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蹄氏族雖然以牛頭人、野豬人、蠻象人和半人馬為主。
但作為稱霸圖蘭澤數千年的最強氏族,來自黃金氏族的獅虎人和豺狼人,在黑角城也不少見。
他們或是家族鬥爭的失敗者,慘遭放逐,在圖拉澤各地遊曆,試圖東山再起。
或是氏族戰爭的俘虜,從角鬥士開始,一步步重新崛起。
血顱角鬥場裡,就有好幾位獅人武士。
至於獅人和牛頭人的混血兒,那就更是數不勝數。
五大氏族並沒有生殖隔離,大家原本就是同一種族,隻是被祖靈賜予了不同的神力,才表現出不同的性狀而已。
事實上,就連卡薩伐也不敢保證,自己祖祖輩輩都是純粹的牛頭人,體內連一滴獅人或者虎人的鮮血都沒有。
搞不好,他和一名純種牛頭女武士的後裔,會長出尖銳的獠牙和幾撮金燦燦的毛發——這種情況,用祖靈們古老的語言來描述,叫做“基因突變”,都是很正常的現象。
不過,理論上應該是鼠民的“夜魔”,身上卻掉落了來自獅人的毛發,這樣的“巧合”,不由令卡薩伐浮想聯翩。
他不覺得,夜魔會是黑角城土生土長的獅人,或者擁有獅虎血脈的血蹄武士。
而是——
“赤金城在背後搗鬼?”
卡薩伐的眼神,陡然間銳利起來,喃喃道,“我說呢,這次‘大角鼠神降臨’的風潮,怎麼越鬨越大,比曆次榮耀紀元之前的鼠民騷動都要厲害。
“原來是黃金氏族在背後煽風點火,甚至直接派出精銳的獅人武士,假扮什麼‘夜魔使者’來裝神弄鬼,就是為了激發黑角城裡鼠民們的反抗之心,順便,還能挑撥血蹄氏族內部,各大家族的關係,讓我們陷入內亂,無法在五族爭鋒中,發揮出最強的實力!
“黃金氏族的這些豺狼虎豹,實在太卑鄙了,五族爭鋒是源自萬年前的古老傳統,五大氏族的榮耀武士們拿出全部本事,堂堂正正地較量一番,勝者領導敗者,敗者服從勝者,才能將整支圖蘭大軍都凝聚成一股勢不可擋的洪流,徹底淹沒‘聖光之地’!
“黃金氏族明明是數千年來,整片圖蘭澤最強大的氏族,曆次五族爭鋒中,也是憑借無可置疑的實力,征服了包括我們血蹄氏族在內,所有榮耀武士的心。
“怎麼這次,連五族爭鋒都沒開始,黃金氏族就動用了這樣卑鄙無恥的手段,還有沒有半點圖蘭勇士的精神了?”
卡薩伐大搖其頭。
明明是強大的豺狼虎豹。
卻要偽裝成低賤的鼠民,鬼鬼祟祟來行事。
如此不堪的手段,連他都要替黃金氏族的祖靈們感到羞恥。
至於這根獅毛還有沒有彆的說法,除了“黃金氏族派出秘諜潛入黑角城,煽風點火,挑撥離間,試圖在五族爭鋒之前,削弱血蹄氏族的實力”之外,還有沒有彆的解釋?
卡薩伐絞儘腦汁,也想不出來。
除非,“夜魔”不但擁有恐怖至極的戰鬥力和成長性,更擁有縝密到令人膽寒的心思,在殺死鱷魚頭之後,還往他的尾指縫隙裡,輕輕嵌入進去一根最輕柔纖細的獅人汗毛?
“怎麼可能!”
卡薩伐啞然失笑,瞬間打消了這個恐怖到荒謬的念頭。
“黃金氏族那些家夥,我一定會在五族爭鋒中,將你們狠狠碾碎的!”卡薩伐咬牙切齒,狠狠一砸拳頭。
“憤怒能激發出一名圖蘭勇士最強大的力量,卻也極有可能令這股力量,變成泛濫的洪流。”
黑齒依舊滿臉平靜,心平氣和地說,“當你的血肉之軀,如岩漿翻湧般滾燙的時候,你的腦子,始終都要如冰封般冷靜。
“沒錯,卡薩伐,你真不愧是血蹄家族在這次榮耀之戰中最大的希望,你的推測和家族長老們的意見差不多,我們都認為,所謂‘大角鼠神降臨’,就是黃金氏族搞出來的鬼,這個‘夜魔使者’,更是直接來自赤金城,獅虎武士中的佼佼者,所以,他才擁有悄無聲息,襲擊數十名血蹄武士的本事。
“但這並不是壞事。
“反而暴露了黃金氏族的虛弱。
“試想,如果黃金氏族的實力一如既往地強大,能夠在廣袤無垠的圖蘭澤,最神聖的戰場上,堂堂正正將血蹄大軍擊敗的話,他們何必動用這樣卑鄙無恥,會令祖靈蒙羞的手段呢?
“看來,過去十個手掌年的繁榮紀元裡,黃金氏族並沒有像我們血蹄氏族這樣,湧現出大量的新銳高手,他們知道這次‘戰爭酋長’的桂冠,極有可能落到我們血蹄氏族的手裡,所以,才鋌而走險,孤注一擲。
“但圖蘭勇士終究是要用拳頭、爪牙和刀劍來決定勝負的。
“這樣的雕蟲小技,一旦被看穿,非但起不到半點用處,反而會激起全體血蹄武士的輕蔑和憤怒,並且令所有的獅人,都淪為圖蘭澤最大的笑話。
“我已經將這個消息,通知鐵皮家族的幾位長老了。
“隻要他們還沒蠢到家,一定會發現,‘大角鼠神的使者’隻能是來自黃金氏族的獅人——隻有這種可能,對我們的好處才最大,對黃金氏族的壞處最多。
“這樣的話,血蹄家族和鐵皮家族的爭吵,持續不了多久的,‘勇敢者的遊戲’說不定能提前幾天結束,倘若一切順利,三天之內,血蹄大軍就能誓師出征了!”
“放心吧,黑齒大人,三天之內,我的‘血顱戰團’,絕對能完成集結的!”
卡薩伐自信滿滿地說。
所謂“大角鼠神的降臨”,貌似鬨得滿城風雨,但對黑角城造成的實質性傷害並不大。
無非是有幾名氏族武士中毒,幾座物資倉庫著火,還有幾十名氏族武士蒙受了奇恥大辱而已。
侮辱性的確極強。
但也僅此而已。
之所以人心惶惶,主要是大家都將“夜魔”當成鼠民,而對區區一個鼠民竟然能夠在黑角城裡來去自如,成千上萬的氏族武士都奈何不了他,感到不可思議。
以至於氏族武士的士氣跌落穀底,而該死的鼠民們全都蠢蠢欲動起來。
但如果“大角鼠神的使者”,其實是“來自黃金氏族的獅人強者”,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獅人畢竟稱雄圖蘭澤數千年。
被獅人擊敗甚至殺死,並不值得奇怪和憤怒。
堂堂黃金氏族,不敢在戰場上和血蹄氏族一較高下,卻偽裝成鼠民來偷襲和破壞,這個消息一旦傳遍全城,全體血蹄武士的士氣都會狂飆到頂點。
而美夢破滅的鼠民們,也會認清現實,放棄掙紮的。
如此一來,在三天內完成整支血蹄大軍的集結,並非不可能。
一想到黃金氏族極有可能不像傳說中那麼強大。
這次空前絕後的榮耀之戰,將由血蹄氏族來主導。
而自己說不定能在神聖的戰爭中,建立令祖靈都刮目相看的功勳。
以至於“卡薩伐·血蹄”這個名字,銘刻在鮮血凝聚而成的史詩裡麵,被古老戰場上,每一顆空空蕩蕩的骷髏頭傳唱千萬年。
卡薩伐的眼珠,就像燒紅的炭球般炙熱。
黑齒非常滿意這位家族中的後起之秀,對勝利的狂熱渴望。
他從滾滿了紅線的黑色兜帽鬥篷下麵,伸出和圖騰戰甲徹底融合到一起,半血肉半金屬的左手,在卡薩伐的肩膀上,不輕不重地拍了拍。
“去吧,年輕的勇士,去向所有人證明,你的鐵蹄有能力震撼整片圖蘭澤,以及‘聖光之地’!”
……
暈暈乎乎地離開神廟時,卡薩伐仍舊心潮澎湃,被祭司大人激勵得不能自己。
這時候,他才想起來,是不是應該向黑齒彙報一下,自己手下有個叫“大巴克”的家夥死掉的事情。
其實大巴克的死,都是大半個月前的事情。
而且,早就有幾名鐵皮家族的附庸,承認自己為了祖靈的榮耀,實施了一次堂堂正正而且非常成功的“複仇”。
但大巴克的屍體,直到昨天,才在一條崩塌的地道裡麵找到。
而且,整條地道都被人堆滿了易燃物質,在地道坍塌的刹那就燃起大火,將屍體燒得一塌糊塗。
幸好大巴克的特征非常鮮明。
他的兩根牛角,一支畸大,一支畸小,放眼整座黑角城,再沒有這麼彆扭的了。
而且大巴克在成年儀式上,獵殺圖騰獸的時候受過傷,雖然血肉愈合,但他的腿骨上,卻殘留著圖騰獸啃噬的傷痕。
所以,卡薩伐才能確認他的死訊。
問題是,大巴克焦黑的屍體上,布滿了酷刑折磨的痕跡。
而那幾名來自紅溪鎮的野豬武士,自吹自擂乾掉了大巴克,卻並沒有提到這個細節。
再說,整個酷刑和殺戮現場,布置得非常緊密。
緊密到讓卡薩伐想起了聖光之地那些僅僅依靠光能,就能隆隆運轉的機械。
似乎,不太像是野豬武士的手筆。
“如果不是紅溪鎮那幫豬玀乾的,究竟是誰,為什麼要殺死大巴克,下手之前,還對他施加酷刑呢?”卡薩伐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