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是我非我

“那麼，他成功了麼？”孟超忍不住問道。

乍一聽，這似乎是一句廢話。

倘若“霸刀”金萬豪真的重回青春，那麼，同時具備“地下皇帝”的強橫境界，和二三十歲巔峰身體狀態的他，將是整座龍城，最可怕的超一流高手之一，或許，還沒有“之一”。

這個“青春版”的金萬豪，怎麼可能任憑妖神“漩渦”將巢城鬨得翻天覆地，甚至連金牙幫都要分崩離析，卻無動於衷呢？

但是，眼前這位知曉金萬豪全部秘密，並且能施展《天霸碎星斬》的阿吉，卻令孟超覺得，“返老還童”的研究，或許沒有完全失敗？

阿吉再次糾結了一下。

“既成功了，也失敗了。”

他說，“金萬豪原本的計劃，是研發出一款超級細胞活性劑，大幅提升細胞機能，再配合獨門秘法，加速生命磁場的振動和旋轉，最終，令自己的身體重回二十五歲左右，最完美的時間段。

“二三十歲的人類，細胞活性、血肉強度乃至生命之火的旺盛程度，都是最強的，再配合數十年屍山血海中廝殺出來的戰鬥經驗和靈能武道，足以令金萬豪一躍成為龍城最強的超凡者！

“可惜，返老還童的秘藥，哪裡是這麼好煉製的？

“金萬豪並非煉藥師出身，隻是機緣巧合，得到一些源自異界深處，失落已久，零零散散的技術和配方。

“這些東西，絕不能泄露一星半點，否則，隻會引來九大超級企業的覬覦和搶奪，搞不好，堂堂‘地下皇帝’都要被人滅口的。

“他隻能一邊獨自研究，一邊尋找誌同道合，可以信任的夥伴。

“這樣的夥伴，自然不是朝夕之間就能找到，他足足等了十年，才等來了‘紅眉’蘇倫的母親，那位對九大超級企業充滿刻骨銘心仇恨的天才煉藥師，以‘事成之後，幫她毀掉乾坤製藥’為條件，邀請對方加盟，擴建地下實驗室，才大幅加速了研究進度。

“可惜，‘紅眉’蘇倫的母親，在和乾坤製藥的一係列鬥爭中耗儘了心力，幫金萬豪研發了幾年的秘藥之後，再承受不住塵世間的折磨，以她的方式，撒手人寰。

“這之後，金萬豪恢複了獨自摸索的狀態，當然犯了很多錯誤，好幾次走火入魔，幸好程度還算輕微，能用渾厚靈能暫時壓製。

“直到幾個月前的一天，他獨自在秘密實驗室中進行研究時，終於壓製不住，數十年積累的傷勢和病痛，還有數次走火入魔造成的破壞，如同洪水猛獸般，一股腦兒爆發出來，令他陷入有生以來最危險的一次走火入魔。

“當時他正在調製一款比‘地獄之血’還要狂暴的藥劑。

“用到近百種非常凶猛的超獸材料以及高階晶石，都是指甲蓋大小一塊，就能炸飛整棟房子的那種。

“走火入魔的金萬豪無法自控，手舞足蹈，靈焰激蕩，將大量材料存儲器都掀翻、砸碎，裡麵的材料紛紛灑在他身上。

“未完成的半成品藥劑，也混雜其中，被他的生命磁場粉碎，吸入體內。

“近百種互不兼容的力量在金萬豪體內橫衝直撞，幾乎撕碎金萬豪的每一顆細胞，場麵之凶險，比孟超你剛剛吞噬‘地獄之血’，都要驚心動魄得多。

“饒是金萬豪這位‘地下皇帝’，也疼得昏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悠悠轉醒時，卻發現自己仍舊活著——非但如此，他還又驚又喜地看到，自己身上發生了驚人的異變，他似乎誤打誤撞，得償所願，返老還童了！

“隻不過……

“隻不過，這道配方，似乎藥效太猛烈了一些，並沒能令‘霸刀’金萬豪回到他最想要的二十五歲左右，而是回到了，八九歲的時候！”

“啊！”

孟超和呂絲雅聽到這裡，不約而同地叫了起來，“你該不會想說，你就是金萬豪吧？”

這句話脫口而出，兩人麵麵相覷，都看到彼此臉上的難以置信。

他們都不是思維遲鈍之輩。

在發現阿吉竟然知曉通往金萬豪密室的秘道和保險櫃密碼，還大咧咧以此間主人自居，更能施展金萬豪的獨門絕技《天霸碎星斬》時，就猜測這小子肯定和金萬豪有著極其親近的關係。

但“返老還童”，未免太過詭異，實在很難令人立刻接受。

而且，孟超覺得阿吉的氣質，和傳說中霸道無匹的地下皇帝，也有著天差地彆。

最開始鬼鬼祟祟來到自己身邊時，那個有著三分狡黠和三分義氣的麻風少年，不似純粹的偽裝，很多時候，倒有幾分真情流露的意思。

即便施展《天霸碎星斬》，包括自報身份的此刻，雖然他竭力擺出一副既滄桑，又威嚴的樣子，仍舊有些不倫不類，沐猴而冠。

當然，這可能和他鼻青臉腫，又被倒吊著也有關係。

“我……很難相信。”

孟超湊過來，瞪大眼睛仔細觀察了阿吉半天，仍舊找不出半分“地下皇帝”的霸氣，他狐疑道，“第一回深入巢城，調查和‘世嘉天城寵獸殺人事件’有關的線索時，我和雅姐曾經接觸過‘霸刀’金萬豪。

“那次，我們並未見到金萬豪的真麵目，對方僅僅是站在高樓之上，隔著落地玻璃窗，往下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就令我冷汗涔涔，近乎窒息。

“這樣霸氣外露的絕代梟雄，就算……縮水了，似乎也不該是你這個樣子的。”

“沒錯。”

阿吉道，“我也覺得，自己不是‘霸刀’金萬豪。”

這句話，又令孟超微微一怔。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我覺得自己不是’？”他好奇問道。

“這麼說吧，你覺得三歲時候，還在撒尿和泥的你；和三十歲時，充滿雄心壯誌，想要乾一番大事業的你；和七老八十，渾身病痛，思維遲鈍而昏沉的你，是同一個人麼？倘若將三個不同階段的你的靈魂互換，他們的想法，行動，自由意誌，都能達成一致麼？”阿吉反問。

這個問題，令孟超陷入深思。

或許對旁人而言，阿吉問了一個毫無道理的問題。

“我”當然就是“我”，無論三歲，三十歲還是七老八十，甚至三百歲，那都是“我”。

但身為末日重生者的孟超，卻能敏銳捕捉到其中的微妙差異。

經曆過屍山血海、修羅地獄的磨礪，又見證過龍城在末日魔焰中熊熊燃燒，所有地球人統統化為齏粉——帶著大量夢魘般的記憶，在高考前夕重生的他，和前世渾渾噩噩，高考落榜的他，真是同一個人嗎？

孟超不這麼認為。

前世的他，這會兒正以底層收割者的身份，在堆積如山的低階怪獸材料之間苦苦掙紮。

而當時的龍城，也處在大軍覆滅，龜縮防禦，岌岌可危的局麵中。

當時的他，高考前的全部雄心壯誌，都被殘酷的現實砸了個粉碎，隻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平平淡淡過完一生，這就是最大的心願。

這一世的他，在同樣的年紀，卻已踏入天境，成為龍城黃金一代首屈一指的高手，擁有“超星資源”，掌控“殘星會”，插手“藍色家園”，又背靠“異獸調查局”，“擎天集團”，“農大武道係”等強大勢力，可以調動的人脈和資源都無比驚人——倘若他發動自己的全部力量，就算神境高手，也未必不能請來一兩位。

再世為人，同樣的年紀，身份、力量和權勢，已經有了天淵之彆。

自然，性格、三觀、思維方式乃至不惜犧牲生命去追求的東西，都發生了改變。

甚至，就連外形，都有了判若兩人的變化。

覺醒超凡力量，經曆連番血戰，又在荒野苦修，剛剛還吞噬了大量“地獄之血”，現在的孟超，真像是用整塊紅輝玉和藍原母石雕琢出來，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和生機——這都是前世的自己，苦苦修煉了一輩子，都不曾擁有的東西。

孟超覺得，讓現在的自己，猛地在大街上迎麵遇到前世同樣年紀的自己，肯定認不出“對方”。

同樣，他已經漸漸忘記，前世同樣年紀的自己，具體在想些什麼，追求什麼了。

就算知道，那也不是此刻的他，“末日孟超”的追求。

人不單單是一副血肉之軀。

還是社會關係的總和。

人的思想、性格和目標，都經過漫長歲月中經曆的一切的雕琢。

當經曆都被改變，甚至“漫長歲月”都變成了“還未發生的未來”，一切，都變得不同。

“所以，你的確是‘霸刀’金萬豪返老還童而來，但你又覺得，自己並不是那位巢城之主，野心勃勃還心狠手辣的‘地下皇帝’？”

孟超心思電轉，總算搞清楚了阿吉的意思。

“還是超哥了解我！”

阿吉如同變臉般，又換上最初遇到孟超時的那副麵孔，略帶委屈道，“我從沒欺騙超哥，‘阿吉’原本就是我的真名，‘金萬豪’則是我，不，是那個人後來取的假名字。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就像你說的，是‘霸刀’金萬豪走火入魔，誤打誤撞，返老還童。

“但站在我的角度，就是自己明明才八九歲，不知怎麼，一覺醒來，卻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神秘莫測的地下實驗室裡，腦子裡還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