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周圍還有很多鼠民仆兵的話。
孟超簡直想為葉子用力鼓掌,大聲喝彩了。
“那麼,你覺得問題究竟出在哪裡呢?”他饒有興致地看著鼠民少年。
“問題就出在我們沒有自己的氏族。”
葉子滿臉嚴肅地說,“雖然我們一直向血蹄氏族繳納大量曼陀羅果實,血蹄氏族也通過‘賜血儀式’,將我們中的佼佼者,吸納到各大家族裡麵。
“但我還是覺得,我們並不是血蹄氏族的一員——我也壓根兒不想成為血蹄氏族,這些害死我媽媽和哥哥的凶手的一員!
“就因為鼠民沒有自己的氏族,才會走到哪裡都被人欺負,我聽那些從很遠很遠的地方,被抓來的鼠民們說,無論在黃金氏族、雷電氏族、暗影氏族還是神木氏族,鼠民都是一樣,被欺騙,被奴役,被壓榨,一直到死!
“收割者,五族爭鋒馬上就要開始了,你知道這究竟意味著什麼嗎?”
孟超搖了搖頭:“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有很多很多鼠民,都要毫無意義地死掉了!”
葉子滿臉嚴肅地說,“五族爭鋒說起來是五大氏族為了爭奪戰爭酋長的至高王座,而展開的驚心動魄的血戰,實際上,那些高高在上的氏族老爺們,才不會儘全力,硬碰硬,拚個兩敗俱傷呢!
“我聽說,在以往的五族爭鋒中,氏族老爺們都是驅使麾下的鼠民仆兵和鼠民奴兵去打頭陣,誰輸誰贏還是其次,重要的是用超大規模的實戰演練,為幾十年沒打仗的氏族老爺們積累戰爭經驗和名氣,讓他們在殺向聖光之地之前,都變成身經百戰的‘名將’。
“氏族老爺們將在五族爭鋒中變得越來越強大。
“無數鼠民則會慘死在圖蘭澤的荒野上,用自己的鮮血和屍骸,慢慢浸潤下一批曼陀羅果實的種子!
“我不想以仆兵的身份,毫無意義地死去。
“也不想殺死那些和我無冤無仇,根本不認識,還同病相憐的鼠民們。
“如果非要戰鬥的話,我隻想為鼠民自己的氏族而戰。
“我覺得,這樣的戰鬥,才算得上是轟轟烈烈!
“收割者,為什麼你的表情這麼奇怪,好像一點都不興奮的樣子,我還以為聽到‘大角鼠神’的事情,你會和我一樣激動萬分呢,難道你不支持我為了鼠民自己的氏族而戰嗎?”
“我當然支持全體鼠民都為自己而戰。”
孟超說,“隻要‘大角鼠神’是真實存在的,而且,真有你說的這麼神奇和強大,同時,它又是真的全心全意,庇護著全體鼠民的話。”
“什麼意思?”
葉子沒聽出孟超的弦外之音,“大角鼠神當然是真的,他是很久以前的鼠人英雄,經過千萬年的沉睡,已經重新降臨到了圖蘭澤的深處,聽說,還擁有一支非常厲害的軍隊呢!”
“是嗎?”
孟超道,“你聽誰說的?”
“大家都這麼說。”
葉子道,“這幾天,在血顱角鬥場的鼠民雜役和仆兵當中,都已經傳遍了,收割者難道不相信嗎?”
“我很想相信。”
孟超道,“不過從你的描述還有我了解到的情況來看,關於大角鼠神的故事,實在太美好了。
“你知道的,當一件事情聽上去太過美好,它就不太像是真的,倒像是一個遙遙無期的夢想,一個彆有用心的謊言,一個永遠不可能發生的奇跡。”
“沒錯,就是奇跡!”
葉子再次興奮起來,“剛剛聽到大角鼠神的傳說時,我也不太敢相信的,因為聽上去太像是一個奇跡了!
“收割者,你知道後來,我怎麼會轉念一想,堅定了大角鼠神已經降臨的信念嗎?”
孟超皺眉:“不知道,為什麼?”
“因為你啊!”
葉子一拍大腿,道,“難道你沒發現,自己就是一個奇跡嗎?在你之前,我從沒見過受了那麼重的傷,在汙水裡浸泡了那麼多天,仍舊能活蹦亂跳,安然無恙的人。
“我也從未見過,有人對血肉和骨骼的掌控,能達到你這樣精妙絕倫的程度,僅僅是微調了我的發力姿勢而已,竟然就能將劈砍的威力,提升這麼多!
“我更沒有想過,世上還有這麼不可思議的戰術,竟然能令三十名才訓練了短短幾天的羸弱野鼠,毫發無損地擊敗三十名訓練有素,身形比我們足足龐大數倍的家鼠!
“恐怕連你自己都不知道,收割者,你在我們這些人的心目中,已經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奇跡了!
“既然,一個奇跡已經無比真實地出現在我們眼前,我們又有什麼理由,不去相信另一個更大的奇跡即將誕生呢?
“甚至,我非常懷疑,收割者大人,你真的不是大角鼠神的使者嗎?”
孟超:“哎?”
“聽說,大角鼠神向整片圖蘭澤都派出了大量使者,帶領全體鼠民都起來抗爭。”
葉子說,“無論你的實力,還是你對待氏族武士們的態度,感覺都很像是大角鼠神的使者啊!”
“我不是,我沒有,彆亂說。”
孟超矢口否認,“我和所謂的大角鼠神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真的嗎?”
葉子有些失望,轉念一想,又興奮起來,眨巴著亮晶晶的小眼睛,說,“收割者,會不會,其實你就是大角鼠神的使者,但你自己不知道呢?”
“……”
孟超指著自己的鼻尖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其實是大角鼠神的使者?”
“沒錯,難道你忘了麼,你失憶了啊!”
葉子道,“你剛剛被人丟進地牢深處的時候,遍體鱗傷,氣息微弱,連話都說不清楚,很多常識都不知道,那時候,我擔心你的狀況,你不是說自己沒有大礙,隻是失去了記憶麼?
“會不會,其實你就是大角鼠神的使者,背負著特殊使命來到黑角城,結果半路上遭遇了什麼危險,比方說被五大氏族的壞蛋打成重傷,才順著圖蘭河一路漂流,又被人無意間打撈上來,輾轉送到血顱角鬥場?
“沒錯,一定是這樣,這樣的話,所有事情都能解釋得通了,包括你強橫無匹的實力,神秘莫測的技巧,還有你對高高在上的氏族老爺們的不屑和敵意!”
鼠民少年被自己嚴密的邏輯推理折服了。
樂得噴出了巨大的鼻涕泡。
孟超無法反駁,愣了好半天,才道:“你……是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英雄史詩聽多了?”
“不然呢?”
葉子有些委屈地說,“如果不是大角鼠神的使者,還有什麼身份,能完美解釋關於收割者大人的一切呢?”
“有的。”
孟超沉靜地說,“其實我是外星人。”
“哎?”
鼠民少年目瞪口呆。
“算了,不和你扯淡,不管你信不信,我真不是什麼大角鼠神的使者,話說回來,能在短短幾天之內,就鬨得滿城風雨,從貧民窟到血顱角鬥場,這麼多鼠民都相信大角鼠神已經降臨,背後一定存在某個嚴密而龐大的組織,而黑角城裡,也肯定有正牌的‘大角鼠神的使者’存在,我們必須搞清楚,他們的計劃。”
孟超心思電轉,道,“告訴我,關於大角鼠神的事情,你具體是聽誰,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說的?”
在葉子看來,孟超就是鼠民的一員。
甚至是“失去記憶的大角鼠神的使者”。
自然沒什麼可隱瞞,想了一會兒之後,將最近幾天和他聊過大角鼠神的人,統統告訴了孟超。
問題就是他說出的名字實在太多了。
幾乎囊括了孟超最初訓練的三十名仆兵。
還有大部分剛剛遴選出來的三百名仆兵。
以及為這些仆兵服務的雜役。
事實上,關於大角鼠神的消息,就像是病毒和閃電,幾乎在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座血顱角鬥場,哪個鼠民嘴裡要是不掛上幾句“你知道大角鼠神”嗎,簡直不好意思和彆的鼠民打招呼。
而按照葉子的說法,他聽說各大角鬥場的仆兵們,還是黑角城裡,最晚知道大角鼠神降臨的鼠民。
在消息傳到角鬥場之前,早已在鑄造工坊、在建築工地、在礦山礦洞、在堆滿垃圾的地下排汙管道裡傳遍了。
而且,外麵的鼠民奴隸,比角鬥場裡的鼠民仆兵們,更狂熱百倍地信仰著大角鼠神。
道理很簡單。
角鬥場裡的鼠民仆兵,就算訓練再艱苦,角鬥再危險,總歸能看到一線希望。
隻要實力出眾,跟到一個好主子,又有著不錯的運氣,就有機會一直活下去,跟隨主子水漲船高,成為主子麾下的家鼠首領,甚至被主子賜予一滴神聖的鮮血,擺脫鼠民卑賤的身份。
就算一百個鼠民仆兵裡麵,隻有一個,能享受如此的幸運。
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足以讓很多鼠民仆兵都安於現狀,熄滅了玉石俱焚的怒火。
但外麵的鼠民奴隸們,連這百分之一的希望都沒有。
死亡是他們唯一的宿命。
“大角鼠神”的降臨,則是他們唯一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