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陸寧回轉,身邊多了一男一女。
男的便是石大郎,外號大石頭,又有花名石敢當,是一個全身刺青的彪悍小夥,當然,現今冬日,看不到他身上刺青。
要說將石大郎撈出來,卻不想是一樁極為困難的事情,便是祐姬都說,陛下不親自給內府傳諭令的話,便是內府也沒有官吏願意趟這個渾水。
陸寧最後沒辦法,直接傳密諭給大理寺卿楊昭,這才提出了人來。
三年前,楊昭由大理寺少卿遷升大理寺卿,由此入閣成為內閣通政之一員。
大理寺卿,第一要務便是要對自己忠心耿耿。
楊昭雖然偶爾還是那娘娘腔作派,但現今滿朝文武,再沒人敢輕視他。
給大皇帝辦差,楊昭也仍然如同過去一般識趣,石大郎秘密被赦,官方記載原因為服過兵役立有軍功,現今更委派行秘密軍機之事,楊昭親自做的證明,反正日後萬一被翻舊賬,是大皇帝兜底,且這石大郎過去就和大皇帝有舊,現今又去做大皇帝護院,當然是大大的軍功。
其提調赦免的文書卷宗也被楊昭親自封存,親信秘密行事,下層官員根本就不知曉,且石大郎不過底層青皮之一,也沒什麼人特殊關注他。
而對石大郎來說,自不知曉自己能被保出來如此大費周折,但他也多少知道,能將自己從已經在郊外集結準備南下的集中營中撈出來,文大官人,看來還真是如同他吹噓的一般,認識不少達官貴人。
石大郎以前沒和文大官人見過麵,但這位文大官人作派,早就聽過傳聞。
而且救命之恩,要跟在文大官人身邊做護院,石大郎自然心甘情願。
除了石大郎外,跟著陸寧來到文園的還有陸寧新雇傭的女傭。
交代石大郎住在東廂,明日還會雇傭一名護院來,東廂就是兩人住所。
隨後,陸寧領著女傭回正房上樓。
走在咯吱吱木頭樓梯上,陸寧就笑著說:“看我帶誰回來了。”
二樓寢室中,秦氏剛剛擺了木桶,準備下樓燒水,聽聲音忙迎到外間,卻見這高大恐怖令人根本不敢打量的至尊身畔,一團紅影盈盈拜倒:“少奶奶,柳奴奴給少奶奶請安!”
女傭被人教授規矩,此處是“文大官人”的外室所在,而對其外室,要尊稱為“少奶奶”。
隻是,正滿臉甜笑的女傭抬頭,立時怔住。
秦氏看到“女傭”容顏,也猛地呆住,卻見這紅布衣褲的女傭,正是她的嫂子,丈夫長兄李從倖之妻,曾經府中頤指氣使的花陽縣君柳夫人。
秦氏以為自己看錯了人,甚至揉了揉眼睛,但沒錯,雖然這位長嫂穿得布衣,滿頭珠翠也已經不見換了荊釵,但眉目風流俏臉含媚,小紅布緊身衣褲,更勾勒出體態妖嬈,紅褲下那雙荷花繡花鞋包裹玉足,小小的周正堪憐,不是她長嫂又是哪個?
她這長嫂柳夫人,因為其夫本來該當承襲父親爵位,是以她也曾被授花陽縣君。
但柳夫人出身不好,性子尖酸刻薄,靠著年輕貌美甚得李從倖寵愛,夫人死後,柳夫人被扶正。
夫家遭難前,秦氏沒少被這嫂子明裡暗裡的欺負,甚至在被抄家的當日,秦氏還被柳夫人挖苦了一番。
怎麼也沒想到,今日會有此一見,秦氏回過神來,忙走上兩步,攙扶柳夫人起身,“嫂嫂不要多禮!”此時見到親人,心內卻是說不出的高興,昔日的不愉快,在曆經磨難後,思及卻全是溫暖之意。
柳奴奴懵懵的起身。
李府被抄沒後,她可是遭了大罪,尤其是,也不知道被哪個多嘴的奴才告發,她夫婦玩鬨間,其夫曾經稱呼她“貴妃”,本來隻是夫妻忘情調笑話語,但現今卻成了大罪,她更被內府如狼似虎的女差官狠狠打了板子,這條命差點沒了,現今剛剛養好傷,本聽說是要被送去織場做女工,想到未來一片昏暗隻能日複一日的做勞工,她甚至自儘的心都有了。
可今日,曾經狠狠打她板子的女差官找到她,說她運氣不錯,有位貴人的外室需要一名大戶人家熏陶過的婢女,要她到了外間好生伺候那位貴人的外室,若再被退回來,就不是打板子那般簡單了。
雖然女差官沒說貴人是誰,而且聽她言語,這女差官好像也根本不知道貴人的身份,也是上官吩咐下來而已。
但想也知道,能從內府提走女奴的,不是皇親也是國戚了。
隻是,柳奴奴怎麼也沒想到,會遇到自己以前很嫉妒其美色和端莊舉止的弟妹秦氏。
是了,這位主家,果然大有來頭。
柳奴奴很快就理清了其間訣竅,隨之反應過來,忙輕輕掙開秦氏的攙扶,輕聲道:“小奶奶莫如此說,奴不敢當。”
其實,從她懵懂間到秦氏攙起她再到現在,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陸寧這時道:“好了,春蘭,你去前院,找小癩痢燒熱水來,再叫廚房做些吃的。”
聽到她名字後,陸寧感覺稱呼起來怪怪的,就給其起了極為通俗的一個丫鬟名。
“是,爺,奴這就去認識下前院的人,石護院,我已經見過了。”柳奴奴微微屈膝。
陸寧滿意的點點頭,大戶人家出身是不一樣,很是聰穎,舉一反三,根本不必自己將話說透。
“爺,少奶奶,奴婢告退。”柳奴奴又屈膝,扭著小紅襖緊裹的纖腰和小紅褲包裹的翹臋,搖曳下樓。
“啊,我忘了一事。”陸寧起身,“我這便回宮,不知道哪日才回來,那李大郎推薦的掌櫃,你明日見見,放心用就是,擺酒席給親近的幾名街坊相識,就要改天了。”說著話便打開了茶幾上一個小木匣,裡麵厚厚一摞通寶鈔,都是最高麵值的,也就是百貫(百銀元),滿滿一木匣,怕也有上千張。
“以後你保管這個,經營文園的資本和此間的度支,哪一天賠光了,文園就結束。”
秦氏暈暈的,隻是低聲的一直答應著,心裡琢磨,倒是聽說過,曆朝都有一些奇葩帝王,不知道民間是什麼樣子,渴望民間生活,要宮女太監扮商人扮市集的有之,偷偷溜出內宮的帝王更是所在不少,而本朝聖主,卻是在外間扮作民間身份,這卻真是想不到,原本聽聞這位聖主文韜武略,真是文武聖人降世一般,天下讀書人都在學他的學問,天下勇士集合起來,也擋不住他輕輕一擊。
但是,他在這塵世間,應該很寂寞吧,是以,才有這種令人完全意想不到的出格舉動。
想著,秦氏心裡突然就有些難過,為這位震動天下五湖四海生靈都匍匐在他威勢下的人物難受,好像,他也挺可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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