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時間,陸寧都在塔爾哈營帳中,提出了種種庫什卡部贖罪的方案。
除了十幾名已經被囚禁的戰犯將會送去漠南城治罪外。
塔爾哈首先提出,將原本要送給廉訪使的一千頭羊加到三千頭。
陸寧笑納之餘,卻說,自己本就是監察各級官署莫欺壓貪墨諸部財物的官員,如果自己這般做了,漠南經略肯定會彈劾自己,是以三千頭羊收了,加原本準備獻去漠南軍營的一千頭羊,共四千頭羊,都算是庫什卡部自願獻出的勞軍物資。
不過,塔爾哈獻出的馬穆魯克,大齊在西域的官員,便是從九品,也會有五名馬穆魯克奴,而自己作為三品正員,可有百名馬穆魯克作為奴仆,自己從中挑選些中意的倒是無妨。
陸寧說得倒是真的,這也算遠派西域的官員的福利之一,在西域的文武官員,撈錢比較困難,但也有些灰色地帶,同時俸祿也有額外貼補,馬穆魯克的服務,也是福利之一,若不然,遠離中原千萬裡,在此做清廉如水的苦行僧,還指望著他們好好辦差?這違反人性規律。
陸寧還對塔爾哈提出了一些想法,說如此辦這般辦,他呈報上去,或許能令總督大人同意了解這樁血案。
首先就是人頭稅。
大齊在西域征稅,隻按人頭征人頭稅,每年,每男口千文,也就是一個銀幣,馬穆魯克每口二百文,五口一個銀元。
當然,雖然是定的幣稅,各部頭人統一納稅之時,可以用實物相抵,比如牛羊、馬匹駱駝、乳酪、葡萄酒等等,包括椰棗等特產,也可以實物抵稅。
從阿拉伯帝國征服這片遼闊地域後,稅賦通常分土地稅和人頭稅。
人頭稅,大抵就是每個成年男子,每年繳納一個到三個第納爾。
昔年阿拉伯帝國鑄造的標準第納爾金幣,用含金量換算的話,大體上將近十個第納爾金幣,含金量為中原的一兩。
中原一兩金,等於萬錢左右。
而現今中原鑄造金幣,含金量其實也就是兩個第納爾金幣,但價值卻是一金,等於十銀元,十貫錢,一萬銅錢。
加之大齊貨幣的正規和強勢,便是兌換標準第納爾金幣,不是後期一些大的埃米爾自己鑄造的那種,一大齊銀元也兌換一第納爾金幣。
所以,人頭稅的稅額,大齊和曾經統治此地的阿拉伯帝國的阿拔斯王朝的征稅差不多。
但大齊是對所有人口收稅,包括馬穆魯克,雖然,五名馬穆魯克的人頭稅才抵一個自由民。
但大齊不收土地稅,是以,總體算下來,大齊的稅賦更輕一些。
在西域隻征人頭稅,一來計算簡便,清查少繳漏繳也很簡單;二來在西域,自不在意其瞞報人口甚至因為人頭稅抑製了人口的增長。
女口和男口人頭稅相當,暗戳戳來說,如果遇到饑荒之類的,可能女胎更不受歡迎,因為男口作為勞力,比女口能創造更多資源,而女胎不受歡迎的話,對一個族群來說,男多女少,還可以一男多女繁衍後代,女少男多,加之權貴壟斷更多女性資源,生育率下降是必然的。
其實陸寧還想過女口和馬穆魯克同稅,僅僅是男子人頭稅的五分之一,甚至女口不收稅,這樣可能一個家庭,更喜歡女嬰,女多男少的話,遷徙內地民來此,也是不錯的政策。
但琢磨著這種終究不保險,便是女口納稅更少,但男子在現今時代,尤其是對西域地理環境來說,男子遠遠超出女子的生產力,也未必使得西域之人更喜女嬰。
當然,這些算盤也就是順便而為,也沒指望其發揮什麼功效,征收人頭稅,主要還是為了稅賦計算方便。
不過,瞞報謊報也是必然的。
如庫什卡部,上報人口,加上五個馬穆魯克作為一口,僅僅一萬八千口,實際上,便是陸寧所見眼前的聚落,四五千帳,人口也有兩三萬了,加上其他幾個聚落,庫什卡部人口過三萬,甚至接近四萬是沒問題的。
不過,如果不是太離譜,各經略司及新架設的各驛站公所自然也不會深究。
陸寧則對塔爾哈提出,薩拉赫斯聚落雖沒,但其稅賦該當由庫什卡部代出,薩拉赫斯聚落計為五千口,每年稅賦五千銀元。
這部分賦稅,庫什卡部代出百年,百年後再議。
對此,塔爾哈自然滿口答應。
陸寧又說,庫什卡部劫掠後幸存的婦女、少女、兒童,恢複自由民,且每人,庫什卡部出二十銀元,加送上兩名馬穆魯克作為撫慰金。
塔爾哈經過一天清算,這部分婦孺兒童,還有三百二十一人,也就咬牙答應,不過二十銀元,用兩頭剛剛成年之牛相抵,或者,十頭剛剛成年之羊。
薩拉赫斯聚落,以農耕為主,所以,並沒有劫掠多少牛羊馬匹,也定然抵不上這些賠償了。
陸寧又提出了第三個條件,這些自由民,再去薩拉赫斯定居顯然不妥,她們將會遷徙去漠南城,在漠南城尋一處聚落,遷徙來薩拉赫斯,這兩部遷徙安置費用,也由庫什卡部支付。
塔爾哈考慮半日,最終答應下來。
最後,陸寧則提出,要參與過薩拉赫斯屠殺的庫什卡騎兵,從中選最勇猛善戰的一千名,自備戰馬自備武器,作為自己的馬穆魯克突擊騎兵,跟隨自己去漠南城,有家眷的,可隨行,沒家眷的,要塔爾哈這幾日就為其婚配族中女子,然後隨行,而婚配的女子,也要身強體壯弓馬嫻熟的。
庫什卡部,和昔年中原北方的最強悍的一些草原部落相仿,男女老少,皆可上馬殺敵。
這可就令塔爾哈目瞪口呆了。
先不說這千人騎士成為馬穆魯克,其身份地位的巨變,就說這樣一來,整個庫什卡部的實力都大為受損。
最後一條,塔爾哈考慮了兩天,終於答應下來。
這幾日,陸寧都宿在塔爾哈營帳的客房,和塔爾哈同進同出,核查薩拉赫斯被劫掠的婦孺的數目及分布,不令其遺漏一人。
又去選拔騎手,選出最強壯的青年男女。
到現今告一段落,陸寧這才回了自己的氈帳。
當然,庫什卡部這樣一搞,幾乎等於去了半條命,雖說是對其的懲罰,而且,對其累累血債來說,從公平的角度,根本難以抵消血債的萬一。
但畢竟這一地有著比較血腥的傳統,到了後世這阿富汗地還不是如此?
何況從對齊人統治利益最大化來說,這樣處理已經相當不錯,不然便是將庫什卡部殺光,對大齊有害無益。
所以,既然如此,也不要搞的狗急跳牆,是以陸寧也給塔爾哈吃了定心丸,說既然庫什卡部做足了補償,此案包在我的身上。
……
氈帳書房內,看著謝麗孜姐妹宛如一對兒土耳其美女軍官的亮麗容顏,陸寧暗暗有些慚愧。
可能真是家花沒有野花香吧,昨夜,塔爾哈的二兒子新娶沒多久最美貌最得寵的妻子竟然進了自己寢帳鑽進了自己被窩,自然是塔爾哈叫她來侍寢,自己一時沒把持住也就順水推舟。
雖說是因為自己對這些根本已經不在意,也根本沒刻意抑製自己的欲念,而且,也有令塔爾哈家族安心之意,但想想,那叫拜黑耶的美少婦,實則如果和自己侍女,如謝麗孜姐妹花站在一起,怕不變成了矮粗胖,不管是五官的精致,還是身材氣質,都差上一兩個檔次吧?
不過話說回來,那很是嬌小的美少婦很放得開,伺候的自己甚是舒爽。
胡思亂想著,陸寧問:“那巴貝克,可緩過來了?”
這幾日沒在,也是令謝麗孜姐妹安撫巴貝克等人的情緒,自己懶得看愁雲慘霧,真被她們的仇恨影響的話,也會影響自己處理庫什卡部的舉措。
“好些了!”謝麗孜歎口氣道:“阿爹,她日夜在等著複仇呢。”
陸寧微微頷首,道:“叫她來,我和她說幾句。”
巴貝克進來後,陸寧意識謝麗孜姐妹去外間等。
暖洋洋陽光從帳篷棚頂柵窗落下,映在巴貝克身上,她俏臉卻全是陰霾,整個人,也冷冰冰的,好像已經沒什麼生機,哪怕穿著突厥風格的紅裙,還是感覺整個人死氣沉沉的。
或許,真正對她造成致命打擊的,是信仰的破滅吧。
“又見麵了!”陸寧示意,“坐吧。”
庫什卡部,自然沒什麼桌椅,都是軟毯,直接坐在上麵。
巴貝克輕輕搖頭,“廉訪公,多謝您救助我等苦命女子和孩童,庫什卡人……”
陸寧擺擺手,“薩拉赫斯血案,我已經盤問清楚,釀成慘案的二十多名案犯將會受到嚴懲,幾名首惡,將會梟首示眾。隻是,部落間的爭端,被授令參與戰爭的普通部落民,雖然七河律沒有規定,但當以交戰時士兵而論,是以難以定罪。”
巴貝克呆呆的,心情應該很複雜。
陸寧又將庫什卡部的補償說了一遍,又道:“你們到了新的棲息地,將會免稅百年,這也是我能儘量為你們爭取的極限了,希望你部這百年,能繁衍得比以往更強盛。”
這一帶,以後存在著有著百年血海深仇的兩個部落,對大齊的統治,應該有益無害。
畢竟,現今來說,還沒想帶著所有部落齊心協力奔小康不是。
想想這些胡拉米派餘黨,以後倒是小小的女兒國了,人人都是不用賦稅有牛有羊有土地的小富婆,家裡兩個馬穆魯克勞力,又是為她們繁衍的雄性工具,三百多女性,百年後,恢複幾千人口是沒問題的。
“多謝廉訪公……”怔了半晌,巴貝克淚珠滾滾,是真的感激。
陸寧看這件事,多少還是受了後世對人的生存權這一至高無上權利的影響。
其實現今來說,換旁的統治者,哪裡有人會理這些胡拉米派?本身就是異端邪說,又沒和齊人官家建立特殊的關係,隻要庫什卡人能為齊人效命,或是多繳賦稅,自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更莫說,對大齊來說,這本就是域外羈縻之地,距離齊城又遠。
如果是伽色尼蘇丹名義上統治這裡時,這種部族爭鬥就更是家常便飯,弱肉強食就是,隻要不影響蘇丹的稅款就好。
而齊人官員,不但將她們全部的幸存者救出來,又索要賠償,且將她們安置去新的棲息地免了賦稅,更要斬首庫什卡罪魁禍首的幾名權貴。
對巴貝克來說,顯然根本想不到,而族群更會得到蔓延,將來,便會有索仇的機會。
這是最令人意想不到的,這個機會,是齊人賜予的。
巴貝克哭著,跪下稽首,“廉訪公,您是我闔族的大恩人,從此斷不敢忘。”
陸寧擺手,卻是琢磨著,看來自己真要去做漠南城的廉訪使了,剛好看看謝麗孜姐妹的兄長們是怎麼回事,如果特彆能乾,還是少扶持為妙。
何況,娘子關從此,當沒了匪患,原來自己以為那裡的民眾,因為附近的大屠殺及大遷徙會特彆仇視齊人,結果又是自己多想了,那裡也就沒什麼需要自己考察和思考的治理性問題,去漠南這個不在南北商道上的大城轉轉也好。
前幾日自稱是漠南廉訪使後,給呂鳳嬌去信,也是要她準備相關委任印信之類同時快馬知會七河總督,又令她們,也隨著烈炎營南下,至於原本計劃令穆哈德也領兵而來的事,就此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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