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超覺得,大角軍團派出的這些,帶領鼠民們逃出魔窟的士兵,肯定經過精挑細選,又專門鍛煉他們的口才,還將故事細細打磨了無數遍。
才能說得如此繪聲繪色,引人入勝。
寥寥數語,圓骨棒仿佛帶領大家回到了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著他的嘴巴。
明知道他安然無恙,亦在心裡為他當時的遭遇,捏了一把汗。
“當時,一頭好似瘋狗般的嗜血蜥蜴,從草叢裡一下子竄了出來,狠狠咬住了我的小腿肚子,獠牙將我的血肉貫穿,令它上百斤重的身體,都掛在我的腿上。”
圓骨棒繼續道,“我眼睜睜看著兩名凶神惡煞的蜥蜴武士,扛著鑲滿了蛇牙的大棒,滿臉獰笑朝我走來。
“他們的目光並沒有落在我的腦袋上,而是落在我的膝蓋上。
“看樣子,並不想將我一棒子打死,而是要敲碎我的膝蓋,抓回鎮子裡去慢慢炮製。”
“啊……”
人群中,有些性急的鼠民,忍不住問道,“後來呢,你怎麼能從蜥蜴武士的追殺下,逃出生天?”
“後來,是老熊皮救了我!”
圓骨棒笑嘻嘻地指著那名沉默寡言的高個子戰士,“你們彆看他平時不怎麼喜歡說話,卻有一手能模仿圖騰獸叫聲的本領,能將遠處的圖騰獸都吸引過來。
“老熊皮比我更早幾年加入大角軍團,當時,他正被大角軍團派遣到血蹄氏族和暗月氏族的交界處,來尋找像我這樣走投無路,卻又不甘心等死,還對主子充滿了憤怒,渴望反抗和複仇的鼠民,發展成為大角軍團的新兵。
“他在山腳下見到了大批蜥蜴武士的異動,知道他們肯定在追捕反抗者和破壞分子,便悄悄尾隨在隊伍後麵。
“光靠老熊皮一個人,當然無法和大批蜥蜴武士抗衡,所以,他利用自己的本事,巧妙吸引了一頭圖騰獸,撞進了蜥蜴武士們的包圍圈。
“圖騰獸的價值和威脅程度,顯然比我大得多。
“一時間,蜥蜴武士都被圖騰獸搞得措手不及,人仰馬翻。
“老熊皮趁機悄悄摸上來,一刀抹了那頭咬在我小腿肚子上的嗜血蜥蜴的脖子,將我救了下來。”
“原來如此。”
眾人終於長舒一口氣。
有人還不滿足,繼續問道:“後來,你們又是怎麼逃出蜥蜴武士的追捕呢?”
“這就都要靠老熊皮的了!”
圓骨棒道,“老熊皮是一名經驗豐富的獵手,簡直就是山林的化身,隻消提鼻子一聞,就能嗅探到整座山林裡所有的溪流、沼澤和圖騰獸的洞窟。
“大家曉得,我們鼠民通常是不被允許進山打獵的,除了那些天賦異稟,專門給氏族武士當向導的人。
“老熊皮在老家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名向導。
“不過,向導這碗飯也很難吃,甚至比打掃蜥蜴籠更加危險,因為氏族武士們為了狩獵到更加殘暴和強大的圖騰獸,總是一次次要求向導往山林更深處進發。
“果真遇到了圖騰獸,氏族武士們還能憑借嫻熟的戰技和強大的圖騰戰甲,來和圖騰獸搏殺。
“但手無寸鐵的向導,往往是九死一生。
“老熊皮一家三代連同他的妻子,都是老家最優秀的向導,他們的名氣甚至傳到了附近的城鎮,很多氏族武士進山打獵,都指名要他們帶路。
“這一年,統治當地城鎮的豪族,酋長的繼承人想要風風光光地完成自己的成年儀式,他想格殺一頭最強大的圖騰獸,送給自己的父親當禮物。
“而他的父親,那名以殘暴著稱的酋長,亦派出了大批人馬來保駕護航。
“如此精銳的隊伍,自然需要最好的向導。
“老熊皮夫婦以及他們的孩子,一家三口,就被狩獵隊伍征召,來到了雲霧繚繞的山林深處。
“可惜天公不作美,就在他們進山的那天,天空像是被一頭巨獸的犄角捅了個窟窿,沒日沒夜地下起了瓢潑大雨。
“暴雨引發了山洪,令平日裡就危機四伏的山林,變得更加捉摸不定,狂暴無匹。
“就連狩獵隊伍裡麵,亦有不少人被山洪衝走,剩下的氏族武士們在兜兜轉轉了十天半個月之後,亦是精疲力竭,狀態差到極點。
“這時候,暴風雨仍舊沒有停歇的意思,烏雲之間,電閃雷鳴,叫人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氏族武士們的脾氣和圖騰之力都變得極不穩定,甚至有人剛剛抽出戰刀,就會有雷電劈在他的附近。
“按理說,如此惡劣的天氣,根本不適合狩獵,最穩妥的安排就是撤出山林,等到雨過天晴、雲開霧散,再重整旗鼓。
“老熊皮亦是如此向那名酋長之子建議的。
“他告訴酋長之子,在山林深處,傾盆暴雨和電閃雷鳴,會極大刺激圖騰獸的凶性,令圖騰獸的危險程度,提升到平時的好幾倍。
“而他們這支原本人員齊備,裝備精良的隊伍,也因為山洪的緣故,被衝得七零八落。
“眼下人困馬乏,實在不適合再輕兵冒進,否則,‘獵人’和‘獵物’的角色,隨時都會互換位置,甚至有可能全軍覆沒的。
“按理說,這是一名資深獵手的經驗之談。
“可是,他得到的回應,卻是一頓毫不留情的皮鞭。
“酋長之子心心念念在成年儀式上大出風頭,已經在深山老林裡轉悠了十天半個月,怎麼甘心無功而返,淪為家族裡麵的笑話?
“酋長之子怒斥老熊皮果然是膽小如鼠的卑賤之輩,連半點圖蘭勇士的膽魄都沒有。
“老熊皮越是這樣‘膽怯’,酋長之子越是要培養他的‘勇氣’,於是,就硬逼著他們一家三口走在隊伍的最前麵,非要找到圖騰獸的巢穴不可。
“結果,又費了三天三夜功夫,他們的確找到了圖騰獸的巢穴。
“然而,被暴風雨困了半個多月的圖騰獸,又被電閃雷鳴刺激了體內的圖騰之力,的確如老熊皮所猜測的那樣,凶性和戰鬥力,都比平日裡暴漲了好幾倍。
“這支精疲力竭,人困馬乏,七零八落的狩獵隊伍,根本不是狂性大發的圖騰獸的對手,很快就被殺得丟盔棄甲,人仰馬翻。
“沒見到圖騰獸的時候,還鼻孔朝天,盛氣淩人,口口聲聲什麼‘武勇’,‘膽魄’,‘榮耀’的酋長之子,此刻卻嚇得屁滾尿流,帶著為數不多的氏族武士,頭也不回地朝山腳下逃跑。
“他們倒是跑了,老熊皮一家三口卻跑不了,他的妻子和兒子先後慘遭圖騰獸的毒手,就連他自己,都被撕開麵皮,險些掀飛了半個頭蓋骨。
“當老熊皮被劇痛驚醒時,發現自己深陷在一處沼澤中,泥漿已經淹沒了他的肩膀,快要沒過他的口鼻。
“也幸好如此,他才沒有被圖騰獸發現,僥幸逃過一劫。
“好不容易從沼澤中掙紮出來,老熊皮在四周轉悠了半天,卻隻找到了老婆和兒子的遺物。
“老熊皮悲憤欲絕。
“雖然向導和獵人都是危險至極的工作,進山的那一天,他們就有了隨時命喪虎口的覺悟。
“但明明是可以避免的災難,卻因為酋長之子的一意孤行,害死了他的至親。
“偏偏引發這場災難的酋長之子,那個滿口‘榮耀’和‘勇氣’的家夥,還丟下他們,第一個逃跑了!
“老熊皮怒不可遏,決心複仇。
“他知道,在天氣如此惡劣的情況下,沒有向導的幫助,酋長之子是很難逃出這片山林的。
“於是,他強忍遍體鱗傷的痛楚,在山林中追蹤酋長之子逃跑時留下的蛛絲馬跡。
“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又有多少次精疲力竭,想要閉上眼睛,就此一睡不醒。
“但每次電閃雷鳴的時候,他眼前總會出現妻兒的幻影,向他的身體裡麵,注入新的動力。
“終於,三天三夜之後,老熊皮在一片山坳深處的洞窟裡麵,找到了自己的仇人。
“老熊皮知道憑借自己的力量,不可能戰勝酋長之子還有為他保駕護航的氏族武士。
“在憤怒和絕望的刺激下,老熊皮選擇了模仿圖騰獸求偶的聲音,在山野中發出最淒厲的叫聲,將那頭窮凶極惡的圖騰獸吸引到自己的麵前,再由自己帶領,衝進了酋長之子藏身的洞窟。
“饑腸轆轆的圖騰獸果然在洞窟中大發神威,將驚駭欲絕,鬥誌渙散的酋長之子等人統統殺死。
“老熊皮原本以為自己也在劫難逃,很快就能和妻兒團聚。
“沒想到命運再次和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就在圖騰獸殺死了酋長之子等氏族武士的時候,山洪暴發,衝進山坳,衝垮了洞穴,將老熊皮裹挾著衝下山腳。
“他抱著半截被蛀空的大樹,一路隨波逐流,等到雨過天晴之時,發現自己竟然奇跡般活了下來,還被人救助,帶到一座都是由鼠民戰士組成,溫暖而堅固的營地——那就是我們大角軍團的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