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們堅信腳下的整片深淵都是幻覺，那麼，是否精準踩在踏腳石上，根本沒有區彆。”
孟超回頭，對冰風暴道，“甚至，如果整段路程，我們始終都小心翼翼地踩在踏腳石上，說明我們心中仍有恐懼，對於自己的判斷，並非絕對相信。
“我想，這恐怕不是祖靈希望後裔們擁有的‘勇氣’。”
說著，他再次向第二片虛空，重重踏出一步。
跨過虛空，踏入代表終點的懸崖。
冰風暴恍然大悟。
跟在孟超身後，腳踏虛空，跨越深淵，衝破終點。
刹那之間，她隻覺眼前一花。
如同烏雲翻滾、濁浪滔天般的黑暗。
黑暗中永無止境的深淵。
以及深淵中鬼哭狼嚎的罡風。
統統消失不見。
他們身後隻不過是一間長寬都不超過三十步的房間。
地麵上鐫刻著密密麻麻的楔形文字，組成一座座玄奧繁複的符陣。
所有符陣都流光溢彩，跳躍著恍若火焰般的光芒。
看樣子，他們剛才應該就是從符陣之間的空隙，一步步踩過來的。
不知怎麼七彎八繞，才能將二三十步長的房間，走出了數百步的感覺。
冰風暴特地留心了一下自己腳下。
最後兩步範圍內，總共有三座散發著猩紅光芒的符陣。
孟超“腳踏虛空”，正好踩在三座符陣之間的空地上。
而倘若他們始終踩著“踏腳石”走的話，肯定會結結實實踩到三座隱隱散發著危險氣息的符陣裡麵。
那樣的話，冰風暴也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幸好——
冰風暴長舒一口氣，朝著房間儘頭望去，又驚又喜地發現，隻要再穿過一片幽暗的空地，前方就是微微閃耀著幽光的石柱。
十幾根號稱“圖騰柱”的石柱圍繞著的，正是祭祀祖靈和神兵利器的祭壇！
“終於找到了！”
冰風暴正欲上前，卻被孟超一把拽住。
“你不覺得，從這裡到祭壇的距離太遠了嗎？”
孟超道，“這麼遠的距離，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實在很不合理啊！”
早在探索一號遺跡的時候，地球人就付出過鮮血凝結而成的代價。
知道貌似安全的地方最危險，而貌似勝利的刹那，也是最有可能失敗甚至死亡的瞬間，如此慘痛的真理。
孟超飛快眨眼，靈能凝聚之下，兩個瞳孔周圍都浮現出了一圈圈的光環。
他用超凡視覺加上靈敏者的敏銳感知，仔仔細細掃描眼前這片空間。
隨後，咬破指尖，擠出幾滴鮮血。
瞄準空間中央，他將十幾滴鮮血彈射出去。
唰唰唰唰！
就在十幾滴鮮血勾勒成了一個模糊的人形，快速通過這片貌似人畜無害的空間時。
忽然，血滴像是撞上了一張無形的羅網，空間中忽然閃耀出成百上千束刺眼的光線，將整片空間都分割得支離破碎，而孟超的血滴，也在觸碰光線的刹那，統統蒸發，湮滅殆儘。
冰風暴倒吸一口冷氣。
若非孟超及時阻攔，她直接闖過去的話，縱然有圖騰戰甲的抵禦，身上也少不了要多出幾十個透明窟窿，甚至，連她的周身血肉，都會像是孟超的血滴一樣，瞬間蒸發，徹底湮滅！
“不是每一座機關，都非要部署在青銅大門後麵的。”
孟超喃喃道，“也不是所有問題，都能靠一往無前的勇氣來解決——大概，這就是祖靈想要告訴後裔們的道理吧？”
“明明可以直接告訴後裔的道理，偏偏要通過這種方法，讓後裔自行領悟，圖蘭人……我們的祖先，也真是……古怪啊！”冰風暴苦笑道。
“由彆人灌輸到腦子裡的道理，哪有自行領悟的道理，來得刻骨銘心？”
孟超頓了一頓，很想接著說，“更何況，圖蘭祖靈們對待後裔的態度，何止‘古怪’？
“利用圖騰戰甲裡麵蘊藏的強人工智能，將後裔們都變成沉溺於彼此殺戮的戰爭機器，從根本上鎖死了文明繼續前進的可能性，從能夠創造輝煌文明的‘祖靈’，變成今天氏族時代的‘獸人’！
“這不僅僅是‘古怪’，簡直是蘊藏著深深的‘惡意’了！”
當然，孟超還是把後半截話，硬生生咽回了肚子裡。
因為他現在也不知道，古代圖蘭人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要研發出“曼陀羅樹”和“圖騰戰甲”這樣的東西，把他們的後代變得越來越……原始，愚昧，嗜血，好戰。
究竟是無心之失，還是蘊藏著更深層次的秘密呢？
有機會的話，孟超很想破解這個秘密。
以便阻止圖蘭文明和龍城文明的先後毀滅。
至於眼下，還是先解決第三道機關再說吧！
沉吟片刻，孟超又分十次，往前方空間中射進去上百滴鮮血。
果然，每次鮮血激射而出，貌似風平浪靜的空間中，就會出現成百上千束蘊藏著毀滅能量的光束，將鮮血瞬間蒸發。
看來，這些光束是通過感應生物信息，瞬間激活。
無法再用屏住呼吸，鎖死心跳，降低體溫的方法糊弄過去。
也不可能憑借一腔血勇，直挺挺地闖過去。
不過，光束連續閃耀十次，在孟超的視網膜上留下了鮮明的殘影。
孟超將所有殘影重疊到一起，發現光束每次出現的位置和角度，都是固定不變的。
而且，光束之間，總有些縫隙比較大，有些縫隙比較小，那些足以容納一名人類通過的縫隙，又總是蜿蜿蜒蜒地連接到一起。
那就像是一座……
“是迷宮！”
孟超眼前一亮，“成百上千束毀滅光線，組成了一座迷宮，隻要牢記毀滅光線的位置和角度，就能找到迷宮之間的安全通道！”
意識到這一點，接下來就好辦了。
破解這座“毀滅光線迷宮”對孟超而言，沒有任何難度。
一方麵是因為他的智慧，終究比氏族時代的高等獸人要稍微高一點點。
祖靈留下的機關，縱然有刁難後裔的意思，總歸不是想將所有進入神廟測試的後裔，統統趕儘殺絕。
這座“毀滅光線迷宮”除了正常情況下看不見，比較考驗記憶力之外，本身隻有三四個分岔，並沒有太大難度。
更重要的是，這座迷宮原本是為血蹄氏族的榮耀武士們準備的。
而血蹄氏族的成員，哪怕是體型相對較小的牛頭人和野豬人，也比地球人以及聖光人族要高大一輪，更彆提河馬武士、犀牛武士和蠻象武士了。
連蠻象武士都能通過的迷宮，毀滅光線之間的縫隙自然不能太小。
孟超和冰風暴沒費太多波折，就順利通過迷宮，來到祭壇下方。
兩人對視一眼，終於能長舒一口氣。
“應該沒有更多測試了吧？”
冰風暴打量著祭壇和圖騰柱，到，“我記得卡薩伐帶我來過，那時候，當我摘下麵具時，就直接出現在了這裡。”
“應該沒有了吧？”
孟超不太肯定地說，“倘若連闖三重機關都不算完的話，血蹄氏族的祖靈們也太折騰人了！”
話音未落，他們就聽到祭壇後麵傳來一道微弱的脆響。
很難形容這道聲音，隻能說，好像是一坨巨大的冰塊或者水晶碎裂，碎片灑落滿地的聲音。
緊接著，他們就聽到了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
仿佛穿著鋼鐵戰靴的腳步聲，砰，砰，砰！
就像是直接踩在他們的胸口，慢條斯理地擠壓著他們的心臟。
除此之外，還有兩道重物在地上摩擦，蹂躪耳膜的尖銳異響。
“不會吧？”
孟超瞪大眼睛，“真的還有？”
好吧，準確地說，血顱神廟的確隻有三道機關。
此刻，出現在孟超和冰風暴眼前的，是一頭巨大的怪物。
當鋼鐵戰靴撞擊地麵的聲音漸漸從緩慢到急促，這頭就好像剛剛從冬眠中蘇醒的怪物，也從祭壇跳到了圖騰柱上，又從圖騰柱上高高躍起，重重砸落到了孟超和冰風暴的麵前。
祭壇上幽暗的火焰，勾勒出了怪物無比猙獰的輪廓。
比孟超足足高出大半個身子，至少半噸多重的龐大身軀，被一副仿佛黑鐵城堡般的超重型戰甲，嚴絲合縫地保護住。
然而，從甲胄的縫隙之間，卻又擠壓出來大量顫巍巍的肉芽和腫瘤。
深深凹陷下去的腹部，意味著裡麵的五臟六腑統統不翼而飛。
就好像穿戴這副超重型戰甲的人，根本不需要五臟六腑這種無法直接用於殺戮的東西。
過窄的腰部和過寬的肩膀，形成一個有些畸形的倒三角。
從倒三角的上麵兩個角，延伸出來的手臂，卻在臂鎧的增幅下，膨脹成了兩條一路拖曳到地麵的巨柱。
巨柱末端，是兩柄比孟超的腦袋還大，鐫刻著密密麻麻的楔形文字，紋路裡麵卻沾染著斑斑血跡的巨型戰錘。
因為手臂實在太粗，戰錘實在太大，以至於這頭怪物走起路來，就像大猩猩一樣搖搖晃晃，甚至不必動用雙腿，隻憑雙臂的支撐，就能輕易跨過十幾步的距離。
很明顯，就算畸形醜陋的高等獸人，也很少長得這麼彆出心裁。
深深凹陷的腹部和過於粗壯的臂膀，完全違背了生命科學的常識。
孟超和冰風暴對視一眼，兩人同時皺眉，吐出一個代表瘋狂和毀滅的名字：
“起源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