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
當沒頭蒼蠅似的戰象漸漸逃離戰場後,從伽色尼陣列中,吆喝著整齊口號,湧出一排排高大強健的士卒,他們單手便可以提起巨盾,另一隻手,則是一種比較短的雙頭標槍,戴拉曼投擲短矛,也是戴拉曼勇士特有的兵器。
這些戴拉曼勇士是裡海地區的山地居民,現今流落到默罕默德各個教派國度,他們天生身材高大驍勇好鬥,是教派軍最常用的雇傭兵之一。
蘇布克特勤麾下,有兩千名戴拉曼勇士,全部隨他東征。
在戴拉曼標槍勇士之後,雪白長袍的聖徒重步兵陣列如滾雪,層層而行,他們是默罕默德世界的貴族子弟,兵器和鎧甲都是阿拉伯能工巧匠打造,跟隨他們而行的,是大量的輕裝步兵,黑壓壓看不到儘頭。
從德裡城頭看下去,這烏壓壓陣線,便如堅固的堡壘,緩緩而行。
突然,低沉的牛角聲連綿不絕響起,伽色尼陣線中,立時飛起漫天箭矢,鋼鐵似的堡壘戰線,在緩慢前移的同時,箭矢也如雨般射向齊人軍陣。
但畢竟距離還遠,其射到齊人陣中的箭矢多為強弩之末,加之齊軍多是重鎧,是以,被射倒的齊軍零零星星。
蘇布克特勤微微蹙起眉頭,顯然,中國人陣線比他想象的要牢固許多。
“嘭嘭嘭嘭”,轟隆隆響聲中,齊人軍陣中再次彌漫其白霧,無數黑點再次衝天而起。
“嗚——”蘇布克特勤身邊早就得到蘇布克特勤吩咐的號角兵們,立時吹起衝鋒的號角。
本來緩緩前移的堅固堡壘立時爆發出衝天的殺聲,“阿拉胡!”“阿拉胡!”
最前排的戴拉曼標槍勇士,立時快速奔跑起來。
“嘭嘭”,幾個會爆炸的鐵球落入步兵陣中,炸翻了周圍士卒,但更多的黑點,隻能傷害砸中的目標,而伽色尼陣線分散成衝鋒陣型,是以被鐵球砸到的人並不多。
見那種能炸開的黑球果然極少,蘇布克特勤這才鬆了口氣。
但對中國人的軍械,他現今趣味更濃,直覺感到,如果能俘獲些中國軍械和工匠,可能,比擊敗中國人的遠征軍,更為意義重大。
“嘭嘭嘭嘭嘭嘭嘭”,突然連綿不絕的響聲從齊人軍陣傳來。
正快速前衝的戴拉曼標槍勇士,在爆竹似的響聲中紛紛栽倒,而此時,距離他們將手中的標槍投擲,還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
齊軍軍陣,一千五百名火槍手排成十列,第一排是固定在地麵的叉形槍管托,第一排火槍手開火後,第二排接上,如此循環,正好使得火槍射擊不停。
這種已經趨向成熟的中型火繩槍,最大射程超過二百米,有效射程在百米左右,其射出的鉛製彈丸威力極大,能在百米內擊穿騎士所穿的重型胸甲。
是以,不僅僅甲胄比較單薄的戴拉曼標槍勇士,便是暴風雪似湧來的聖徒重步兵陣線,也在連綿不斷的火槍打擊下一個個栽倒,陣型變得稀薄。
“阿拉胡!”“阿拉胡!”
白袍聖徒們,發出狂熱的喊聲,終於,他們跳過溝壑,和齊軍陣線最前排的刀盾兵狠狠撞擊在一起,戴拉曼標槍勇士手中的投矛,也紛紛射入齊軍陣中。
蘇布克特勤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
慘烈的廝殺,立時在齊軍陣線前爆發。
……
伽色尼人並沒有在衝擊到己方軍陣前時便被火槍擊潰,這是荊嗣沒有想到的。
畢竟,對方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突然遭遇這種前所未見的武器帶來的大量殺傷,卻仍能奮勇衝擊己方陣線和己方展開血戰,其戰鬥意誌,便是曾經的北方霸主契丹也有所不及,顯然,那些穿白袍子的貴族重步兵,是這支教派軍隊力量的源泉,也是在他們奇怪的口號下,那本來已經漸漸要潰敗的陣線又凝聚起來。
當然,他數倍於己的人數,也是這些狂熱教徒軍擁有著必勝信心的重要原因。
如果是年青時,荊嗣現今必然提著長矛縱馬殺入敵陣,但現今,他隻是站在高處,不時拿起望遠鏡,觀望戰場上各處的情勢。
火槍手們,已經變成長弓兵,拋物線似的箭矢漫天落入教派軍陣線中。
最前排,長矛交錯如林,那些穿著白袍子的聖徒重步兵是長矛左刺的醒目目標。
震天的殺聲中,雙方犬牙交錯的戰線上屍體越來越多。
索卜克塔琴看得心焦,領著騎兵從右翼發起衝鋒,卻遭遇到嚴陣以待的槍林的血腥攻擊,上千名騎兵,一個衝鋒,便損失了有三分之一,當然,閃亮彎刀下被砍死的長矛兵也很有一些,但總體上,這次衝鋒得不償失。
望遠鏡中遠遠觀望著,荊嗣的臉色有些難看。
聖天子東征西討,以少勝多幾乎是常態,而且,通常己方損失很小,除了和強大的契丹帝國爆發的國戰,己方軍馬傷亡,往往可以忽略不計。
而今日,自己怕是令聖天子失望了,雖然敵人數量龐大,但這不是什麼借口,就算這一戰最終勝利,但付出的代價也實在慘重,如果聖天子親領這一戰,必然不是這般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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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側戰場後方,蘇布克特勤卻是臉色鐵青。
實在沒想到,中國人三五千人的遠征軍,戰鬥力強悍到可怕。
此次東征,蘇布克特勤調動了王國在東方的所有精銳,總計三萬多人馬,加上奴隸兵和工兵,超過五萬人。
從蘇布克特勤父親自立為埃米爾以來,蘇布克特勤父子東征西戰從無敗績,便是在波斯和花剌子模的強大埃米爾,也紛紛被其父子擊敗,征服其土地指日可待。
整個默罕默德教派世界都知道,一個強大的伽色尼帝國正在嫋嫋升起,這將是實際左右巴格達哈裡發的默罕默德世界真正的掌權王朝。
蘇布克特勤希望,能在自己去天堂見真主之前,實現這一偉大的目標。
但是,來自遙遠東方的巨人國度,僅僅幾千人遠離本土的遠征軍,就好像給他迎頭來了重重一棒,令他知道,自己這個所謂強大帝國的雛形,是多麼虛幻可笑。
中國,那遙遠的中國,能在萬裡外展現其強大的古老國度,如果是自己的近鄰,又會是何等的可怕?
“大埃米爾!……”旁側的一名將領,小心翼翼提醒。
慘烈廝殺的第一線,輪番攻擊下,己方白袍的貴族重裝步兵卻稀稀拉拉越來越少,在黑壓壓戰場上好似要被湮滅一般,如果繼續下去,毫無疑問會損失所有的精銳重步兵且立時戰線崩潰變成一場大敗。
蘇布克特勤咬了咬牙,無奈的做了個手勢。
沉悶的號角立時響起,是暫時退卻修整的意思。
退回軍營,明日再來繼續交戰。
本來的預備隊,彎刀輕步兵和弓弩兵,立時從左右兩翼壓上,以防敵人追擊。
實際上,廝殺超過幾乎一個時辰,齊人步卒從刀盾到長矛到火槍手,各個都是重甲護體,也早就累得夠嗆,又哪裡還有追擊之力?
但齊人的陣營中,偏偏響起激昂的銅號聲。
立時,從中軍,一隊鐵甲騎兵突然旋風般奔出,是荊嗣的近侍衛隊,兩百名重騎兵,加之兩翼的輕騎,突然衝入了戰場。
德裡城堡中,也突然殺聲四起,城內奴隸武士們,得知異教徒軍隊敗退,立時各個士氣大振,在中國人教官的率領下,魚貫衝出。
戰場上,立時變成了極為混亂的局麵。
伽色尼人作為後備沒投入戰場的力量,加之也不知道是該後退還是繼續交戰的疲累士卒們,和齊人騎兵、奴隸雇傭兵混戰在一起。
“嘭嘭嘭嘭嘭嘭”,齊軍軍陣中,轟鳴白霧中,各種鐵球和落石再次砸向戰場後端的伽色尼士卒,雖然每一輪襲擊實際上對伽色尼人造成的傷亡有限,但這種心理上對士氣的打擊卻極為殘酷,明明是輪換下來暫時歇息下的士卒,卻時刻都要防備天降隕石被砸到,尤其是,被砸到卻沒被砸死的同伴,哀嚎慘叫,甚至肚子被砸得腸子和屎尿橫流的慘狀,更是可怖,這樣去了天堂,便是真神都會感到厭惡吧?
伽色尼騎兵,突然潰散四下奔逃,卻是索卜克塔琴和一名中國重騎侍衛並槍,雙方擦肩而過時,被對方手中長矛狠狠戳落,眼見已經不活。
齊人重步兵槍陣,這時轟然而起,鼓聲中,緩緩前行。
混戰中的伽色尼士卒,終於開始潰逃,一個,兩個……漸漸變成一群群一片片……
甚至裡許外作為留守力量鎮守伽色尼軍營塞爾柱盾兵,也根本阻止不了潰逃,中國人長矛和火槍的陣線層層推進,塞爾柱盾兵遭到大量殺傷,又在騎兵追擊下,幾乎全軍覆滅。
……
縱馬一口氣逃出幾十裡,蘇布克特勤回首時,身邊隻剩下了數十名侍衛騎兵。
現今還不知道最終能收攏的殘兵有多少,但短短半日時間,數萬精銳,就被中國遠征軍擊潰,簡直就是一場噩夢,這樣乾淨利落的脆敗,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過。
蘇布克特勤恍恍惚惚的,甚至現在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境中。
而如果這不是一場夢,那麼,可以想象的是,很快這場戰役就會被吟唱詩人傳唱到整個默罕默德世界。
自己,將會是被釘在恥辱柱上的主角。
遙遠的東方國度,則會重新回到世界中心,令默罕默德世界的大小埃米爾們,對東方升起敬畏之心。
又或者,哈裡發會號召各國的埃米爾組成聯軍,討伐那強大的異教徒之國。
甚至,由此罷黜父親的埃米爾之號。
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當喪失了東方軍團大部分精銳後,在波斯,在花剌子模,那些隨時可能成為盟友又隨時可以變成敵人的強大埃米爾們,聞訊後必然對五河流域產生非同一般的興趣。
蘇布克特勤木然的策馬而行,精神越發恍惚,隱隱的感覺到,自己好像失去了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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