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掌院大學士劉溫叟、戶部尚書韓佲、吏部侍郎田伯佂一起致仕,京城立時震動。
尤其是翰林院掌院劉溫叟,是現今內閣重臣中資曆最老者,在趙普宰執時期便成為了內閣位置最顯赫的七巨擎之一。
劉溫叟本人,更是前唐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劉政會之後,他更是後唐時的進士,曆經五朝變幻的常青樹,以清廉聞名於世。
而翰林院,作為班外官員預科及天下官員晉升時進習之所,現今更和吏部一起考核高級官員的執政得失,不知道多少官員見到劉溫叟要規規矩矩喊一聲“老師”,其突然告老,更聽聞是因為聖天子不喜,京城官場,立時風聲鶴唳。
同日的朝會上,聖天子欽點了寇湘為翰林院新的掌院大學士,官原為戶部尚書。
由此,好似預示著,那些曆經多朝聲望顯赫的老臣們榮光不在,他們的舞台漸漸落幕。
京城那些不知所措的低級官員,也很快發現,本來以為的驚濤駭浪根本沒有到來,就好像,在這龐大的國家機器運轉中,便是劉院公、韓部堂這種人物,也是那麼的微不足道,齊齊離去或貶謫,根本激不起一絲浪花。
……
李記油坊裡光線昏暗,老大、老二和兩名雇工,或推磨或蒸料,雖然是冬日,油坊內卻熱氣騰騰,小夥子們都光著膀子。
近年來,隨著黃豆油、棉籽油等等興起,汴京尋常人家每日見到油腥已經成為常態,倒是麻油,漸漸成為富裕家庭的專享,尋常人家一小罐麻油,可能能用幾年。
李記油坊,去年也開始冷榨原料比較便宜的黃豆油和棉籽油。
陸寧雖然知道汴京並不代表全天下,但見到這些顯而易見的變化自然高興。
今日來李記油坊,陸寧是來道謝的。
剛剛回文園見到李大叔推薦的錢掌櫃,聊了幾句,很是滿意,便帶著石大郎,買了四色點心沽了二斤米酒,特來道謝。
見到陸寧,李大叔高興極了,穿起汗衫,領陸寧回內宅,無論如何要留陸寧喝二兩。
陸寧也不推就,就在李大叔家暖和和的東廂房,擺了酒桌,李嬸炒了幾個小菜,更去外間買了些熟食,一斤鹵肉,半個豬耳,幾兩豬肝。
李大叔家雖是小康之家,這桌菜肴也算豐盛了。
陸寧卻是有些奇怪,這李大嬸,以前對自己可沒這麼熱情,甚至滿臉堆笑,還殷勤的給自己和李大叔燙酒。
然後也不在旁討嫌,笑嗬嗬的,“大官人,你和他吃,有什麼需要喊一聲,我能聽到。”
幾口酒下肚,又見老伴挑門簾離去,李大叔嘿嘿一笑,“賢侄啊,現在街坊裡,可都知道你厲害的緊呢,前幾日,翠花閣的老孟,還來拜訪你呢,以前,他哪裡理咱們這些街坊?”
翠花閣是賣胭脂水粉的,自從內城裡有一家大戶人家開始用翠花閣出品後,那孟掌櫃眼睛就長到了頭頂,再看不起住在市城的街坊。
汴京人,民間來說,也存在鄙視鏈,能住內城的自然最尊貴,外城其次,然後才是外圍市城,接下來便是郊區,最後是京兆府所轄的四方縣域。
當然,京兆府各縣,出了京兆府,自然還自覺是人上之人。
此時陸寧聽李大叔言語,便知道,定然是因為自己撈出了石大郎了。
李大叔、孟掌櫃等知道石大郎這個事情的小圈子,自然不懂此事之難,但能從官獄中撈人,哪怕是隔三差五就會進去的青皮,本身也代表著不小的能量了。
看向蹲在牆根的石大郎,陸寧笑道:“你真不上桌?”
石大郎搖頭,悶頭往嘴裡扒拉碗裡的高粱飯。
雖然是高粱米,但蒸飯而不是煮粥的,在汴京外的話,也是殷實家庭。
李大叔盯著石大郎看了眼,低低哼了一聲。
“大兄,年關到了,今年繳了多少稅賦?有沒有稅差來煩?”陸寧笑著問,本來,就是想聊聊這些,李記油坊,也是汴京甚至全天下商鋪作坊的一個縮影。
“你小子,想做什麼?趟我的底來了?”李大叔斜瞥著陸寧。
陸寧聳聳肩,也不多問。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李大叔便竹筒倒豆子一般說起來沒完。
今天李記比去年收入更高,賦稅的話,按正理,是其年收入的一成。
不過,除了東海百行,大齊應該沒幾家作坊商鋪不是兩個賬本,到了後世這種頑疾都難以根除,何況現今。
商鋪工坊,每個月繳納賦稅,各道、府、州、縣的商稅司、局等等,會不定期抽查,被查出問題的,隻能自認倒黴。
李大叔也笑嘿嘿道:“今年,又省了三十多貫。”
陸寧知道他是說做假賬報稅,對此,也無所謂,大體上差不多就行。
畢竟,毛營業收入的百分之十納稅,在現今來說,稅率並不低。
不過,其實和後世某些曆史時期一樣,如果說不偷稅漏稅按照法定繳稅就活不下去,是以家家違法,而如此的話就有個問題,和商稅官僚關係親密,便可不被查,和商稅官吏交惡的,便可利用手中權力一查再查,如此,便是權責模糊化的一種怪圈,可以被當權者利用行不法之事。
毛收入的百分之十稅率,當然不至於令商鋪活不下去,但挑費比較大的商鋪,足額納稅便可能比較艱難。
品著酒,陸寧琢磨著,工商稅的話,如何將免稅額和固定稅額的概念引入進來,運用的好的話,可以解決許多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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