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漠南諸員(1 / 1)

到了赫拉特城或者說漠南城,臨時安置好之後,陸寧首先自然是拜會漠南同僚。

當晚,漠南經略使張去華在漠南城中新開業的東海大酒樓為新任的廉訪使接風洗塵。

東海大酒樓三層木樓結構,妥妥的中原風格聳立在漠南城中心,或許,也代表著,這一帶中原化的開始。

是以,在樓下看著這座和周圍各種本地風格及默罕默德風格那些方形土屋、半圓頂建築等等截然不同,顯得很突兀的建築物,陸寧站了一會兒,心下很是有些感慨。

從撒馬爾罕之戰到現今,一年半時間過去,大齊對新征之地的經營,也漸漸進入正軌。

酒樓三層,雕梁畫柱,大紅柱子,軟紗屏風,八仙桌椅,木雕窗欄,一切的一切,令人宛如回了中原,在窗旁憑欄遠眺,亞曆山大城堡聳立,從近到遠層層疊疊的灰撲撲土色的長方形土樓、土屋,卻才愕然發現,這裡還是異域。

東海大酒樓剛剛開業半個月,卻已經是城裡權貴趨之若鶩之地,能進入這齊樓飲酒用膳,自然是身份的象征,是一種榮耀。

不過今日,東海大酒樓閉門謝客,頂層熱鬨無比。

經略司經略使張去華、漠南旅旅帥呼延丕顯、靖安使種放、轉運使張齊賢、經略司秘書廳總主薄馮拯和陸寧同在主桌。

其餘四五品官員在其餘幾桌,再往下的官員,便沒資格參與了。

漠南旅,實際就是西征第三旅,現今整旅駐紮在這遠離商道更和其他齊城都相距千裡的橋頭堡。

旅帥呼延丕顯,二十餘年前和陸寧一起征吐蕃時還是小小烈炎營副指揮、第一都都頭,當然,是陸寧身邊的副營總、近侍衛的都頭。

二十餘年過去,已經是禁軍中從三品的旅帥,而他年紀堪堪不到四十歲,將門虎子,呼延家算是後繼有人。

呼延讚因病告老,在家享天倫之樂,從曆史上來說,他也就這一二年壽數,最晚後年,就當壽終正寢,但今世看,他身體還好,病已經養好,壽數應該會延長一些。

但不管怎麼說,以呼延讚在軍中朝中威望,少年時就跟隨大皇帝征戰天下的顯赫經曆,呼延家自是顯赫無比,桌上大員,人人尊呼延丕顯一聲“旅帥”,哪怕是上官張去華。

經略使張去華,總管漠南軍政事,是以,漠南禁軍旅也受其管轄,當然,不管怎麼說,禁軍自成係統,呼延丕顯雖受他節製,但到底還是和文官體係的管轄有所不同。

陸寧並沒有給他送去密信揭示自己身份。

但陸寧現今麵目,和二十年前征吐蕃地是一般無異,更莫說呼延丕顯名字都是陸寧起的,年幼時更時常在陸寧身邊聆聽教導,從軍後也是能麵聖聆聽機宜聖眷最寵的幾名年輕將領之一。

是以,在東海樓外見到陸寧,呼延丕顯就大吃一驚,由此便陷入一種手足無措的狀態,到了三樓,坐沒一會兒,便趕緊告辭。

自然是不知道該如何在許多同僚麵前和又換了身份的聖天子相處。

看著他下樓的背影,張去華眼神微微一冷,隨之對陸寧笑道:“廉訪,呼延旅帥畢竟是軍漢,難免桀驁一些,廉訪不必在意。”

顯然呼延丕顯不是不太聽他的招呼,就是自傲不怎麼瞧得起他,總之兩者關係看起來不是很融洽。

張去華,陸寧當初看到這名字心裡就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怎麼,可能年紀大了,忌諱也就多了。

西域新征之地共有十齊城,其中兩城設總督府,八城設經略府,八名經略使中,有幾人是陸寧欽點,其餘幾人,則是內閣議定監國太子和攝政皇後審準。

張去華,資曆是沒任何問題的,在中原有十餘年州刺史的經曆,又在西北天山南道擔任了十餘年的要職,官聲甚好,在天山南道時,對不同族群的統合治理很有心得。

但就是這名字,就有點讓人不喜,但終究不能因為名字,將內閣議定的人選駁斥回去,對這老臣,也不公平。

他正是花甲之年,但精神矍鑠,坐在那裡,自有一股威勢,一看就是那種比較強勢控製欲很強的一方大員。

這張去華,曆史上好像是一位名臣,不過現今來說,大齊立國四十餘年,新學種種,工商種種,政體種種,他們的人生軌跡已經截然不同,自不能再將他們和曆史上人物掛鉤。

就比如這靖安使種放,和帝國幾乎同齡,今年四十餘歲,看出身及字號,應該就是曆史上種家軍奠基人種世衡的叔父,也是曆史上有名的大儒。

但現今,這種放卻成了文武雙全的儒將,問其子侄輩,更沒有種世衡其人。

在這主桌,除了匆匆告辭的呼延丕顯,坐的都是正三品和從三品的本地要員,當然,和後世官僚係統的龐大不同,這漠南城主官漠南經略使張去華為正三品官員,但算上剛剛到任的陸寧和離開的呼延丕顯,正三品和從三品官員也不過六人。

現在還在座的,正三品兩人,經略使張去華,廉訪使文正一。

從三品三人,靖安使種放,轉運使張齊賢,總管主薄馮拯。

廉訪使,品階和經略使同階,自也是製衡之意,畢竟中原官場自古以來,官大一級壓死人。

靖安使,主要管理古拉姆治安軍。

種放人很儒雅,但也是提三尺劍可上陣殺敵的猛人。

轉運使主要便是城中商稅、管轄之地的人頭稅,以及賦稅收入的本地留存、轉運中樞,以及對本地特產資源的壟斷管理等等。

張齊賢國字臉濃眉大眼,剛剛年過五旬的他倒不見老態,兩鬢頭發略有些白發,整個人給人就正氣凜凜,麵由心生的話,他必然人品不錯,而且曆史上,他應該是北宋一位賢相,不過,還是那句話,現今其人自不能和曆史上人物掛鉤。

經略司秘書廳,其實就是文吏幫主官們處理日常事務之所。

從南北朝有秘書省,本朝改為秘書監,地方則設秘書廳、房,在主薄下行事,實則,因為管理卷宗,且對整個地方的各種日常事務、各種數據處理彙總歸檔,現今齊製,若主官舞弊或行不法事,沒有主薄配合基本不可能,且各級主薄也成為最主要的佐官之一,同樣是對一地主官的掣肘和製約。

經略司這執掌秘書廳的總管主薄馮拯,今年四十歲,十五年前的狀元郎,明法之科,更是滿分。

漠南經略司,主要的官員就是這幾位了,其餘都是四品及以下官員,其實也沒多少人,四五品官員,坐了兩桌,十三四個人而已。

要說西域諸城,名義上管轄之地,比中原有些道署管理的還要大,但官員自然遠遠不及中原腹地一道官員林林總總,而且漠南城下屬,地方官都沒有,其餘諸城,有了商道上驛站公所,漠南城卻是沒有,而且其名義上管理的麵積有二十幾萬平方公裡,整個阿富汗西部囊括其中,當然,各部族伯爵、子爵、男爵,從一定程度上,等於漠南城管理的地方官了。

但如此遼闊區域,這片土地的總人口,按照人頭稅數據的話,也不過堪堪超過四十萬,這人口密度,放在後世的話,屬於倒數第一,比之澳大利亞、納米比亞和蒙古三兄弟還要低許多。

而一年四十萬貫的人頭稅賦,實際上,還不抵一旅禁軍的軍費,更莫說其他支出了。

一旅禁軍,正卒一萬三四千人,加之輜重預備,將近兩萬人,四十萬貫,吃喝拉撒、製服軍餉、武器折損、乘騎換代、彈藥消耗等等,又哪裡夠?

當然,有古拉姆、馬穆魯克屯田,可以額外負擔一些。

何況商稅收入,也是大頭。

再有漠南屬於最邊陲的重鎮,還想邊軍能本地財政就可以供養本就不可能。

不過總體上,在西域,現今大齊還是中央貼補狀態,但從長遠看,又是另一回事。

何況商道收入,大部分不在西域財政收入內,細算賬的話,現今其實也不虧,僅僅看支出,因為征服了西域新增的收入卻視而不見,這種賬目,通常在廟堂爭鬥中才會采用。

一邊琢磨,陸寧一邊和在座幾名臣子閒聊。

“張經略,受七河王總督令,在庫什卡處理了一樁公案,在此地,還要尋一處聚落和薩拉赫斯部的幸存者對遷,這是相關卷宗。”陸寧說這話,身後遠遠站著的小德子忙走上兩步,將手中厚厚一摞文函遞給陸寧,陸寧又轉交給張去華。

張去華微微一笑:“我接到你的信函已經籌備此事,好說,好說。”將卷宗順手遞給了身後侍從。

陸寧又和種放、張齊賢、馮拯閒聊,又有旁桌官員輪番來敬酒。

最後,算是儘興而散。

陸寧年紀輕輕,哪怕帶在身上的魚符、委任狀,以及張去華見到的履曆,年紀都標注為三十二歲,算是麵相年輕娃娃臉,但三十出頭,能成為三品大員,以前又沒聽說有這麼一號神童、後起之秀,那麼,多半便是家世顯赫了。

是以,在座諸人心照不宣,也沒人太過詳細詢問這位文廉訪的過往。

至於河西城的經略變動,他們自然聯想不到麵前這新任廉訪,因為陸寧履曆表上,胡亂編造了一通,軍方將領出身,和河西經略風牛馬不相及,而且,因為出身軍旅,他們從來未曾聽聞也是情理之中。

倒是陸寧在庫什卡部得到的馬穆魯克突擊騎兵,按七河總督府分派,歸屬陸寧親管,算是家丁係列,且要求漠南經略司,為其劃出聚落放牧地,五百烈炎營,同樣有家丁的意味。

這就不由得不令漠南城內消息靈通的中高層官員,開始琢磨這漠南城,以後到底是張經略為首呢,還是文廉訪更尊?

倒是陸寧身邊的那些絕色女奴,因為不會鶯鶯燕燕一大堆一起示人,更不會有人知道這是總督府從全西域精挑細選的敬獻,總督府挑選絕色女奴時,漠南還是軍管,這些官員有的有耳聞,有的沒有,但聽過傳聞的,自也以為是獻去京城的。

至於文廉訪分配的馬穆魯克女奴有的具有絕色之姿,這個傳聞,也隻是令旁人羨慕,隻能說,看履曆,文廉訪是軍方出身,征西域立了大功,身先士卒的將領,率先進入西域,得到些本地絕色女奴,也是人情之常。

而本地官員,如經略使,可有百名馬穆魯克服侍左右,但分配下來的這些戰俘奴隸,到漠南這最後設經略司之地,都是人家挑剩下的了,指望裡麵有什麼俊男美女就彆想了,何況馬穆魯克正常來說本來就是仆役之用,若是有那方麵的愛好,隻能在本地看機緣,能不能買到一些中意的男奴女奴。

總之,文廉訪的際遇,羨慕不得,畢竟,人家是第一批進入西域有血戰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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