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城城門禁閉,城頭上,弓箭長矛林立,黨項軍卒各個臉色凝肅。
銀州城頭,眾黨項將領擁著的一名中年男子,正是這銀州防禦使李光儼。
現今黨項定難軍,還沿襲唐末五代規製,州分刺史州、團練州、防禦州等等。
防禦州,地位在第二等,僅次於節度使州,高於團練州和刺史州。
在定難軍來說,銀州就是僅次於夏州這個節度使州的最重要州府,人口眾多,漢、黨項等雜居,有農耕,有牧群,以地理位置來說,在漢長城之內,是中原傳統土地。
銀州防禦使李光儼,是現今夏王李彝殷的族侄,李光儼的父親李彝景,和李彝殷,兩人的爺爺是親兄弟,也就是李彝景和李彝殷,是一個太爺爺。
而李光儼,重孫子就大大有名了,正是西夏開國君主李元昊。
李光儼的兒子李繼遷,也就是李元昊的爺爺,則是西夏王國的奠基人。
對李光儼,陸寧自然便多關注了一些,令密監多所打聽。
其子並沒有一個叫李繼遷的,自然是因為,李繼遷本該在近兩年出生,但自己影響範圍越來越大,定難軍更直接受到自己行為的影響,這不,眼見叛離中原王朝,都可能早了十幾年,李繼遷消失在曆史長河中,也在情理之中。
便是李光儼恰好這兩年生個兒子,又恰好也取名李繼遷,但實際上,不說後天養成的性格等等,便是先天的天賦,也不是曆史上的李繼遷了。
不過這李光儼,顯然不是個省油的燈,隻是曆史上,他所在的時代,沒有機遇顯露出來而已。
對黨項進入河西地,他是最積極支持的部族首領之一,也是對中原統治最抗拒的黨項首領之一。
在聞聽中原皇帝到了延安府且拓跋山去了延安府覲見後,立時實行城禁,嚴查入城商旅,還曾經請拓跋山來銀州議事,拓跋山當然沒有來,看現今他的作派,如果真來銀州,能不能保住腦袋都兩說。
站在城頭,李光儼冷冷聽著城下拓跋山高喝,“光儼吾弟,大皇帝聖旨已經到了涼州,撤定難軍,設寧夏道,光儼吾弟,從此你為銀州團練副使,還不開城門,迎接團練使折禦勳折將軍?魚袋牌符,折將軍都帶來了。”
頓了下,拓跋山又喊:“還有這位文總院,為四州宣撫使,專司四州軍政革新事宜!”
“我還是那句話,誰知你真假?未見到夏王手諭,恕弟不敢從命!”李光儼冷哼一聲,便要下城。
拓跋山怒道:“李光儼,折少令帶有汴京來的告身,難道還能有假?且問你,是聖天子為尊,還是夏王更貴?”
“你若堅不從命,便視你為叛亂,天朝大軍轉眼即到,你可真敢抗拒天兵?你可擋得住?光儼吾弟,兄是為你好,莫令銀州你族兒郎,都為你殉葬!”
這話,令正要下城樓的李光儼微微一滯,停下腳步。
猶豫了會兒,他緩緩轉身,道:“山兄這是什麼話?我豈是要叛亂?但告身也好,魚符也好,我從未見過,怎知真偽?現今又無夏王手諭,便要我納上銀州城數萬軍民,山兄可設身處地想想,如果是山兄要謀反,文總院和折少令,是冒充的,亦或是脅從呢?”說著話,遙遙對陸寧、折禦勳抱拳,“兩位莫怪,某隻是疑慮,倒不是說,兩位上官,一定是冒充或謀叛。”
拓跋山一時被李光儼說的無言以對,凶性上來,瞪起眼睛就要開罵。
折禦勳看了眼陸寧神色,隨即會意,笑道:“好,李副團練,我等就在城外等幾日,延安大隊軍馬不日便到。”
這李光儼說得在理,也令人無法怪罪他,但實際上,他必然知道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但就是要拖,等齊國大軍真的到了,他在開城也不遲,反正到時候也反抗不得。
但能拖幾天,自然給了夏王更多的時間想對策。
……
數日後,第一批河中軍士卒,沿著無定河順流而下到了銀州城下。
大概數百名軍卒,由營指揮使崔彥進率領乘船先到了銀州。
這是一營重甲卒,這種板甲為主的重型甲胄,河中軍僅僅分配到了五百具,編了一營。
李光儼還是堅稱,擔心城外齊軍都是謀亂。
第二日,又有數千騎兵抵達銀州城下。
拓跋山也發了狠,喊道若等幾日後,步兵及攻城器械水運而來,不管李光儼開不開城門,就要強行攻城。
李光儼終於,開了城門,並向文總院、折少令請罪。
陸寧當然明白他是不得已而為之,而且,一旦李彝殷下定決心,號召黨項諸部叛齊,這李光儼肯定第一個背後捅刀子。
不過,自己肯定不給他這機會罷了。
是以,李光儼才發現,齊軍並未如他所想,匆匆順無定河西下去夏州,而是,開始接替本州黨項番兵的城防等諸多事務。
又令本州三千黨項精銳番兵在城外集結,隨時準備跟隨文總院西進。
他這個銀州團練副使,卻要被留在銀州。
而齊軍陸陸續續抵達銀州,在城外紮營,怕也有上萬人馬。
在陸寧來到延安府後,又拓跋山來降,深談之下,漸漸感覺局勢沒自己想的那麼嚴重。
自己如此忌憚黨項人,是因為曆史上,西夏王朝帶給北宋的陰影。
但現今,黨項人還從未建立起過政權,就他們內部來說,可能麵臨中原王朝的高壓都很迷茫。
除了李光儼這種極端的強硬派,便是李彝殷,要他下決心號召全族叛齊,他一時半會,都拿不定主意。
在這種猶豫之中,便令自己越發占得了先機。
當然,還是要做最壞的打算。
延安府河中軍三萬,其中正軍兩萬五千,預備卒五千。
最精銳的第一軍,調來了銀州。
自己接下來,便去接收夏州和宥州。
其實一旦夏州順利接防,接下來,最大的隱患就是李彝殷在涼州自立,河套內銀州、夏州、宥州三地的黨項人,必然叛亂。
河中軍,要做的,是如何快速平息黨項人的叛亂。
因為靈州銀川地在自己手中,是以,隻要靈州不失,河套內黨項人基本便孤立無援。
河西一帶的黨項部,必然攻擊靈州,而不是繞過靈州來援助河套地帶的族人。
荊罕儒守靈州,自己是信得過的,更莫說,還有精銳的西軍在蘭州和其遙相呼應。
最壞的局麵,便是趙匡胤能說服並聯合青唐城附近的吐蕃諸部也來圍攻蘭州。
但不管怎麼說,在河套地,河中軍麵對的,不是攻城略地,而將是如何在保護本地齊人居民的基礎上平叛,又震懾也好,剿殺也好,安撫也罷,令河套地的黨項諸部真正臣服。
自己對此,也沒太多經驗,是一次全新的挑戰。
畢竟,黨項部,可不是南方的各個土部。
琢磨黨項事務之餘,又從河中府有密監快馬來報,尤貴人喬裝到了河中府。
當然,河中府距此八百裡,以尤懿懿坐馬車的腳程,來到這裡也得十餘日。
自己從汴京動身前,德妃那家夥聽說了自己曾經領懿懿去文總院府並且領她進了寢室的消息,隻是被西北邊務打斷,德妃立時來尋自己,說要懿懿隨軍陪自己親征,又說懿懿特彆希望前去西北,陛下也答應過,帶懿懿去西北看茫茫沙漠不是?
其實,自己雖然看起來百戰百勝,但隨軍總是有危險的,重大軍務,嬪妃隨行更是分心,是以,除了開始自己親征,皇後皇妃們還希望隨軍彰示勇氣外,後來見隨軍倒好似成了遊山玩水,隻會令聖天子分心照顧,皇後皇妃們,也就漸漸不再每次自己親征時,走慣例請隨軍的哭訴那套程序。
德妃現今為懿懿請隨軍,自己琢磨下,就沒撥她的麵子,答應下來,自己動身後,尤懿懿也離京,隻是,腳程便完全不同了。
現今,尤懿懿卻是到了河中府。
琢磨了下,陸寧寫了封信,要尤懿懿在延安府歇腳,畢竟現今這河套內諸州,便如火藥桶一般,隨時會發生叛亂。
甚至自己已經在考慮,要不要先發製人,先坑殺如李光儼部的所有黨項番兵精銳這類舉措。
若真自己先提起屠刀,腥風血雨的一麵,自己惡的一麵,更不希望被那小妮子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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