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集文記茶樓聳立在巴紮的中心,二層中原風格木樓,雕梁畫柱,很是精美。
顧名思義,這也是陸寧投資興建的,按照七河律,中原官員不得在西域管轄地經商,但和中原不同,莫說直係親屬,家眷都沒有這等規定。
畢竟,一些官員拖家帶口來到異域之地,家屬總得營生,而且,依靠信息的不對等資源的不對等賺些財富也是應該的,何況,如此和當地權貴、商賈不免要結合成一種利益綜合體,對本地的治理未必是壞事。
文記茶樓的東家兼掌櫃,就是十三女奴中的圖芭,陸寧將她放免名義上納為小妾,令她在此經營,圖芭夫家曾經是本地望族,她少年時也曾經在此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莫說,她在這新安集的本地人中很是聞名,馬哈茂德蘇丹的妹妹,嫁給了本地大埃米爾甘拉達家族的繼承人,美豔之名被吟遊詩人四處傳唱。
隻是,本來高高在上傳說中的貴婦,現今成了齊人的小妾在此經營茶樓,而且看衣著就知道已經該信,這種信息的衝擊很是巨大,令本地土民真正意識到了,現今這片土地,已經換了天日。
這日午後,陽光明媚,茶樓二層雅座,陸寧正和幕僚阿明閒聊,阿明來自阿拉伯半島,曾經是馬哈茂德蘇丹極為信任的大臣,被俘後吃了許多苦,因為身體虛弱,險些死在苦牢中,是以,對能成為這位齊人權貴的幕僚,阿明很是珍惜。
從河西城到娘子關,再到這漠南城,這位齊人年輕權貴身份多次變幻,加之包括女兒在內的西域美女精挑細選送到他身邊,更令阿明知道這位齊人的身份大非尋常,多半就是王子甚至不太重要的皇子之類,來此曆練。
此時,陸寧身側,圖芭美髻盤起,滿頭華貴珠翠,水紅藕絲長袖,襯著雪白綾襖兒,下著碧綠綾裙,尖尖一對紅鴛鞋,一副中原貴婦裝扮,但其深眸高鼻肌膚賽雪的異域風情,配上這一身,更是彆樣妖嬈誘人。
塗著鮮紅蔻丹的雪白纖手輕輕給陸寧斟茶,這突厥尤物穿中原貴婦盛裝的彆樣風情,令陸寧的心也微微異樣,雖然名義上曾經是自己女奴,現今是自己小妾,但實則,從在河西城時來到自己身邊,數月過去,自己還真是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她。
“阿明啊,你曾經的提議很不錯!”陸寧端起茶杯,微笑著說。
垂手站在旁側的阿明忙躬身道:“奴兒不敢。”心下更是驚懼,這位文憲台,大齊在西域治理之策,很多都是出自他的想法?
還在河西城時,這位文憲台曾經召來他詢問,大齊在此授給各埃米爾、地方部落酋長、聚落長老的伯爵、子爵、男爵,他們的兒女,是所有兒女,隻要十五歲之下,便要送入管轄其地的齊城學堂學習中原文化,同時,也需改信,此舉,會不會驚起滔天巨變。
阿明思考了幾天,回道,一些地域生變不可避免,但對大齊以後對此的長遠統治很是有利,此策,晚出不如早出,趁大齊禁軍在此摧枯拉朽之威,各地埃米爾、酋長、長老驚懼之情,現今本地權貴,想的是如此保住榮華富貴,齊軍又正是鋒銳,還未馬放南山,中原有句俗語,趁熱打鐵就是如此了。
生變之地,也正好令大齊可知未來膿瘡所在,先剔除之。
何況齊人恩慈,在此動刀兵卻也播德於四野,根本不似昔年默罕默德教派進入西域時,掀起的腥風血雨。
很多地域,其實還未必沒有對祖上被屠戮的仇恨,多宣傳默罕默德教派昔年征服此地的惡行,終有一日,此地當恢複曾經的朗朗乾坤。
說起來,這場對話已經過去幾個月。
但昨日,聽聞七河總督府和萬昌總督府已經傳令各齊城,大皇帝聖諭到了兩總督府,便是要令西域所有伯爵、子爵和男爵之子女,全數入齊城學堂。
而且,現今正是夏天,秋收將至,大皇帝聖諭裡,還特彆恩準改信之民,免三年稅賦,想也知道,本地一些族群,當會毫不猶豫的改信了。
畢竟默罕默德教派進入的大齊新征之地,在一些地域,可能還不足百年,最久遠的,也不過二百多年,但多在大齊新征之地的邊陲,如這漠南城。
這位汴京貴人,想也是因為此,才來到這漠南。
阿明胡思亂想著,又道:“主父,那古紮拉諸部,已經均分財富,這很好。”
在查抄了巴賽木家族的同時,陸寧雷厲風行,宣布在古紮拉部均產,族中富戶的牛羊田地全部抄沒,整個族群進行了均分,如此,在漠南一地都引起了震動。
古紮拉部,也設了公所,直接由齊人任命的巡長管理。
當然,胡拉米派的理念,特殊情況下用一下,如果說在新征之地全部實行,立時便會天下大亂,畢竟底層愚民得到的訊息,必然被當地把持話語權的權貴們修改過,反而可能將齊人描述為惡魔。
甚至哪怕古紮拉部,一些農牧民見到他們從祖輩血脈就潛意識埋下敬意的那些巴依老爺們被抄家被分產,竟然站出來維護甚至不惜襲擊齊人,在古紮拉部,有幾百名農牧民便慘死於這種風波中。
但是,隻要古紮拉公所能秉承大齊國策,起到那些巴依老爺的作用,做好農牧民生產的統籌,慢慢的,古紮拉諸部土民自會明白這對他們來說,是原本根本難以實現的階級之跨越。
這種均產的好處,也就會慢慢傳揚出去,令西征地的農牧民,生起一些旁的心思,也威懾那些大齊授的伯爵、子爵、男爵,令他們知道,要想保持榮華富貴,隻能全心全意侍奉大齊政權。
古紮拉公所,也就極為重要,陸寧特意委派了劉大方任巡長,呼延丕顯也專門調去了一個火槍都維係治安。
這一切的任命和調動,都來自萬昌城總督府。
張去華並不簡單,到現今,又哪裡還察覺不到些端倪,最近幾日,已經稱病。
也是因為,巴賽木交代了,張去華對財物美女都不甚感興趣,但他祖傳的一顆夜明珠,實在是晶瑩剔透夜間光芒萬丈,真是神物一般,如此,打動了張去華。
萬昌總督府今日到的公文,由廉訪使文正一暫知經略事。
新任的廉訪副使杜經安也已經到任。
陸寧現今在想,是就如此令張去華抱病致仕呢,還是將此案揭開,由此,用張去華案,換掉內閣中一兩名自己不太喜歡的臣子。
其實張去華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切都看有沒有人要辦這個案子,想辦到何種程度。
看著阿明,陸寧突然搖搖頭,其實,內閣大臣們,自己本來就不希望裡麵都是自己好惡選擇的自己比較喜歡的官員,但漸漸的,好像自己再聽不得一些異議,或許,自己真的老了吧?是心理上,成為了思想漸漸頑固的老年人。
“阿明啊,你覺得,我老了嗎?”陸寧突然問。
阿明一呆,心說你才多大年紀,怎麼會有這種感慨?但是,可能因為這位貴人,經常因為年輕,得不到族中執牛耳者的重視?能是這位貴人族中的執牛耳者,怕也是天下最有權勢的人物中的一位了。
胡思亂想著,這話卻不好回答了,阿明眼珠一轉,道:“主父,小奴能不能見見我那不懂事的女兒,小奴規勸她一番。”
“什麼?”陸寧一愕,隨之明白,他應該是說改信之事,這阿明早就改信天道,但其女兒巴絲瑪,那小姑娘還是整日穿白袍不說,頭巾麵紗,裹得極為嚴實,就露一雙深邃妙目,在自己麵前也是如此。
擺擺手,“算了,在我身旁,百無禁忌,總要心甘情願的改變才是。”
阿明躬身,“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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