且,就算追上去殺掉術和,或是擒住他,怕是窩那蠻很快就會有新頭人繼位。
看著惴惴不安在旁的儂婆膽。
陸寧揉揉鼻子,還真是個泥潭呢,感覺自己現在就陷入了泥潭。
南下去征討窩那蠻?看術和架勢,肯定不和自己硬拚而是逃竄。
不南下,窩那蠻,就和你耗著,絕對不會聚眾來攻擊己方,而自己一旦退兵,廣源部肯定遭遇滅頂之災。
而且茅那茶和術和老母的價值,自己還是高估了。
還真是有點難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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