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就是孟超、葉子以及大角軍團的所有士兵，都曾在夢境中見到過的那副場景。

一枚眼球中生長著兩個瞳孔的少女，吹奏著血跡斑斑的骨笛，驅使鋪天蓋地的骷髏鼠潮，吞噬了金碧輝煌的赤金城。

古夢聖女的夢境中，各種栩栩如生的細節，顯然比她投射到大角軍團戰士們夢境中的細節，更加豐富百倍。

孟超可以看到成千上萬的鼠民勇士，每個人的太陽穴和臂膀上暴突的青筋。

亦能看到他們全力衝刺時，頭頂噴湧而出的滾滾熱浪。

以及駐守赤金城的豺狼虎豹們，麵對滔滔鼠潮時，驚慌失措的表情。

所有一切，都纖毫畢現。

就像是遙遙領先的預言。

鼠民狂潮徹底攻占赤金城。

新的畫麵不斷湧現。

在下一幅金光燦爛的畫麵中，來自五大氏族的貴族老爺們，都在萬千鼠民高舉的鼠神戰旗之下，低下了他們高傲的頭顱，承認了第六氏族——大角氏族的存在。

隨後，從爭奇鬥豔的曼陀羅花裡麵，竟然生長出一顆顆體積較小，但晶瑩剔透，香味比過去更加濃烈的曼陀羅果實，徹底解決了榮耀紀元的糧食危機。

甚至，在一副畫麵中，孟超還看到來自聖光之地的軍隊，都被古夢聖女統帥的，以大角軍團為主力的圖蘭聯軍，牢牢阻擋在圖蘭澤的邊緣。

那些自詡被聖光之力籠罩，最虔誠、最聖潔、所以也最高貴的人族，在被重重圍困，彈儘糧絕之後，不得不向高等獸人俯首稱臣，簽訂了自從三千年前的“大滅絕令時代”以來，第一份承認失敗的城下之盟。

所有畫麵，都以“預言”的形式，存儲在古夢聖女的記憶數據庫深處。

給予她無窮的信心，並且指導著她的一舉一動。

“實在是……太可怕了！”

孟超看得毛骨悚然，冷汗直流。

心思電轉之下，他徹底勾勒出了幕後黑手的陰謀。

幕後黑手掌握著篡改記憶的秘法。

並且利用這種秘法，通過夢境，向古夢聖女的腦域深處，植入了虛構的信息。

讓古夢聖女誤以為，自己在很小的時候，就遇到過大角鼠神降臨。

大角鼠神還告訴她，她就是萬中無一的“選中者”，肩負著帶領全體鼠民通過最後考驗，創造嶄新未來的神聖使命。

——童年時代不同尋常的經曆，總是會深刻塑造人的性格、信仰和行為方式。

倘若古夢聖女非常清楚得記得，當包括父母在內的所有人都因為瘟疫而死，眼看她也要在化作墳塋的家園，被饑餓的烏鴉徹底撕碎時，是大角鼠神的降臨，拯救了她，而她還肩負著拯救所有人的使命。

從此之後，她也不會對大角鼠神的存在，和必將到來的拯救，產生一絲一毫的動搖。

而且，孟超非常懷疑，幕後黑手並不止往古夢聖女的記憶數據庫深處，植入了一次虛假信息。

而是多次潛入古夢聖女的腦域深處，不斷更新這段“大角鼠神降臨”的記憶。

幕後黑手將最近發生的事情，統統植入到這段古夢聖女童年時代的記憶中。

古夢聖女回想起來時，就會認為，自己很久以前便看到了“預言”，得到了“啟示”。

隨著“預言”和“啟示”不斷兌現。

古夢聖女自然對即將發生的事情——包括接連攻破百刃城和赤金城，得到五大氏族的承認，甚至統帥圖蘭聯軍，對抗聖光人族的軍隊，並取得最終勝利，深信不疑。

孟超之所以能斷定，這些“預言”都是多次更新的結果。

是因為“預言”中出現了黑角城被連環沼氣大爆炸，炸得天翻地覆的畫麵。

然而，大角軍團在黑角城的行動，之所以能大獲成功，是孟超暗中出手相助的結果。

倘若不是孟超提醒潛入黑角城的鼠神使者，應該如何布置防禦，實施單線聯係，甄彆滲透到組織內部的奸細，並且用一連串的“佯攻”來消耗敵人的精力和兵力。

黑角城根本不可能被大角軍團搞得天翻地覆。

事實上，前世的黑角城，在沒有孟超出手的情況下，就沒有遭遇今生這麼大的破壞。

換言之，剛剛發生的“黑角城大爆炸”，是被孟超篡改過的曆史。

大角鼠神怎麼可能在十幾年前，就預測到孟超的重生，和由此帶來的一係列不可預測的連鎖反應？

“真相隻有一個，幕後黑手仍舊通過某種方法，接駁著古夢聖女的腦域，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潛入古夢聖女的腦域深處，‘更新’這段夢境，往裡麵添加更多已經發生的事情。

“古夢聖女應該不知道這一點。

“她隻知道，自己小時候遇到過真正的大角鼠神。

“而且，大角鼠神展示給她看的‘預言’——無論看起來多麼荒謬，多麼不可思議，多麼顛覆她的三觀，卻統統化作了現實。

“那麼，對於那些尚未化作現實的‘預言’，還有什麼懷疑的必要嗎？

“怪不得，古夢聖女會帶領整個大角軍團，淤塞在百刃城下，喪失一切靈活機動的可能性，落入進退維穀，彈儘糧絕的窘境。

“怪不得，她在不確定百刃城中究竟有多少武器和軍糧，會不會被守軍破壞和銷毀的情況下，仍舊一意孤行，不惜血本地一次次攻城。

“怪不得，就在大角軍團周圍的後勤補給線以及撤退路線，都被狼族遊騎兵漸漸切斷，形勢已經對大角軍團非常不利的此刻，她和大角軍團的將領們，仍舊沒有絲毫敏感性，沒有考慮過突圍的問題。

“反而，在敵我形勢對比如此明顯的情況下，還毫無道理地做著白日夢，相信最終的勝利必將屬於大角軍團。

“因為，大角鼠神就是這麼告訴他們的。

“幕後黑手先將這些該死的‘預言’植入古夢聖女的記憶深處。

“古夢聖女再利用自己可以創造和乾涉夢境的能力，將這些‘預言’擴散到大角軍團的高級將領，以及白骨營的精銳勇士腦袋裡。

“最終，大角軍團的所有人，都稀裡糊塗地淪為了血跡斑斑的棋盤上，一顆顆注定要被兌掉的棋子！”

孟超暗暗咒罵了一句。

他原本想通過常規方式，和古夢聖女溝通，向對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力爭讓對方相信，大角鼠神並不存在，貌似節節勝利，高歌猛進的大角軍團，已經走到了萬劫不複的邊緣，極度危險的絕境。

看到這段夢境，以及夢境中的預言，他才意識到，用常規方式根本不可能說服古夢聖女。

人的性格、信仰和思維方式，都由過去的記憶決定。

甚至可以說，人就是過去一連串記憶的集合體。

誰能篡改甚至植入記憶。

誰就控製了心靈。

既然古夢聖女非常清楚記得，大角鼠神告訴她的一連串預言，並且90%的預言，都逐一在現實當中兌現。

孟超紅口白牙，無憑無據，又怎麼可能讓古夢聖女相信，剩下10%的預言，永遠不可能兌現，反而會變成吞噬整個大角軍團的致命陷阱？

除非——

“除非我能想辦法，粉碎這段虛假的記憶！”

孟超喃喃自語。

但這是不可能的。

因為幕後黑手並不是憑空捏造了一段完全不存在的記憶。

而是篡改了古夢聖女童年時代，印象最深刻的記憶。

彼時的古夢聖女，是真的遭遇過全村瘟疫，父母以及村民們相繼死在麵前的慘劇。

這場瘟疫完全改變了她的命運。

這段記憶，也和她的心靈融為一體，成為古夢聖女之所以是古夢聖女的原因之一。

孟超不可能簡單粗暴地徹底抹殺掉這段記憶。

某種層麵上，那等於直接抹殺了古夢聖女的部分靈魂。

“無法抹殺的話……

“能不能，在這段虛假的記憶裡麵，再增添一些東西呢？”

孟超心中一動，忽然想到。